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林隼!”


    天空中星光閃耀,鬆都城內燈火輝煌,而在這二者其間,喻仙山的山巔,一道翡翠色的光亮帶著鋒芒一閃而過,同時幾縷白色的發毛隨風散於夜空。江許摟抱著懷中被驚嚇到了的美人兒退到了孟堅與尹寺的身邊,對著剛剛一刀斬空此時正處於山崖邊際的林隼怒目而視。


    “它是狐妖!”


    緊握著靈石短刀的男人完全沒有要住手的意思,喝了一聲過後馬上又揮著刀刃劈砍了過來,江許趕緊挪動步子抱著美人兒回身去躲,但林隼的攻擊緊追不舍,無奈之下,江許隻能祭出了符咒,將那林隼口中的狐妖關在了一個獨立的空間裏,使對方無法靠近。


    “冷靜點林隼!”


    “你叫我怎麽冷靜!你居然與一隻狐妖行如此苟且之事!?”罵著的同時林隼再次揮動了手中刀刃,徑自向那符陣衝了過去,但盡管他用盡全力也還是被符咒的力量給彈了開。


    江許趕緊抓住機會解釋道:“它的確是狐妖,但它並未做過任何邪惡之事,莫非生而為妖便是有罪了嗎?林隼,你不能抓它!”


    “嗬。”林隼仍持著刀,完全沒有要收起的意思,隻是一聲冷笑,“古往今來,隻聽有害人的妖,卻從未聽聞有行善之妖,凡是妖物,皆有妖性,妖性本惡,生而為妖,自然就是罪過!今天喻仙山下一家奴遇襲身死,目擊者曰行凶者為一道白影,而此白狐在此時與你同處於此處,你安敢說它無辜?即便此事與它無關,憑美貌勾引妖獄主管吏員,誰知道它安的什麽壞心?江永逸,你堂堂靈石持器衛魁,莫非竟要偏袒一妖邪嗎!?”


    “不是這樣的!”符陣中的狐妖哭喊著辯解。


    一邊的孟堅與尹寺二人望望林隼,又望望江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是出言勸了兩句雙方都要冷靜。卻也被林隼喝斥了回去。


    “閉嘴!”


    這桀驁青年再次擺出要進攻的架勢,可這次,他是直接將刀刃對準了這把靈石短刀的原主人。


    “停下來,林隼。”江許被逼無奈,隻能硬著頭皮擺出一副應戰的姿態同時道:“這是命令。你一古木吏難道如今已經敢違抗靈石持器衛魁了嗎?”


    “你一個管妖獄的吏員憑什麽管我?”林隼憤激地吼道:“江永逸,你比誰都清楚,我家除我之外的每一個人,都是被狐妖害死的!”


    江許心下一怔,稍一愣神之下,他的胸口上便多出了一道血口子。再一眨眼間,那把熟悉的短刀已經架在他脖子上了。


    “把符陣給我解開!”林隼命令似地吼道。


    此時的他,出於仇恨與對狐族的怨念,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


    符陣中的狐妖美人兒眨著眼淚汪汪的雙目趴在禁製上向林隼懇求。而一旁的孟堅看出情況不對,則趕緊推了推尹寺的胳膊。


    “快去找湛少君!”


    而湛準這時候在幹什麽呢?


    答案是和王定一起馬不停蹄地奔回了康伯府。回來的路上他還在想,如果不分頭行動跟林隼一起就好了,這樣的話在看到那群山民劫掠商隊的時候還能出手製止一下。但可惜,做錯了決定之後是不能重新回到做決定的時候再決定一次的。僅憑湛準和王定這兩人的力量,別說出手製止那些山民了,要是被那些山民發現他們兩個在場,恐怕都是要殺人滅口的!在這種情況下,除了趕緊跑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呢?更何況,這喻仙山裏可是還有一隻敢生吃野豬肉的人形怪物的!


    “晴嵐。”待到同湛準一起回到康伯府內並將他送回房間裏,見自己這位上司坐於塌上一言不語,心神不定,王定一直沒敢開口,但想起天色實在是晚了,自己也得去補充補充睡眠才能確保醒來後的工作,方才開口道:“我便先回去了。”


    “不!”這時湛晴嵐才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將王定從門口拽到了他自己的塌上,懦懦道:“你留下......我,我害怕!”


    但就在這二人抵足而眠的時候,另外一位康伯府吏員卻因為案件生生被人從床上拽了起來。


    他叫章承,持鐵吏魁,正是之前主查喻仙山一係列事件的那一位。已經接近是寅時了,他的那位副手卻興致高昂,聲稱什麽案子有了極大的進展之類的。然後章承便隻好隨他一起快馬趕到了喻仙山。


    走到先前所言的那條山道舉起火把一看,果然,又有一條商隊被人所劫掠了,一行十數人皆已死亡,且死相奇慘,車馬中的財貨也是全然不見蹤影。


    “這位長者,便是你報的案嗎?”章承問。


    “正是!”一旁有位扛著扁擔身材矮小卻又健壯的中年男人趕緊答道。


    “莫非你抓到了凶手?”章承接著問。


    “非也,小老兒我就會幹些農活,哪敢與那等惡人搏鬥?”中年男人嗬嗬道,“更別說抓獲了。”


    章承揉了把因為困倦而總是想往下掉的眼皮,又望向了自己的那位副手,“那為何你說案子有了極大的進展?”


    那人欣喜一笑,然後眼神期待地看向了中年男人,“長者請繼續往下講!”


    中年男人微微頷首,便扛著扁擔轉過了身子,“請二位隨我來!”


    三人由大道轉山路,往林中而去,行至一洞穴門口,方才停下。


    “便是此處了。”


    章承順著中年男人的話舉著火把往洞中探去,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呢,鼻子就先聞到了血的腥位,然後是聽到了一股貌似是人類的鼾聲,最後才在中年男人的指示下在一處岩壁旁看見了一個裹著老虎皮,睡得正酣的,似是人類女孩?


    “這是?”章承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中的符器沒有發出反應,所以的確是人類女孩。


    但,哪有人類女孩睡覺時還裹著帶血的獸皮,且嘴角還帶有血漬呢?偶爾她在睡夢之中有動作,還將嘴角的血舔進嘴裏些,然後睡夢仿佛又香甜了些。


    “公人且往這裏看。”中年男人將手搭在章承手中的火把上,將其壓低了些。


    果然,在那女孩酣睡的地方不遠處,放置著兩個與此處格格不入的財寶箱。


    “便是她搶了那些商隊?”章承麵露驚駭。


    “正是。”中年男人拱手答道。


    “可是,她要這些財物又有何用?”稍微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後,章承又細細思索了一番,這女子的確是人類女子,可僅看她這睡著的姿態就能夠明白,於其說她是個人類女子,倒不如說是野人更為合適。


    那中年男人也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女孩在這喻仙山裏已經有許多年了,或許是哪戶人家的棄嬰,被山裏的狼給叼了回來,竟然就如此給養大了,並且力大無比,甚至能徒手殺虎熊,久而久之,就成了這山中一霸,但她是不傷人的,因此,山裏的居民與她相處得也算融洽。但前段時間,那養大她的老狼突然病死了,失於管束,這女孩的行事便變得捉摸不定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喜歡閃亮亮的東西吧。”中年男人如此答道:“但這狼女一人截殺了整個商隊,此乃我們幾乎整個村的人親眼所見!絕無差錯!”


    章承再度揉了揉眼睛,這時他倒不困倦了,隻是覺得迷惑而已,“可是,既然是你們全村人親眼所見此狼女襲擊商隊,為何不出手阻止?”


    “哎呀!”中年男人為難地答道:“公人你這可不是為難我等山民了嘛?這狼女都能徒手殺虎熊了,我等凡人之軀又怎敢舍命呢?這不,就隻能乘著這狼女酣睡之時,急忙將情況報於公人你,這已經是我們能做的所有了。”


    “大人休要疑慮!”在旁邊聽了好一會,那位章承的副手終於忍不住也開口了,“依我看啊,先前一係列案件都與這狼女有關,眾山民親眼所見,也算是證據確鑿了。我倆乘其熟睡,將其帶回康伯府,也終於能對君侯有個交代了。”


    “罷!”


    天色漸明,燈光漸暗,鬆都城一夜未眠,街道上一夜熱鬧非凡。


    尹寺在喻仙山腳找了一個多時辰沒見著湛準,終於也是跑回了康伯府來。


    “老大!你在裏麵嗎老大!”


    敲門得不到回應之後,他索性直接推門而入,然後就撞見了不可描述的一幅畫麵。他也不想打擾這二人好夢的,uu看書.uuanhu 但無奈,實在是情況危急,鬼知道現在林隼那個冷血惡魔會不會直接將江永逸的腦袋都給剁了,或者是江許為了那隻狐妖大愛滅親,一腳把林隼直接從喻仙山頂上給踢下去。然後事後說不定還會殺孟子固滅口,這都是有可能的!


    於是,他隻好以上犯下,將湛準跟王定二人從床榻上扯了起來,然後將自己親眼所見的情況告予了二人。


    聞言,本來還迷迷糊糊的湛準跟王定立刻就清醒了起來。


    但,仔細想想之後,對於自己的能力,湛準還是很清楚的。林隼和江許打起來,就算他拉著王定,尹寺,閻盛,鍾周一起趕過去,也隻能當炮灰罷了。於是,他還是打算將這事交給自己那位萬能的父親來解決。


    帶著王定,尹寺來到蔣巍門口敲門從其他吏員口中得知緝邪侯此時正在大堂審案之後,三人又立刻跑到了大堂前。


    雖然在人家正忙的時候打擾人家是極其不禮貌的,但,在湛準的意識裏,林隼跟江許打起來,所帶給人的震撼絕對不比山魅殺萬人小多少吧?應該也沒有任何案件可以跟此事相提並論吧?於是湛準直接就衝入了堂內。


    然後他便聽到了一陣節奏明顯的鼾聲,緊接著就看到了那位他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忘懷了的女孩。


    她此時被人用繩索縛住跪在了大堂中央,但仍在熟睡中。臉上的血漬與泥濘與昨夜相見時並無二樣,但原本身上披著的僅有的用以避寒的獸皮卻已不見,供她蔽體的,就隻有一些仿佛根本就擦不幹淨的灰塵與已經凝固了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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