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


    “小姐這……這不會吃死人吧?”黃衣少女一雙緊張不安的眸子緊定著那雙往酒壺裏放著粉末的手。


    “你買的是天仙子?”伊人頭也沒抬。


    “是啊!不是你說沒有曼佗羅花就買天仙子嗎?”


    “那就錯不了了!”兩彎月眉兒一揚其下的一雙水靈的鳳眸一轉綻出詭秘的笑“哼!不怕他不倒!”


    “可要是倒了再也站不起來怎麽辦?”黃衣少女嘟囔了一句。


    一個鑿栗敲在黃衣少女的嬌額上伊人噘起嘴紅顏惱怒:“烏鴉嘴!怎麽可能?這是蒙*汗*藥又不是毒藥!”


    “喝了這個跟毒藥有什麽分別!”黃衣少女低聲自言自語。


    “你個死丫頭!你再嘀咕我馬上就先灌你一口!”伊人威脅做出一副提壺要灌的架勢。


    “啊!不要!不要!我不說了!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不知道!”黃衣少女立刻識相地捂上了嘴。


    “識相得話呢!一會兒給我閉嘴!就是表哥問起來你什麽也別說!”伊人得逞地一撩嘴角“記住沒有?”


    “表少爺……表少爺要知道了還不打斷我的腿!我……小姐我跟你去兵部吧!”


    “雁奴!我的話你也不聽?”伊人輕咳了一聲嬌俏的下巴往前一遞瞠大眼睛瞪她。


    “是……小姐……”黃衣少女像泄了氣的皮球恨恨泄憤樣的拉長了聲音“好了啦――”


    “那!你聽話得話呢我回來的時候一定帶好吃的給你。”伊人像哄一個天真的小孩子“記得把這壺酒給陸大哥送去等他倒下之後再來通知我。”


    “曉得了!”雁奴嘟了個嘴苦著臉。


    伊人把酒壺往她手裏一塞大功告成似的伸了個懶腰:“啊嗬――記得幫我把鷹兒帶出去放放!我先回房間換衣服去了!”於是一步三搖地出了門。


    雁奴端起酒壺衝著青花瓷的光亮“哼”了一聲:“好玩的事總是不帶我倒黴的事總讓我去……”


    “雁奴吃的弄好了沒?”門外一聲大嗓門叫喚。


    “來啦!來啦!”雁奴一橫心端著托盤跨出了門……


    一隻手輕輕扣了扣房門:“陸赫!你好了沒有?咱們該走了!”


    房內半晌無動靜。


    他眉頭一皺:“陸赫!”


    猛得推開門卻看見自己的隨從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呼呼得睡得香他不覺得挑眉不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你……起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睡!”他伸手拍打陸赫的臉“喂――”


    正在這時一個躡手躡腳的身影閃過房門他一個飛身抓個正著:“雁奴?”


    “啊!表少爺饒命!雁奴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看見!”雁奴亂舞著兩隻手。


    “此地無銀三百兩!我還沒問你你就不打自招了!說!誰幹的?”他揪住雁奴的後衣領“哈!還換了男裝!去哪兒啊?說!”


    “我……我不能說!”雁奴昂著頭充英雄。


    “不說啊?”他抬起另外一隻手在她麵前握成拳頭“我打斷你的腿!”


    “啊――”雁奴掙紮道“小姐!小姐救我――”


    “哈招了不是?我就知道是你們兩個丫頭片子幹得事!”他撒開手。


    “我喊小姐救我就是我們幹得嗎?”雁奴往前踉蹌了一下勉強站定“不是啦!”


    “哦?看來你是不打不招了!”


    看見他抬起手雁奴一指身後伊人的房間脫口而出:“是……是小姐!”


    “好啊!你敢出賣我!”伊人一身男裝躍出房門“看我怎麽收拾你!”


    “啊――表少爺救命!”雁奴臨陣倒戈縮到他的身後。


    “哎!算了!”他一把扼住伊人向雁奴揮去的拳頭愛憐道“行啦祖三小姐!把解藥給我!”


    “陸大哥是醉酒哪有解藥!”祖繹兒掙脫不得嘴卻硬道。


    “醉酒?你當我是傻子啊!”他在繹兒的腦門上狠狠戳了一下“陸赫酒量驚人豈是區區一壺酒就放得倒的?說!放了多少蒙*汗*藥?”


    “哪有啊!”繹兒一副委屈的樣子。


    “還敢狡辯!”他的手上加了力道。


    繹兒疼得直咬牙嗔怒的跺腳:“表哥又欺負人!好疼啊……”


    “怕疼就老實把解藥給我!”他威脅。


    “要我交也行你得答應我帶我去會武宴!”繹兒討價還價。


    “不行!”


    “那解藥你也休想!就算我現在幫他解了一時半會兒的他也醒不了。”


    “你……”他鬆了手順勢在繹兒的額頭上敲了個鑿栗“你個死丫頭!”


    “三桂表哥――你就帶我去吧!”繹兒軟磨硬泡“我換了男裝不會出岔子的。”


    “未必吧!”他斜著眼睛打量著。


    “看我這身打扮翩翩濁世佳公子哎!”繹兒原地轉了個圈信心十足的笑“哪點比你差!我去不是幫你撐門麵嘛!”


    “你啊!”他甩脫了她扭身就走。


    “哼!”繹兒氣鼓鼓的嘟著嘴。


    “還不走!一會兒誤了卯!”他頭也沒回。


    “來啦!”繹兒的表情立刻陰轉晴燦爛的笑堆了一臉拎著裙角奔了過去。


    “小姐!解藥!”雁奴叫道。


    “弄碗綠豆湯就成了!”繹兒遠遠應了一聲“別忘了放鷹!”


    “知道了!”


    團花似錦秋後的花園裏絲毫不見凋零的暮氣。新科的武進士們三三兩兩進進出出好不熱鬧。觥籌交錯之際酒酐耳熱之時整個會武宴上立刻充斥縱橫起陽剛之氣。


    “這麽喝酒也太沒勁兒了!得找個陪酒的可心下酒菜才……是嘛!”探花郎已是醉了五分東搖西晃的站不穩了。


    “這兒可都是清一色的爺們兒哪兒……找漂亮妞兒……去?”另一個已經有三分醉意的武進士笑道“我倒是聽說軍中陪酒的都是俊美的男子不妨……一試啊!”


    “說實話!我們這麽多人裏最俊美的莫過狀元公了!是吧?”榜眼嗬嗬笑道伸手一拍吳三桂的肩“狀元公你說呢?”


    吳三桂笑了笑端起酒杯:“恭敬不如從命!來來!我敬諸位一杯!”


    “哎――不妥不妥!狀元公是朝廷的臉麵怎麽能自降身份!剛才的話隻當玩笑!”榜眼連忙按住他的手。


    “玩笑?怎麽能當玩笑?這杯酒我……喝!”探花郎打開榜眼的手碰了一下吳三桂的酒杯“痛快!”


    “三桂表哥!”冷不防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硬是撞翻了探花郎手了的酒。


    “喂!你……”探花郎借著酒勁剛要作卻被眼前這個“翩翩貴公子”的驚豔給嚇呆了。


    眾人也目不轉睛地全僵住了。


    “三……三弟!”他差點叫漏了嘴於是把她拽到一邊壓低聲音“你跑哪兒去了?”


    繹兒全然不顧周圍人的反應把手裏的菊花湊到吳三桂的鼻子下:“你聞!香吧!”


    “你先回去吧!”吳三桂怕她生出亂子女扮男裝進兵部會武宴是要治欺君罪的他可擔不起這個幹係。


    “為什麽?”繹兒似是氣他一撇嘴。


    “哎――”探花郎醉醺醺地晃到繹兒身邊一把摟住了她的肩“別急著讓他走嘛!這麽俊美的公子怎麽也得喝兩杯介紹咱們認識一下啊!”


    繹兒避之不及地掙脫他的手“你誰呀?幹嘛!”


    “三弟!”吳三桂的臉黑青了半邊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你連我是誰都……都不知道?”探花郎說著手又死不改悔地緣著她的纖腰勾住了她的肩“我是新科的探……探花郎啊……”


    “哎呀!你放開!放開!”繹兒抬手用力去甩卻甩不脫“你再不撒手我可不客氣了!”


    “不客氣?”探花郎醉眼朦朧繼而噴著酒氣咧開嘴傻笑“哎――客氣什麽?跟我甭客氣!”


    “這可是你說的!”繹兒翻了個白眼。


    “三弟!”吳三桂伸手去攔卻遲了一步。


    繹兒閃身抓住探花郎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個轉身翻腕將他押在了地上。探花郎胳膊一疼陡然清醒了本能地回身一拳打向繹兒繹兒忙鬆手敏捷地躲了去。


    “好小子!”探花郎笑得曖昧“跟我玩功夫怕是嫩……了點吧!”


    “你試試就知道了!”繹兒冷笑一聲抬手就晾好了開打的架勢。


    “三弟!”吳三桂一把扯住她“他醉了你也醉了麽?在這裏打架是要軍法處置的!”


    “軍法管得了他可管不了我!”繹兒甩開吳三桂的手衝著對麵的探花郎一勾手指“來啊!醉貓!”


    “看打!”探花郎嚎了一聲撒開韁地揮拳衝了過去。


    “且慢!”一個白衣身影橫空殺出一抬手架住了探花郎的拳頭。


    探花郎衝那身影道:“淩焯!你幹什麽?”


    “狀元公所言非虛在此開打大鬧會武宴無疑是藐視軍法。一點小事不必弄得太過火了!”


    “喂!關你什麽事!”繹兒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跑這兒來充和事佬!莫不是看著醉貓要吃虧丟不起這個人吧!你若二打一我也不會幹吃虧!三桂表哥!”


    他輕鬆一笑轉身斟了一盞酒遞向繹兒:“我的朋友多有得罪在下替他向公子賠罪了!這一戰就不必了吧!”


    “打不過就想用區區一杯酒打我!”繹兒一抱雙臂也不去接隻嗤笑一聲“連我都打不過卻不知他這個探花郎是怎麽糊裏糊塗混得的!我倒是奇怪殿試時怎麽沒被淘汰下去啊?”


    “你……”探花郎被她噎得直翻白眼抬手要打。


    “公子胡攪蠻纏的我們可以不計較。可是公子說這樣的話未免是輕狂過了吧!”他攔住探花郎放下了酒盞自己氣定神閑地一抱拳“柴兄是探花郎是朝廷命官在這裏和公子過招未免有失身份!不如由在下代勞了!”


    繹兒調皮著強作正經對她來說隻要有架打打誰都一樣:“我倒要領教一下你的能耐!放馬過來吧!”


    “得罪了!”


    “哎――”還沒等吳三桂阻止兩人已經打成了一團難分難解。


    雖是將門虎女但繹兒終究是個女兒身對拆數十招已經有些體力不支。在旁觀者眼中這場“男人”和男人的較量這一方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敗跡。


    俯仰之間他的進攻越不依不饒一拳緊似一拳雪恨一樣不含糊。


    繹兒避之惟恐不及幹脆一個飛身上了假山頂:“有種你上來!”


    他輕蔑一笑縱身輕巧一躍也上了對麵的假山頂與她對恃著咫尺相望。


    “過來呀!”繹兒不服輸地挑釁。


    他一笑驟然一拳抬起奔這裏就要來。


    繹兒見機要躲卻不料他是虛晃一招自己想收住腳已經來不及了本能一退之下踏了個空:“啊――”


    “三弟!”吳三桂縱身一躍伸手接住了她落下地來。


    繹兒腳剛著地就忿忿不平的衝他得逞的莞爾氣急敗壞:“混蛋!你使詐!不算!不算!”


    “輸了就輸了!大家都是男人別跟丫頭一樣耍賴皮!事先又沒說不許使詐!”他突然變方才的謙謙有禮為寡廉鮮恥插著手站在假山頂上洋洋得意。


    “你……”繹兒被擊中了軟肋說不出來――她是女扮男裝啊!


    “認罰吧!”探花郎誌得意滿地遞上酒盞。


    “罰你個頭!”繹兒回身一拳打在探花郎的眼睛上氣乎乎地拂袖而去。


    “吳公子!”他躍下假山向吳三桂一抱拳“剛才得罪了!”


    “不妨!我這個三弟一向這樣四處生事!”吳三桂哭笑不得盡是尷尬回身去看探花郎“你怎麽樣?不妨吧?”


    探花郎捂著烏紫的眼圈酒也醒了一多半忍痛幹笑道:“不妨不妨!吳兄這位三弟可是了得尋常人怕是更惹不起!他叫什麽名字?以後也好聽著名號識相得躲遠些!”


    “她是我二舅家的小幺兒叫祖澤汐。”吳三桂也的確有著同感看來以後還是少帶這個小幺兒出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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