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蜷了一夜她的背脊有些展不開的酸痛於是一早上便佝僂著個背霜打的一樣沒了精神雙手抱著膝頭坐在院裏的井台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謝弘和程本直就著井水洗臉一言不。


    “哎!一早上成啞巴了?”謝弘因為井水的冰涼還倒抽了口涼氣繼而側臉望著她笑。


    “睡了一夜渾身哪都疼!腰都直不起來了!”繹兒悶悶地說著。


    “你還說呢!昨兒晚上你枕著我胳膊壓了一宿現在還麻著呢!”謝弘擰幹了手巾上的水用力擦了擦臉籲了口氣。


    “誰讓你害我睡這種破地方!活該!”繹兒翻了個白眼恨恨泄憤道。


    “別抱怨了!今兒晚上怕是連這種地方咱都沒得睡咯!”程本直感概著言語盡是淒涼“你說這賊也忒可氣了!偷誰不好偏偷咱們的!”


    “可不是!”謝弘附合促狹地眯著眼睛笑她“這秦瓊落難尚有馬可賣!咱們賣什麽?賣這個蠻丫頭怕還沒人敢買呢!”


    “你!”繹兒一急猛一直身子腰上一擰“哎喲”一聲又苦下臉來“你貧吧你!就剩一文錢連口包子都買不上!等餓你個前胸貼後背的讓你再貧!”


    “放心吧!隻要有一文錢我就餓不死!”謝弘狡黠地笑笑向她伸出手來“來!給我吧!我就讓它一文變十兩!”


    “少耍把戲騙人!”繹兒甩手站起來“噝兒”了一聲嘲笑“就你?得了!說話也不打個草稿!”


    “你不把錢給我怎麽知道我沒有這個能耐?”謝弘反倒不生氣抱了雙臂衝她莞爾。


    “哼!”繹兒亮出了最後的一枚銅錢在他麵前晃了兩晃塞到他的手裏挑釁樣的揚著新月眉“來!變給我看呐!一文變十兩!變呐!”


    “現在還不行!不過——”謝弘掂了掂手裏的銅錢話鋒急轉“要是你們信得過午晌之前變十兩銀子綽綽有餘!”


    “吹吧你!”繹兒噓聲付之一笑不避嫌的刮刮他的臉皮“不害臊!”


    “你若不信一起去?”謝弘煞有其事的欣然接受挑戰“不過你得先去扮了男裝那樣方便點!”


    “好!”繹兒倒要一覷究竟抬手在他英挺的鼻尖上一點“我馬上就去扮了男裝等著揭穿你的貓膩!”


    兩人望著繹兒趕出了房間裏所有的人折騰的雞飛狗跳暗暗無奈的歎了口氣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笑。


    程本直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你不是開玩笑吧?一文錢變十兩銀子?”


    “程先生您是埋頭讀書做學問的人有些江湖上的雜碎事情您可能就不大精通了。”謝弘寬慰他似的“放心吧!我一不偷二不搶!保證從正道上得來!”


    “你……”程本直饒有興趣“你不說是要保密麽?”


    “不是!”謝弘答得爽快“是好久不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上手!”


    “哦——”程本直將信將疑反正橫豎是一文錢死馬當活馬醫。


    “好了!”繹兒麻利地扮好了幹練的男裝疾步出得屋來“走吧!”


    “不用著急!咱們吃完了昨天剩下的幹糧再走不遲!”謝弘拆開了包袱遞過來兩個饅頭“得有了精神才有贏頭嘛!”


    “古怪!”繹兒接了過來咬了一口嚼開了“什麽贏頭?”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謝弘大口大口地嚼著饅頭賣關子地衝兩個人擠擠眼睛。


    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隨著太陽露出的燦爛笑顏兩旁形形色色的店鋪貨攤堆滿了琳琅滿目的貨品讓人目不暇接叫賣聲此起彼伏。


    然而這其中有一家店坊卻是不用叫賣也一樣生意興隆到了沒有插足的地兒。


    謝弘手指間把玩著那枚已經被他磨得逞亮的銅錢漫不經心地抬頭一看店坊上高懸的招牌眯嬉著眸子輕輕提了提唇角:“哎!就這兒吧!”


    繹兒順著他的眼神看去不由得皺了眉頭不自在的反翦了雙手在身後絞纏著:“這種下九流的地方我才不要進去呢!”


    “你要是不願意進去咱們就打道回府吧!”謝弘欲揚先抑地扭身要走嘴上卻一百八十度地轉了個彎“不過一文錢變十兩銀子的奇跡你可就沒眼福了!而且流落街頭是一定的了!”


    “你省省吧!”繹兒冷嘲熱諷“免得沒把十兩銀子贏回來先把命搭進去了!”


    “哼哼……”謝弘笑得得意甚至有幾分狂妄的嫌疑“你是說你自己吧!你不要以你的能耐猜度我嘛!”


    “嘴狠!”繹兒一抱雙臂屏住火氣衝他旁若無事的做了個鬼臉“賭錢且不論了!咱倆就先賭賭我賭你是說大話!”


    “我奉陪!”謝弘一挑手指頭一雙眸子笑的彎彎的詭異“我賭你輸!輸的落花流水!”


    “我也送你一句話!”繹兒湊到他的耳畔忽然大聲嚷嚷道“賭我輸?你白日做夢!”言訖瀟灑的一甩袖子進了門卻也忘了剛才自己一番不與“下九流”同流合汙的“慷慨陳辭”。


    謝弘揉了揉被她喊叫引起氣悶的耳朵長籲了一聲打了簾子跟進去:“喂!你那是兩句好不好!”


    賭坊裏烏煙瘴氣的夾帶著一股刺鼻的難聞味道因為空氣的不流通而讓人憋悶的厲害。盡管這樣夢想著“一而十十而百”的賭徒們根本不屑理會一門心思地瞠圓了求財心切布滿血絲的眼睛等著賭坊師傅手中搖晃的骰子筒聽著“嗶啵嗶啵”清脆作響的骰子聲整個神經都處於極度的亢奮癲狂中。


    師傅手中的骰子筒在空中旋了幾個圈複又在師傅的左右手間過了個“山”最後重重地砸在了案板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氣聚在了骰子筒上儼然要把它生吞了的迫不及待。


    “下注了!下注了!快快!”師傅招呼一聲。


    “我押大!”


    “我也押大!”


    “老子不信這個邪!老子還押小!”


    “俺押大!”


    “我也是……”


    “……”


    繹兒回頭向謝弘看去卻現他的臉在煙霧繚繞中隻是一味的沉峻不緊不慢地靜觀著爭先恐後押錢的賭徒們。


    “哎!”繹兒擠回他身邊趴在他耳邊道“你怎麽不押啊?”


    “先看看今天的賭運好不好啊!”謝弘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靜靜豎著的骰子筒壓低了聲音“你猜是大還是小?”


    “我估摸著是大吧!”繹兒隨口道“你呢?”


    “我看也是大!”謝弘沉吟了一聲。


    “嗨!我以為你多大的本事原來也是蒙啊!”繹兒恍然大悟的叫起來。


    “賭錢可不就是蒙嘛!要不然怎麽會有賭運一說!”謝弘詭辯著轉移話題“哎!你蒙這大的有多大?幾個點兒?”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神仙!”繹兒懶得理他伸長了脖子往賭桌邊圍的密不透風的人堆裏擠去。


    謝弘跟著她擠到近前咬著牙縫把聲音放到最低:“我賭是個大豹子!”


    “什麽叫大豹子?”繹兒好奇道長這麽大她還是頭一次接觸這些“下九流”的把式名堂。


    “連大豹子都不懂!就是三個都是六點兒的!”旁邊一個賭棍鄙睨了一眼沒好氣道。


    “開啦——”師傅大聲吆喝。


    繹兒直覺得人群“轟”得一窩蜂似的往裏圈一擁差點沒把她的心肝肺給擠出來:“別擠呀……哎哎……”


    “大豹子——”師傅亮開嗓門宣布“大咧!”


    繹兒“啊”得張大了嘴又唯恐謝弘看見了炫耀得意忙背了臉輕哼一聲:“給你蒙對了!”


    謝弘沒有搭腔隻是笑並不謙遜的笑。


    師傅又在一群悲喜各異的賭徒們的叫罵歡呼中搖晃起骰子筒嘴裏還在招呼:“哎!各位看好了!準備下注了啊——”


    繹兒竭力想看清楚師傅搖骰子的花式動作卻討了個沒趣。非但看不清楚還看花了眼。一雙眸子疲累的直流眼淚水又酸又脹的痛。


    “硿”得一聲骰子筒又砸在了桌案上:“下注了!”


    “押大的!押大的!”


    “押小!”


    “***!老子也押大!”


    “老子押個杠上開花!”


    “押小!”


    “……”


    繹兒不自主地扭頭又去看謝弘:“哎!這次是什麽?”


    “我賭是板凳!”謝弘咬耳告訴她。


    “板凳又是什麽?”


    “都是兩點兒!”謝弘輕輕吹了口氣不著痕跡地興奮著“快看!要開了!”


    “都押好了吧!買定離手啊!”師傅一麵張羅著下注一麵揭開了骰子筒“開啦!板凳啊!”


    繹兒瞠大了眼睛死死地看著謝弘:“你……你你……”


    “好說!”謝弘故作正經地拍拍她的肩“別這麽大驚小怪的!”


    “***!”旁邊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氣急敗壞望見繹兒擋住了他的視線伸手一巴掌拍在繹兒的背心上“讓開!難怪老子今天走敗運都是你這個小犢子擋了老子的財路!你他媽不賭擠在前麵看你娘洗澡呢!啊?”


    “喂!你嘴給我放幹淨點兒!”繹兒回手要打被謝弘扯住了恨恨地罵道“找打怎麽著?本姑……本少爺也不是吃素的!”


    “癩蛤蟆打嗬欠——好大的口氣!”那男人腆著肥的流油的肚子單手叉腰的冷哼“就你這身板骨兒?老子在這東江地麵上跺一腳不摔折你的骨頭怕是都成粉了!”


    “哈哈哈……”繹兒遇強則強仰天大笑“你當本少爺是嚇大的啊!”


    “媽的!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他媽就不知姓什麽了!”男人氣得五髒六腑都要炸了擼了袖子掄拳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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