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溫馨中透著蒼涼,沉靜中透著哀傷。


    屋內的空氣,似乎悄無聲息凝成了一圈冰,將他們緊密包圍與外界隔絕。兩個人沉默相守的柔情畫麵,鑲嵌在停滯的空氣內,宛然一顆巨大的琥珀,將愛凝結在了最美的那一刻。


    ……


    “玉郎……好了,從你的腳,我覺你的身體確是好了很多,我真的感覺很安心。”無暇欣慰地笑著,用布絹給他擦好腳,再認真的套進鞋子,“今晚早一點歇著,期望你做個好夢。”


    蕭玉郎微彎腰,一隻手輕輕拉扯住她正忙碌的手,“無暇,我記得,你剛才……並沒有拒絕……”


    “啊?什麽?”無暇懵懵的抬頭,迎上他略帶羞澀的俊臉,腦子裏靈光一轉,猛然想到他之前要她留下來……哦,天哪!


    蕭玉郎也倍感窘迫的抿了抿唇,呼吸微促,睫毛輕顫,眼神飄忽的別過臉去,卻依然毫不含糊地低聲道:“是吧?我剛才有要求過,你應該不會反悔的。”


    “你……那個……”無暇一時精神錯亂,慌慌的站起身,攏攏頭,不知所措。嗯,他剛才說的時候,她是沒有開口拒絕,但是,他似乎並沒有給她機會拒絕啊!而且就算她沒有開口拒絕,那麽就一定代表同意了麽?


    蕭玉郎揚了揚眉,站起身,有點狡黠的笑道:“你不要覺得自己像是中計,我是為你著想,直接消除掉你多餘的顧慮。”說著湊上前,親昵得意地雙手攬她入懷,仿佛隻有時刻將她貼在身邊,他才會感覺到安全。


    然而無暇完全沒有他那份閑情,她心焦如焚,幾經掙紮,終於將紊亂的心扶定,閉了閉眼抬起頭,她盡量讓自己臉色羞怯,聲音嬌柔,“玉郎,你也說今日才同蕭老爺提及此事,我們應該尊重他老人家的決定,待他同意後再按習俗詔告親友,若是我們私結鸞儔,恐怕有所辜負蕭老爺的寬容,也給我們的將來造成一定的阻礙。(.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蕭玉郎怔了怔,臉色漸漸暗了下去。無暇說的句句在理,也許,確是他太過魯莽了。但是……


    “玉郎,我理解你的心情,相信你對我的情義。”無暇微微一笑,輕撥了撥他順額下垂的,柔聲道:“玉郎,你記著,我們兩個人無論怎樣,心都一直在一起。”說著,她的心著實的痛了一下,幾乎控製不住想要張口大哭,強行咬緊牙關,硬生生將酸楚逼回肚裏,臉上還要保持著充滿向往和堅定的微笑。


    蕭玉郎清清淺淺的笑了笑,雖然失望卻還是理解的點了點頭,並投給她一個溫暖堅定的眼神,深情地道:“對不起,無暇,是我唐突了。我會記得的,我們的愛,是越了時間和距離。一直心裏有你,便是最大的幸福。”


    無暇盡了最大的努力才讓眼淚沒有湧出眶,難舍的推開他的懷抱,她故作輕鬆地笑道:“好了,我們都不要再囉嗦了,你早些睡,我要走了。”說著顫動著手指去端水盆。


    蕭玉郎無奈的歎了口氣,“唉,好吧,那你明天早些來,因為我真想一睜眼就看到你,如果看不到,我就去後院捉你。”


    無暇僵了僵後背,起了身抬眸對他一笑,嬌嗔:“玉郎真是個孩子。”


    蕭玉郎順勢身子一傾,耍賴地纏住她的腰,“在你麵前當然要像個孩子,因為想惹你疼愛,你才舍不得丟棄啊。”


    無暇再也無法與他糾葛下去,回頭白他一眼,“行了行了,沒完沒了。快鬆開,我真的要走了。”


    蕭玉郎卻忽然在她頸間一吻,再嘻嘻笑著鬆開她,像偷得蜜糖的孩子,“要記得啊,明日早一點來。”


    “嗯。”無暇應著,屏住氣艱難的邁起步。


    “無暇……”蕭玉郎不由自主的澀喚一聲,無暇頓了頓,回頭,就見他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裏,有著無限的愛意和無盡的留戀,和一絲淺淺的惆悵,“我好愛你。”


    無暇喉舌哽咽,強睜著雙眼,努力抿著嘴,半天才應了句:“玉郎,我也是。”


    蕭玉郎滿足地綻放笑顏。


    素雅的綢緞長袍,頎長清秀的身姿,精雕細刻的臉龐,絕美如出塵的仙子。


    無暇輕眨了眨眼,釋放最後一個深情的凝視,將他的麵容牢牢深刻在心底,驀然轉回頭,邁開步的同時,眼淚如泉水般脫眶而出。


    跨出門的一瞬間,她隻覺得天眩地轉,頭重腳輕,黑暗如同惡魔幾乎將她吞噬。強行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和毅力,才沒有使得自己栽倒在地。一聲聲告誡自己不準回頭,她加快了步伐,不管水盆中的水翻灑了她一身,踉踉蹌蹌奔到了轉彎處,這才猛的止住了腳倚靠住牆壁,長長呼了幾口氣。


    緩緩回頭。


    他窗口的燈光微明微暗,影影綽綽放著沉靜而憂傷的光芒。


    無暇一咬牙,挪動步子,繞上通向後院的小路,一路,幾乎行不成步。


    玉郎、玉郎……心底沉痛的呼叫著,揪心而愧欠著。


    玉郎、玉郎……從此咫尺天涯,天各一方。


    我再也不能,肆意的嬌氣的叫著我的玉郎,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了……


    月落烏啼,夜色淒冷。


    蕭府西院的後門,悄悄走上前一個瑟縮的身影,她背上挎著小小的包袱,躡手躡腳打開了門,門一開一合間,在空茫的夜裏出輕微卻刺耳的聲音,驚起幾隻樹梢間棲息的小鳥。她定了定神,四下裏張望後,再抬起烏亮的雙眼,定定的對著某一處房舍凝望了片刻,便毅然的轉了身,大步而去。


    一路,風塵仆仆。


    她必須在天亮之前,離開城區。


    天色將亮,大路上,竟偶爾也有早起忙作的行人,隻是她這般孤身一人的女流,如此落魄行走還是有點戰戰兢兢。好在不肖一會兒,天便白了,她稍放鬆了心,鎮靜地向著偏遠的郊區一帶走著。


    路上漸漸熱鬧起來,她的心卻一點點清冷下來。


    不知道這時候,玉郎可曾醒來,可曾現她已離開,她知道,他一定會派人四下裏找她的,她能夠想像出他心如刀絞的惶亂。


    心痛到無法呼吸,她撲到路邊的樹上,直覺得眼花繚亂,幾乎暈厥。緩緩沿著樹滑下,坐到地上,她顫抖著深吸了幾口氣,也無法緩解一絲心中的痛苦。


    蕭玉展,蕭玉楠……


    她莊無暇能有今日,全拜他們兄妹二人所賜!


    耳後忽聽得呼啦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無暇心中一悸,偷瞄一眼,果見零零散散的家丁模樣的人在大街上邊疾走邊東張西望,她不敢多想這夥人是否是玉郎指派,也沒時間分辨他們是不是蕭府之人,一扭頭,沿著路邊的一條羊腸小道快步走向附近村落。


    好在,她出門前,做了稍微的化裝,頭綰起,衣服換了,不細看,很像是一般窮人家的小媳婦。


    奔走了一會兒,許是緊張的情緒緩解,這一鬆下心來,立即覺得疲憊不堪。再加上本來有孕在身,更是體力不如以前,實在受不住,便索性在小路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這一坐下來,便又感覺餓了。


    翻出包袱,拿出幾塊點心,塞在嘴裏。


    淚水也不知不覺又滑落下來,沒想到時值今日,她又像當年一樣,狼狽不堪的落荒而逃。難道這天大地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耳邊聽得幾聲忽遠忽近的狗叫,無暇抬起淚漣漣的雙眼,看到不遠處的村落邊,有一條小河,幾個**歲的孩子在奔跑追逐。抹了抹眼,無暇看著那幾個孩子,心裏漸漸的也平複下來,也許,這樣平凡又實在的生活,才是屬於她的。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挎起包袱站起身,繼續向前走。有點渴了,她要先到村裏麵討些水喝。


    至於以後,自己要身居何處,唉,暫且不想吧。


    反正,這些城區附近的地方是不能夠多留的,她一個生人入了村裏,很容易被有心之人打聽到,她的年紀長相等等,若是在附近呆久了,很有可能被蕭府人知曉,看來她也就隻能在此養養精神,然後再上路。


    主意算定,她便走入了村落,尋了個人家,要了碗茶水,便沒有逗留直接又出了這村。累了便在路邊休息,餓了就吃點幹糧,這般走了大半天,終於疲乏的不行,腰酸背痛,坐在一棵樹下,照著樹縫下影影綽綽的光線,眯起了眼,迷迷糊糊睡著了。


    “無暇、無暇……你在何處……”依依稀稀中,蕭玉郎修長纖細的身影在一片迷霧中失魂落魄的飄蕩,他麵目焦急哀傷,蒼白的唇顫抖著,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地方不斷回旋,“我是做了什麽,你要離我而去……茫茫人海,哪裏是你的落腳之處?沒有我在,你能夠吃得飽嗎?能夠穿得暖嗎?下雨的時候,你在哪裏躲雨?風大的時候,你在哪裏避風?一想到你將會受人欺淩,我的心備受煎熬……無暇……你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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