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家仆,書生,白影。


    湛準本以為這樁命案應當是跟喻仙山那前幾件扯得上關係了。但如今,除了想幫其他山民脫罪之外,那張平的老婆將該交代的事都給交代出來了。其中卻完全沒有與這家仆命案相關的點。


    不過想想也是,這喻仙山山民攔道殺人搶劫是為了錢,而那白影隻是單純圖命。兩者行凶的本質便完全不同。


    那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


    約莫一個時辰前,驗屍房驗屍報告的半成品才遞交到蔣義山那裏去,緊跟著那狐妖越獄的消息就不知道從哪兒傳回來了。現在整個康伯府都忙著呢。


    湛準看著房間裏跟晚飯過後留下的一根大骨頭棒正玩得歡快的嗷嗚,看著窗外的燈火和熱鬧,卻是隻得搖頭歎息。


    明明呆在這府裏對案子也沒什麽幫助。但偏偏這個非常時期,手裏有一樁案子沒辦完的情況下,若是出去逛燈會,那可是罪過大了。輕則被痛罵一頓說不務正業,重則被安個疏忽職守的罪名,就又得回去當古木小吏了。


    當然湛晴嵐本身並不在乎自己職位的高低,當個古木吏反倒還清閑,但是轉而想到如果再成為古木吏,而自己的上司不再是蔣閩了,也就是說不能再憑關係偷懶打諢了,而且還得受人使喚。甚至還得看自己那為兩個兒子煞費苦心的父親失望的眼神。再又想到跟“耀”的約定。無論如何,湛準還是不想回去再當那個古木吏的。


    可是,難道礙於這些事,那永樂街上的良辰美景未必就可以辜負了嗎?


    對於其他人答案可能是可以,但湛準這個貪玩的性子是不允許他錯過燈會的。


    所以,得想個辦法,借著辦公的名頭光明正大地出去玩兒。


    可是,想什麽辦法呢?


    湛準轉著眼珠子往房間內四處瞟去,但並未找到什麽能作為借口的東西。於是他轉而重新將思緒放到了案件上來。


    白影,書生,家仆......陵州!


    “對了!陵州!”湛準突然一拍桌子,嚇得一旁本來玩得歡快的嗷嗚都放掉了手中的骨頭棒子,轉而疑惑地朝他望過來,“陵州啊!”


    說起陵州,若深究的話,這其實是一個跟湛晴嵐關係頗深的城市,但現在,提起陵州,他第一個能想到的,還是那位“耀”公子,而此時,那位公子恰好就在這鬆都城裏呢!


    “走了嗷嗚,帶你去見一個人。”


    湛準說著就隨意披了件袍子往門外而去,嗷嗚有些不明所以,但見他也不多言,隻是快步離開了,她也隻好戀戀不舍地丟開了那根骨頭棒子轉而跟了上去。


    當然,湛準這不是去尋友遊樂,而是去找相關人士了解情況。至少對上得是這樣說的。


    但有很尷尬的一點,上次在快活樓時,“耀”曾對湛準說過自己現在的住處,可走出康伯府大門湛晴嵐才發現,自己給忘了。


    不過也有很碰巧的一點,剛走出康伯府大門,湛準便又碰見了個熟麵孔。


    “湛晴嵐!”他幾乎是哭喊著,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想要向自己的丈夫抱怨。


    “何......何謹君?”湛準也是愕然。


    這便是那個去年跟湛準鬥蛐蛐輸得褲子都沒有的城西何令君家的公子了,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此時的何謹君,依然是光著屁股的。


    “你得為我報仇啊!”還沒等湛準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呢,那何謹君就直接衝了上來,鼻涕眼淚一齊往湛準剛披上的袍子上抹,然後又抓著那袍子裹在自己身上了,“我何謹君哪裏受過這種委屈?你可不知,此時就在那永樂街頭,來了個叫什麽‘耀’的外地佬,擺了個蛐蛐擂台。”冬日寒冷,隻有一袍子和一內褲避身的何謹君哆嗦著說:“那人憑借著一隻異品促織鬥勝了好幾個我們玩在一起的兄弟,這叫我如何能忍?要知道,在去年鬥蛐蛐輸你前,我也算是我們鬆都紈絝界的牌麵啊!豈能叫一個外地佬在這鬆都地頭上隨意拉屎撒尿!於是,我就帶著我秋日逮的那幾隻好蟲兒去找那外地佬了。然後......”


    “然後你便成這副模樣了?”湛準有些哭笑不得。


    “是。”何謹君哆嗦著身子將那袍子裹得又更緊了些,滿臉的委屈,“所以,晴嵐你一定得幫我們鬆都紈絝界去找回場子啊!”


    “行。”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何謹君興奮地手舞足蹈,似乎根本就不打算再回家去穿身衣服,直接裹著袍子就領著湛準跟嗷嗚往那永樂街頭去了。


    路上,何謹君給湛準充分地描繪了那異品促織的模樣,以及他自己加工過後的那個叫耀的外地佬如何如何過分。而湛準也從一開始的懷疑,變成了完全確信,何謹君口中的那個耀,便是他正要去找的那一個。


    行至街頭,果然何謹君描繪的那個地方已經聚滿了人。這便是蛐蛐的魅力所在了!


    蛐蛐的成蟲壽命約在一百多天,若養得得當,甚至能活兩百天,故而往年來,秋日捕蟲,冬日鬥蟲,便是這鬆都城中不學無術的富家公子最熱衷的事情了。過去十多年,湛準肯定是鬥得最歡的那一個,但無奈,今年他因為某些原因並沒有捕到能用的好蟲兒。答應何謹君過來也隻是想找“耀”罷了。


    正在湛準感慨之時,那披著袍子的**男人已經叫嚷著給他騰出來一條道路了。然後配著動作諂媚地對湛準道:“請!”


    “晴嵐?”而見此狀況,“耀”也是一驚,眼睛往上掃去,便脫口而出。接著便道:“諸位,今日天色已晚,實在不宜再戰,若有不服氣的,明日大可再來!耀依然在這裏等著各位。可今日,耀卻得先告辭了。”他說著便收起蟲兒越過何謹君等人直接來到了湛準身邊,然後兩人有說有笑地便離開了,看得何謹君目瞪口呆,又緊了緊身上的袍子,隻覺得好冷。


    “湛公子特意來找我,可是有想不明白的事?”這次兩人沒再去快活樓,而是依著“耀”的意思,找了個更高檔也更正規的酒樓,兩人點了一桌子菜,但大多都被嗷嗚一個人給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談笑間,湛準也將上次兩人分別之後他遇到的一些事情,包括嗷嗚,也都告知給了“耀”,當然,也免不了說一下那陵州書生的事。


    “原來如此。”“耀”端著下巴思索了好一會才開口,“你說的這書生的事,可能得我回到陵州後才能給你答案。”


    這也無可奈何,畢竟就像吃豬肉不能知道牛肉的味道一樣,在鬆都也是沒辦法去查陵州的事情的。但是,正在湛準失意間,“耀”複又言道:“但是晴嵐,我卻覺得,那書生和家仆會出現在喻仙山下,絕非碰巧。”


    “這是何意?”湛準立刻提起了興趣。


    “你想啊,是不是因為那書生走錯了方向出城,那家仆在會死在喻仙山下,而晴嵐你們也才會介入那喻仙山的案子,才引出了狐妖一事,然後才造成如今這個局麵。”“耀”正色言道:“如果,這個局麵恰好是人想看到的呢?或者說,這一切的一切其實隻是某個人下的一盤棋,而那家仆的死,不過是將你們引入棋盤的一個引子,有沒有這個可能呢?”


    湛準不由麵露恍然,但仔細去想,到了現在,收益最大的是誰呢?章承嗎?他甚至都得要被降職了。那是喻仙山民嗎?開什麽玩笑,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他們能靠著那張平老婆的嘴硬多活下幾個就燒高香了。至於江許和雪漫,湛準都能想到那隻狐妖現在會有多慘。uu看書ww.uukansh. 而湛準自己呢,他的案子也是處於一個停滯不前的階段。也就是說,這一連串的案子裏麵,所有的涉事人物,都沒有得到好處。


    而再又想想,所有的事情,白影,驗屍得出是妖所為的證明,還有那在堂上直指雪漫是殺人凶手卻完全不提江許的張喜娘......無論是救人也好,幫妖也好,江許總不至於會袖手旁觀吧?


    這樣來看,所有發生的事情好像都是有目的性的。


    這也讓湛準不由點頭認同了“耀”的說法,“有人想害雪漫。”但他還是有些茫然,“可是為什麽呢?”


    “這就需要繼續去查了呀。”“耀”歎氣道:“事件中還有許多未明朗的東西。”


    “你是說?”


    “那名姓羊的老醫生,還有,為什麽張平張安兄弟要將所有財務都運進鬆都城裏,又為什麽他們要攔道殺人。你說,都當了幾十年的良民百姓的人了,怎麽就想不開學會搶劫了呢?”


    湛準這才恍然大悟。


    桌上酒還剩下許多,但肉卻是都已經進到嗷嗚的獨自裏了。


    “嗷嗚!”


    她在酒樓的房間裏歡快地打著滾兒,抓著幾根骨頭玩得不亦樂乎。


    “你這新養的寵物,還真是活潑啊。”望著周遭的一片狼藉,“耀”也是不由歎息調侃了一句,然後又幫湛準身前的杯內倒滿了酒,“幹杯!”他隨意地道:“若有事,你仍可來永樂街頭尋我,這幾天夜裏如果不出意外,我應當都在。不過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壇美酒沒還呢!上次的花酒可不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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