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水源困獸


    陳莊,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鎮,它坐落在雄偉的太行山麓秀麗的慈河畔。1939年9月,賀龍師長率領的八路軍,在這裏與日軍的“將星之花”水源少將一場會戰,使得陳莊名噪一時,載入史冊。


    河北靈壽,日軍第3混成旅司令部的駐紮地。日軍旅長水源正在為司令部剛剛送來的情報愁。


    半年多來,日軍為了拔掉晉察冀邊區這顆釘子,對邊區進行了多次的掃蕩,但參與掃蕩的日、偽軍在八路軍和遊擊隊英勇頑強的抗擊下,損失十分慘重。而每次掃蕩,居然無法打到陳莊就草草收場,前不久,日軍大隊長吉田在齊會失利,直接導致吉田解甲歸田,回日本老家去了。


    水源怎麽也想不通:八路軍的根據地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加壯大了呢?


    正當水源糾集兵力,準備征伐陳莊時,現在卻收到了眼前這份情報,怎麽不讓人傷透腦筋?情報中說,賀龍領導的八路軍開過來了,就在陳莊附近活動。


    水源,37歲,畢業於日本6軍士官學校,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在校時就有軍中白馬王子之譽,各門學科成績優異。畢業後從軍,因戰功卓著,從少尉很快便升至少將。


    水源作戰的最大特點是鬥智不鬥力,狡黠機詐,詭謀百出。上司命令他務必摧毀陳莊,可他知道,能征慣戰的賀龍肯定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鐵閘。因為,水源早有所聞,賀龍率領的八路軍在這塊土地上南征北戰,東進西擊,百戰百勝,無一敗績,與賀龍交手的日軍將領幾乎個個灰頭土臉,羞愧難言。


    當然,水源也知道,前戰不可長別人威風短自己氣焰。因此,水源打定主意,這次與賀龍鬥法,一定要打掉賀龍的威風。


    怎麽樣才能攻占陳莊呢?水源深思熟慮之後,決定采用他最擅長使用的“牛刀子戰術”。所謂“牛刀子戰術”,用水源自己在軍校畢業論文答辯時的話來說,那就是屠戶將牛刀藏於袖中,對待殺之牛捆綁後故示愛撫,趁其不備,調轉刀口,一刀斃命。


    按照水源的“牛刀子戰術”意圖,日軍第3混成旅司令部擬訂出了一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在攻擊中采用包圍、迂回、急襲等戰術的作戰計劃。戰術決心是一舉將陳莊蕩平。


    經過一番精心策劃和緊鑼密鼓的準備之後,水源親自帶隊,率領日偽軍15oo多人,采用聲東擊西、欲進故退的戰法,翻高山,走小路,突然遠距離輕裝奔襲陳莊。


    而此時,在慈峪鎮的一個打穀場上,八路軍戰士龍騰虎躍般地進行著籃球比賽。盡管籃球架是用木樁做成的,很簡易,但戰士們在場上打的很開心。


    賀龍坐在場邊的一個小馬紮上,嘴裏含著那個基本不離手的大煙鬥。笑眯眯地注視著場上爭奪,似乎已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


    其實,賀龍心中正翻騰著兩軍對戰的計策。


    水源精心準備偷襲陳莊的計劃,已經從各個渠道傳到了賀龍耳邊。賀龍早就知道這個精通戰術、善用謀略的水源。因此,賀龍在心中一直琢磨著如何應對?


    以偷對偷,以襲對襲。偷要避人耳目,必走鄉間小道。賀龍決定布個口袋陣,先讓水源吃點苦頭。根據賀龍的判斷,水源為了達到偷襲目的,肯定要從靈壽、東西岔頭等小路北犯陳莊。於是,賀龍師長和關向應政委決心由所屬358旅殲滅水源之旅。


    正如賀龍師長所料,1939年9月25日拂曉,水源帶領的15oo餘人,真的從靈壽出,向慈峪前進,上午7時占領慈峪鎮後,繼續北進,向東西五河、南北霍營作試探性進攻。此招是水源特意安排的,目的是吸引358旅主力,等358旅主力上去之後,先偽裝撤退,然後以夜行軍輕裝急進,出其不意襲擊陳莊。


    水源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正當日軍按計劃退回慈峪,將笨重行李撤往靈壽,偽裝撤退模樣時,早已定位在設伏圈內的716團突然開火,把水源嚇出了一身冷汗。一會兒,水源現八路軍的火力並不猛烈,認為隻是與八路軍小股部隊遭遇,故而繼續按計劃撤退。716團也不尾追,讓水源覺得真是小股八路軍。


    其實,這是358旅旅長張宗遜根據賀龍師長意圖,對水源的一次試探。試探,不戀戰,不蠻戰。張旅長從賀龍師長那裏知道,水源是一個很有計謀的少將。


    而此時358旅的設伏圈是針對日軍夜間急行軍時用的:716團一部埋伏在北霍營、南北伍河地區;715團一部埋伏在小文山西側地區,714團埋伏在程家莊地區。這3個團組織一個伏擊圈,此時日、偽軍有序撤退,真的不管用。


    果真,夜間水源帶領日軍大步急進。當然,因為日間已與八路軍相遇,水源仍怕陷入八路軍的埋伏,因此,一路上小心翼翼,一有風吹草動便停止不前。


    當日軍進至南譚莊、北伍河一線時,狡猾的水源一看周圍的地形,陰森森的,馬上意識到中了八路軍的計了。為了試探八路軍的虛實,水源派一部兵力渡過慈河,向北譚的716團陣地起猛烈攻擊,同時,卻命令將山炮和輜重物資向靈壽方向撤退。水源又要玩耍聲東擊西的把戲了。


    “不好,水源要撤退了!”一直監視日軍的716團立即將水源的動向報告了師長賀龍。


    “水源又在玩哪一曲把戲?”賀龍麵對地圖,苦苦地沉思起來。


    難道水源看到了八路軍的埋伏,真的要撤?


    不會的。部隊的行動極其秘密,日軍絕不可能洞察到八路軍358旅這樣的部署。


    水源會放棄陳莊?


    也不會的。對於陳莊這塊肥肉,水源早就唾涎三尺,肉不到嘴裏,水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更何況有確切情報證實,日軍進擊陳莊是奉命而來,水源不可能違抗上司的命令。那麽,水源又有什麽理由會放棄陳莊——第2次撤兵靈壽呢?


    忽然,賀龍捋著胡須笑了。不錯,水源作戰一向虛虛實實,善於變化。這一回,他一定又是想起了他那“牛刀子戰術”的老辦法,使用“虛晃一槍”的老套路,明為撤兵靈壽,實際是想將八路軍358旅主力調後,以便回頭一槍,殺向陳莊。


    那好,那就將計就計,幹脆把陳莊讓給水源,讓水源慶賀一回勝利,吹噓一通功勞,待水源全部兵力占領陳莊之後,八路軍四麵包圍,聚而殲之,打得水源率領的日軍片甲不留。


    賀龍拿定注意,立即命令358旅一部向靈壽方向移動,並點燃火把,明明白白告訴水源,八路軍真的被他調動了,引誘水源去奪取陳莊。


    9月27日拂曉,水源得知358旅主力前往靈壽集結的情報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他對隨從們躊躇滿誌地說:“都說賀龍用兵如何了得,都說八路軍如何英勇善戰,依我看他們不過也是一堆草包而已,隻要略施小計,他們就會來往奔命,疲於奔波。”


    隨後,水源留下4oo餘人鎮守慈河作為後續梯隊,自己親率1ooo多精兵,向陳莊調頭撲去。


    此時,358旅奉命離去,駐守陳莊的是抗大二分校和地方武裝,他們勢單力薄,且戰且退,上午11時,日軍占領陳莊。


    望著硝煙未散的陳莊,水源得意洋洋,在莊中來往巡視。這一天正是中國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他一麵向上司報告自己已經攻占陳莊的好消息,一麵命軍士們殺豬宰羊,烹雞煮鴨,慶賀勝利。水源對月當空,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誦讀起李白的詩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可見,水源思鄉的心情也很切。


    正當日軍沉醉於這個中秋節的勝利之時,358旅按照賀龍的部署,星夜行軍,回師陳莊,將水源率領的日軍團團包圍了起來。


    皓月當空,照耀得陳莊如同白晝一般。遠山近樹依稀可見,喧鬧了一天的陳莊複歸寂靜,日軍官兵打著油膩的飽噎進入了夢鄉。


    子夜時分,突然陳莊東西兩個方向響起了爆豆般的槍聲。陳莊東麵是358旅716團的官兵,他們從陳莊以東的大莊、白家河殺將過來;陳莊的西麵是358旅的715團官兵,他們從陳莊以西的北台頭衝殺過來。


    水源從睡夢中驚醒。當他簡略地了解了目前的處境後,立即明白中了賀龍順手牽羊之計了。


    情急之中,水源一方麵命令部隊依據地形進行固守,一方麵組織兵力突圍。


    9月28日拂曉,水源下令縱火燒了陳莊的房屋後,沿慈河大道向靈壽方向突圍。但是回撤途中,水源率兵左衝右突,始終擺脫不了八路軍的圍追堵截,最後在高家莊、馮溝裏一帶被八路軍團團圍住。


    水源現自己被重兵圍困之後,心情異常驚慌,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機關算盡,但終究沒能逃得出賀龍布下的天羅地網。


    得悉水源部隊被圍困,水源留在靈壽的4oo多名日軍便向慈峪方向作為援兵開拔過來,當進至北伍河、白頭山一帶時,當即遭遇到八路軍714團的猛烈阻擊,被死死地攔住了道路。


    為了保證全殲水源的日軍,賀龍對攻擊部隊重新進行了部署,命令獨立支隊向東攻占高家莊與馮溝裏之間的高地,然後向馮溝裏起進攻;715團由南向北進攻,奪取馮溝裏西側高地後,也向馮溝裏村南起進攻;714團由東向西攻擊破門口的日軍,並控製該村;716團涉過慈河後,由北向南進攻,最後將水源的部隊全殲於馮溝裏、破門口地區。


    在賀龍的部署下,一張秘不透風的大網向著水源這隻凶獸張開了。


    黃昏,總攻號吹響了。358旅714團1營、3營一舉占領了破門口與馮溝裏之間的日軍陣地,一下子就切斷了破門口與馮溝裏的聯係,接著,部分官兵衝入破門口村與日軍格鬥。715團占領了馮溝裏以南高地,獨立支隊也占領了高家莊,繼而又占領了馮溝裏以南高地。


    戰鬥正處在以排山倒海之勢的進攻節骨眼上,各部隊紛紛向師部報告,因部隊都是從冀中水區來,手榴彈大部分受潮,十有**打不響,不爆炸。賀龍頓時急了,立即命令714團急調東西岔頭集結,阻擊從慈峪方向來的日軍援兵,716團2營、獨立支隊兵力以監視日軍,不讓水源逃跑,準備重新調整部署再戰。


    9月29日7時3o分,水源見八路軍火力漸弱,便命令部隊從破門口、馮溝裏向南突圍。715團拚命節節抗擊,其他部隊迅向日軍追擊、截擊,在運動中重新包圍日軍,並在運動中消滅部分日軍。


    716團2營渡過磁河,迅搶占了魯柏山,截斷了日軍向東退路;3營從右側迂回包圍日軍;1營緊緊尾追日軍,迫使日軍展開再戰,不能逃脫。獨立支隊也由西向東截擊日軍。9時,日軍占領了魯柏山以西高地,繼續向萬寺岩方向逃跑;與此同時,715團也占領了魯柏山以北高地。到1o時,水源率領的1ooo餘日軍,被包圍在魯柏山以西的東西僅有3oo米、南北僅有1oo米的狹小山溝中。


    此時,部隊抵近日軍,炮兵也運動上山。賀龍手執望遠鏡,來到炮兵陣地。大家一看,賀師長來了,頓時高興地歡呼起來,炮打得更勤了、更準了。魯柏山以西的那一點點山溝裏,頓時,硝煙濃密,因為炮彈指向那一點點地方。


    戰至9月29日夜1o時許,水源的士兵已經傷亡淨盡,漫山遍野都是八路軍的喊殺聲。水源還要做困獸之鬥,一顆子彈飛來,擊中了他的右胸前,他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當一輪紅日再次從東方冉冉升起,照亮了魯柏山區,槍聲已沉寂下來。至此,曆時144個小時的陳莊戰鬥,以八路軍全殲水源率領的12oo餘日軍,繳獲山炮3門,輕重機槍23挺,步槍5oo多支,戰馬5o多匹,而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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