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老兵 相問


    看到李孟的態度這麽客氣,提心吊膽的同知吳文頌這才是放鬆下來,開始說些好的事情,恭維李孟幾句:


    “吳某也是沒有想到李兄手下居然是如此的熊虎之士,當真驍勇,高密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實實在在的五十個馬賊的首級,又有夏莊聯係城外幾個莊子聯名的證明文書,李兄這大功可是跑不了了。”


    那邊的酒飯已經是準備好,兩個人客氣幾句,就一同入席,方才所說的話倒是讓李孟起了些興趣,準備在飯桌上詢問。


    “這等馬賊土匪,在山東到底有多少?”


    吳同知心想這還有什麽問的,不過還是笑著回答說道:


    “要是問個確數,還真是給不出來,莫說整個山東,就是登萊一帶,用多如牛毛來形容,都是美譽了,這裏孔有德作亂,災荒,很多亂民潰兵都是為匪為盜,官府都是在府縣城池裏麵求太平無事,其餘的不敢想了!”


    李孟笑了笑沒有出聲,膠州城有頭臉的人物都知道和鹽政巡檢李孟一同吃飯飲酒,那宴席一定是無趣的緊,因為李孟幾乎不說什麽話,文人墨客喜歡談論詩詞時政,富人官員喜歡議論風月玩物,這些東西李孟都是一竅不通的樣子,而且宴席極為的簡單,有魚有肉有蛋有菜,也不喝酒,中規中矩的做出來。


    你說這飯能有什麽意思,而且李孟吃飯還很快,迅速的吃完之後,主人都撂下筷子,客人再吃也說不過去。


    吳同知這頓飯就是吃的很悶,不過李孟倒是多說了幾句話,比如說問道:


    “若是要去其他的州縣或者外省,這路引可方便嗎?”


    “哈哈,而今這麽亂,誰還去查什麽路引,也就是那些護兵衙役敲詐錢財的時候當作理由罷了,李二郎這邊若是有需要,明日安排人去衙門,要多少也是可以,去那裏讓府上師爺自己填就是。”


    這個答案正是李孟想要的……


    參加了夏莊這場小戰鬥的部隊一共有六百鹽丁,這六百鹽丁的名冊都是被寧乾貴和侯山全部記錄了下來,除卻經常跟在李孟身邊的一百老鹽丁,剩下的人都將被打散原來的編製,和那些沒有參加過戰鬥的鹽丁混編。


    有過戰場經驗的老兵和新兵的混合,實際上是一個傳幫帶的過程,新兵也會在耳濡目染之中得到鍛煉和提高。


    除了編製之外,六百名鹽丁都是得到了獎賞,特別是在數次對敵之中都是站在前四排的士兵,得到的銀錢比其他人更加豐厚,其他人雖有錢財可拿,不過卻少了很多,這麽做的結果是沒有去出戰的鹽丁,比如說駐守在鹽場和鹽田的士兵已經是在埋怨,但這樣的結果卻正是李孟希望的,士兵們隻有通過英勇無畏的作戰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這也是所謂獎懲製度的目的。


    在逢猛鎮呆了幾天,把各路的事情安排若當,李孟這才是回到了膠州城,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宴請下周揚周舉人。


    六百鹽丁從膠州出發到高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花費竟然要三千多兩銀子,因為沒有民夫,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鹽丁自己來做,比如說運送輜重和給養,而且因為大部分的給養需要就地購買,每天都是要流水一般的花銀子在當地。


    鹽丁們為很多非作戰的任務消耗了人力,沒有完備的後勤製度,銀錢的消耗太大,如果有了自己的地盤,民夫,支差,後勤一類的事情都是可以得到解決,現在自己雖然是借著買賣私鹽的法子大肆斂財,銀子足夠,但是這終究是沒有自己的根基,就和那周舉人所說的一樣,不穩。


    想想也有些可笑,那天李孟為了說親做媒把這位舉人請過來,誰想到對方居然跟放炮般通通的暢談的一番天下大勢,說完之後雙方都是有些尷尬,然後說媒的結果也是極為的不理想,李孟還想設宴招待感謝,卻都是被對方婉拒了。


    自逢猛鎮回到膠州城的第二天,李孟讓寧師爺寫了帖子去請周舉人,這次也不設家宴了,直接就是在少海樓宴請。


    讀書人往往是豪言壯語說盡,一副指點天下,舍我其誰的風格,真要是事到臨頭又是疑神疑鬼,擔驚受怕的狀態,按照李孟的估計,這周舉人那天說完之後,回家能不能睡好覺都難說,生怕自己所說的話被人報到官府去,那些話別說是舉人,就算是進士也一樣要掉腦袋了。


    然後這周舉人明知道事情尷尬卻還是去知州衙門提親做媒,也是有些害怕李孟把那天的話上告,抓住他的把柄的意思。以後李孟幾次的宴請都是被周舉人推卻,這更是證明了李孟的心中所想。


    少海樓宴請是眾目睽睽之地,也是說明飲宴幾方的關係坦坦蕩蕩,沒有什麽見不得人地方,另一方麵,相對於李孟府上的簡單飯食,那邊確實是花樣多些,口味也多點,宴請別人也算是足夠檔次。


    果然,一聽說在少海樓宴請,周舉人沒有什麽猶豫就答應下來了,膠州城的人都是知道鹽政巡檢李孟應高密縣的邀請去剿匪平亂,並且大獲成功,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是有人要抬舉李孟了。


    至於那取得的功勳,很多人都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思,誰不知道那功勳隻要是衙門和地方上對好了口徑,一切都是簡單無比。高密縣和膠州城距離的很近,消息傳遞起來也是快,李孟當日在夏莊的故事很多人都是知道。


    大破賊兵,斬首將近四成,這居然是和亂民悍匪真刀真槍大戰之後的功績,明白些官場關竅的人都明白這實在的東西意味著什麽。手裏有錢有兵,有實實在在的功績,看這抬舉,應該是上麵有人扶持,這幾個條件拚湊在一起,都隻是說明一點,李孟要飛黃騰達了。


    所以,周舉人心中的忐忑和擔心也是消去不少,取得代之的是有功名的讀書人所都有的那種思路,有權有勢之輩多認識些,總歸不是錯誤的事情。


    李孟騎馬行走在街道上的時候,打招呼的人比平日裏多了許多,那些打招呼的人臉上的表情也比從前多了更多的客氣,多了更多的笑容和謙卑。陳六和王海依舊是領著幾名鹽丁護衛在李孟身旁。


    說起來這還真就是個運氣,王海和陳六當時都是負責傳令,到了最激烈的時候,都是被派去鎮著收在夏莊之中的鹽丁和莊民,雖說有功,但自然比不上外麵那些打生打死的,所以他們兩個鬱悶歸鬱悶,卻也沒有主動和李孟提什麽,還是在李孟身邊做護衛,王海倒是想得開,跟陳六說“你我能在這裏當個親兵護衛也不錯啊”。話是這麽說,實際上是沒有太大的意思,自我開解罷了。


    還沒有到少海樓,少海樓的林掌櫃已經是小跑著迎接了出來,躬身施禮,親自過來牽馬,把禮數做的十足,並且告訴李孟,周舉人已經是在樓上等候了。


    上到二樓的雅座,這邊都是膠州城的富貴之輩飲宴的地方,過來打招呼的地方比在街道上的時候還要多,李孟依舊是平日的那種和氣模樣,一一的回禮答複。


    二樓雅座這邊,雖說是中午熱鬧的飯點,可李孟所選的座位兩側都是空置,約定了飲宴的時間之後,巡檢衙門花銀子把這邊的三間雅座都是包了下來,這樣做最起碼不怕隔牆有耳,當然也是上次周舉人說話太過驚世駭俗,在這大庭廣眾的地方,還是小心為妙,免得招惹禍端。


    鹽丁掀開簾子,坐在桌邊的周舉人笑著站了起來,拱手為禮,實際上,李孟這邊就算是有功勞在身,即將飛黃騰達的模樣,可畢竟是武職,文貴武賤,一名舉人倒也不必要這麽客氣。


    李孟能看出周揚的笑容裏麵有幾分尷尬,禁不住心裏暗笑這些讀書人實在是沒用的事情想的太多,當下抱拳朗聲說道:


    “那日見麵,和周兄頗覺的相投,一直想找個機會再次聚聚,今日才抽出時間,還望莫要見怪。”


    “李兄哪裏話,客氣了客氣了。”


    “這雅間兩側都是空置,過道上有我的鹽丁護衛把守,周兄不必擔心隔牆有耳,這裏安全的緊。”


    聽到李孟直接把話說破,周揚的神色雖然又是尷尬了幾分,卻沒有那份拘束,反倒是放開了,直接是坐在座位上。


    落座之後,少海樓早就是精心準備好一切,一看人齊了,酒菜立刻是被夥計送上來,李孟不是太善於言辭,說了幾句客氣話,也沒有話題繼續,這位周揚周舉人看來是吸取了上次禍從口出的教訓,也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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