第一百六十九章  所見所聞所感


    李孟在這邊心情激蕩,那邊的劉太監也看著李孟有些走神,不過他卻以為李孟是有些疲憊,當下停住話頭,開口笑著說道:


    “年紀大,話就多些,你折騰了一天也是疲了,不如早些休息的好。”


    李孟有些訕訕的站起來幹笑回答道:


    “想些其他的,走神了,小侄真是失禮,卻有件事情擔心,今日和侄兒鬧將起來的聽說是南京城中的侯爺,不知道會不會跟伯父帶來什麽幹礙,要是有妨礙,還是早些回山東的好。”


    劉太監的精神很足,聽到李孟這些話,禁不住嗬嗬的笑起來,放下手中的酒杯指著李孟說道:


    “你如今大小也是個都司武官,這麽直腸子說話豈不是讓人恥笑。”


    也不知道這“直腸子”三個字是實實在在的讚頌還是句損人的話,李孟確實是擔心,目前有這麽個強助當然好,可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給劉太監有什麽損害,那就是害人害己了,人總是要有些長遠的打算。


    “不妨事,不妨事,你今天遭遇劉遷回來都說了,威遠侯馮家算不了什麽,他那兒子能有個伯爵的銜頭就不錯,外人奉承著叫,叫個小侯爺,他自己卻還當真,在南京橫行霸道。”


    說這話的時候,在那邊聽著的李孟也是有些感慨,上首的那位,第一次遇見還是在濟寧河邊陷入絕望,而今卻是上位氣勢十足的模樣,人生際遇真是無常。而自己這邊,幾年前也不過是個跟著運鈔車的押運員,可現在是大明朝的一名武官,手下幾千兵馬,現在正在和大明最頂層的一個人進行私宴。


    “你莫要擔心,威遠侯那邊要擔心咱家找不找他的麻煩,一個協同守備,南京城這號人物不稀罕。”


    又是閑話幾句,老太監有些疲憊,畢竟是年紀大了,李孟這時候連忙站起來告辭,酒宴也就散掉,那邊劉遷過來領著李孟去歇息。


    在路上問起,李孟盤算這時間,果然劉太監離開京師去往南京,路上行程安頓,加上幾件大事對消息傳遞的影響,盤算下來,劉太監給李孟那邊的信箋應該是正好在出發後幾天到的,自己這邊趕得急,邸報塘報也是沒有關注。


    這也算是趕巧,李孟禁不住心中苦笑,這番彼此錯過,跟自己添了多少麻煩啊!


    李孟還是去了軍營一次,守衛皇城的官兵軍營就是在南京皇城附近,距離鎮守太監的府第倒也不遠,劉遷自然不會攔住他,反倒是親自帶著人陪李孟過去。


    走出宅子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軍營附近,還沒有到門口,就能聽到鬧哄哄的聲音,李孟很是詫異,先不說現代部隊士兵在熄燈後的嚴格紀律,在明代,因為士兵們的精神狀態極差,都是在臨界線上,為了防止營嘯之類的事情,對於夜間鼓噪的處罰極為嚴格,差不多隻有一種刑罰,那就是殺頭。


    可這軍營的氣氛卻明顯不同,算計天色,倒確實是不晚,但也不能如此鬧市般的氣氛,李孟驚訝的問身邊的劉遷:


    “這軍營如此喧嚷,莫非平日間都是這麽鬧嗎?”


    劉遷也是一愣,不過也是迅速的回答說道:


    “侄少爺,這軍營平日裏當然不是如此。”


    李孟點點頭,心想軍營這種地方,最起碼的規矩還是有的,怎麽能如此的不像樣子,卻沒有想到劉遷又是接口說道:


    “最近天氣漸漸的寒冷下來,老爺剛到這南京上任的時候,軍營要比這時候喧鬧百倍……”


    聽得這話,李孟委實是無言以對了,再走幾步,卻看到穿著長衫長袍打扮的人喝的醉醺醺的走進軍營,這次他沒有開口詢問,轉頭看向劉遷,先是距離的近,劉遷這邊知道些底細,笑著介紹說道:


    “這禁衛裏麵多是些南京城二三流勳貴家的子弟,都是家裏有錢,晚上無事,都是去鈔庫街那邊廝混。”


    南京城是大明第二號的重鎮,城內的士卒想必是天下數得著精銳的,白天在眉樓的時候,圍著那個宅院的的兵馬算是南京城各類兵馬的展示了,有順天府和兵馬司執行治安的衙役,也有威遠侯和南京城內常備的兵馬,自然也有這不遠處的南京城禁衛。


    當時的感覺是,南京城的士卒比起山東河南的兵馬來,最起碼有個兵樣子,甲胄兵器都是完備,士兵們也不是那種麵有菜色的乞丐流民。果然是號稱大明最精銳之一的部隊,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這鎮守太監的禁衛兵馬比起其他的兵馬看起來可是要精悍許多,而且也有股軍人才具備的氣質。


    不過今晚所見的這些人,卻讓李孟看到了所謂大明精銳軍隊之中的精銳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這些軍隊在根子上已經是爛掉了,或許有些家兵家將,比如說威遠侯馮家今天確實有幾個精悍的角色,不過這隻是少數中的少數。


    更多是眼前的這種模樣,晚上去風流快活,喝的醉醺醺的回到這邊來,有些人甚至可能直接留宿在青樓楚館,這樣的軍隊能有什麽戰鬥力,但是更加可悲的是,見到這些現象的人都已經是覺得司空見慣了,比如說站在身邊的劉遷。


    劉遷沒有驚訝,沒有尷尬,在他的心裏可能都不把看到的有什麽大驚小怪,隻是恭謹的在前麵領路。


    軍營門口隻有一名士兵,斜倚在門口,劉遷和李孟兩人走近,他也是置之不理的模樣,等到看清是劉遷,這名門口值守的士兵才立刻是肅然立正,可李孟還注意到這名士兵的腳邊似乎放著一個酒壺。


    李孟既然是鎮守大人的親戚,手下的兵馬也有個很好的待遇,比如說被安置在距離前營門比較近的營房那邊。


    衛兵見到劉遷過來,雖說是喝了點小酒,可還是足夠清醒的去告訴在營中的將官們,李孟他們兩個才進營門不遠,白天見過的幾名將校之一,一名千總急匆匆的跑過來,恭恭敬敬的問好。


    劉遷對李孟雖然客客氣氣,可麵對這些禁衛之中的軍官,卻頗有威嚴,開口說道:


    “今晚這營裏麵到底還是有個勤快的,你小子怎麽不出去……”


    說到這個,那千總先是賠笑幾聲,接下來臉上帶著幾分悻悻之色,低聲嘟囔說道:


    “今晚拿了銀子本說要一同吃酒的,結果營內要留人值守,大家丟骰子,下官運氣最差,隻得是呆在這裏了!”


    說完之後,在那裏撓著頭嘿嘿傻笑,他這話一來是埋怨,二來也有逗大夥笑的意思,果然,劉遷被這千總逗的哈哈大笑,李孟也是跟著笑了聲,不過心裏麵卻是許多滋味,實在是沒有什麽要笑的心情。


    走不多遠,就到了李孟手下那兩百護衛休息的營房那邊。李孟走在這禁衛的軍營之中,處處可以聽到談笑聲,說是燈火通明有些誇張,可也比那民居小巷之類的要亮堂許多,間或還能聽到聚賭和鬧酒的呼喝。


    但李孟手下所駐紮的營前,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先不說除了門口的燈光處之外,一片漆黑,完全是一片安靜。


    隻有正門有肅立的兩名手持武器的士兵站崗,走到這裏,耳邊雖然有軍營中的嘈雜,可那種感覺卻完全不同了。一直在哪裏說笑的那名千總和劉遷也是不自覺的閉嘴,很是有些訕訕。


    前走幾步,卻發現在附近的黑暗中站著個人,在軍營之中,李孟覺得也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因素存在,而且那人雖然站在黑暗中,卻沒有什麽隱藏的意思。


    李孟碰碰已經安靜下來劉遷和那名千總,用手指著那名黑暗中的人,那千總倒沒有怕的,徑直走向那個人,離近了之後,伸手就去拍對方肩膀,笑著招呼說道:


    “老黃,晚上那幫人就找你半天,誰想到你跑這邊來躲著,幹什麽呢!”


    就是白天那位最先領人來圍眉樓的千戶黃平,他回頭一看,卻看到站在燈火映照下李孟和劉遷,和同僚打了個招呼,黃平快步跑到他們跟前,恭敬的開口問好。


    掛在附近的燈籠光線還是足夠,李孟倒能看出這名黃平臉上有些凝重,自從進這軍營,所見不管是將是兵,都是一副歡欣和諧之色,滿是快樂生活的狀態。這黃平倒是個異類。


    說起來這千戶黃平實際上比李孟還要大五六歲,臉上有淺淺的絡腮胡子,精悍的模樣。不過李孟已經是習慣用兩輩子的年齡和記憶相加之後的心態來看待別人了,他倒是對對方臉上的凝重感覺到很奇怪。


    還沒有開口詢問,就聽到黃平站在他身旁先開口了,黃千戶指著右側一處小丘的後麵,卻先開口問道:


    “在那小丘後麵應該有名暗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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