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永樂街上原先住著的,莫非真是化人的妖邪嗎?”湛準挎劍走在這見不到多少人煙的永樂街上,也是不由有些感慨。


    今天他便要跟林隼一起去持器驗邪了,七人的小隊分成了三組,第一組是蔣閩和王定,第二組是湛準和林隼,其他三人則自成一組了。


    說實話,湛準此刻內心極度不安。雖然這個遺貓化人的想法是他自己根據上次‘耀’在郊外時隨口一言而提出來的,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為何其他的屍體都不見蹤影,而偏偏駱旗的被找到了呢?”湛準端著下巴喃喃自語,卻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殺他們的人不是同一個?”


    “你有心事?”


    被林隼這樣一喚,湛準才反應過來,自己看起來似乎有些沒精打采了。


    “啊......不,沒事。”


    “執行任務期間,不要分心去想其他事。”林隼扶著腰間短刀麵無表情地言道。


    “啊,是!”


    話說,這位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古木吏身上隱約有一種會讓人心生畏懼的強大氣場,這讓一向沒正形慣了的湛準極不適應,卻又本能地多打起了幾分精神。


    “我們去哪?”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也學林隼扶著腰間的古木符劍快步向前踏去,同時正色問道。


    “少君和王定二人負責這康伯府附近一帶的人家,已經去安康道了;其他三人則負責城北一帶,而我們負責城西。”林隼從懷中掏出了一卷寫有各種人名的黃紙,隨手丟給了湛準,繼續麵無表情地言道:“名單上的第一戶人家姓李。”


    “行吧。”湛準麵上如此應道,心裏卻是不由歎氣。


    因為林隼這個人實在是無趣,好像他的世界裏除了任務之外就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這讓本來無比話癆的湛準甚至都沒有了想要找他嘮嗑的欲望。


    於是,一路無言。


    康伯府位於整個鬆都城最中心的位置,所以無論是去城北或是城西,都花不了太多的時間,但,那是在騎馬的前提下,若是步行,卻是得要費些體力的。畢竟這麽大一座城嘛!


    “你應該騎馬的。”


    二人一人看文書,一人看風景,一路走來,都互不言語。直到路程過半,到一個幽靜的小巷子裏,湛準喘著氣抱怨太累了,說一定得歇會,林隼才從文書中抬起眼睛重新開始講話。


    “我怎麽知道要走這麽遠?你在康伯府門前等我時也沒見你騎馬啊!”湛準分外無語。


    林隼卻還是沒有任何表情。


    “我沒有馬。”


    兩人對視良久,再次陷入了無言的尷尬中。


    “走吧。”這次是林隼捧著文書先開口了,“完成任務要緊。”


    “不。”湛準卻也不顧對方反對,自顧自地就一屁股往地麵上坐下去,而且看他那架勢,似乎一時半會也不打算起來了,“我需要休息!沒有充沛的體力如何能完成好任務?”


    林隼嘴角微抽,又扶著刀朝他靠了兩步,也沒打算跟湛準廢話,似是要直接將他拖起來,但卻脫口而出另外兩個字:“小心!”


    霎那間,一道灰光閃過,同時又掠過一抹鮮紅於空中,還伴隨著湛準猝不及防的一聲痛苦的喊叫:“啊!”和那道灰光失落的呼喊:“喵!”


    定睛一看,那道灰光已經閃現到距離湛準和林隼三米之外的地方了,那是一隻化形的貓妖,雖是人形,但它身後卻仍有一條髒兮兮的長尾巴,指甲也是尖銳,且裏麵皆是汙垢,剛剛的灰光大概就是它瞄準湛準的腦袋快速揮動爪子所造成的結果了。不過好在在它的爪子命中湛準腦袋的前一刻,林隼先一步出腳狠狠踢在了蹲坐於地上的湛準腰間,讓他的身體往側麵偏移了些,這才讓那隻貓妖的爪子隻是劃破了湛準的肩膀。


    而沒等兩人來得及言語,“喵!”那隻貓妖又憤怒地喊叫了一聲,同時揮著爪子再次朝著湛準撲了過來。


    “快站起來!”林隼喊了一句,又迅速地從背後拔出隨身的那把古木長劍擋在了湛準的身前,劍與那貓妖尖銳的指甲碰撞,雖然劍身幾乎都被劃出了幾道爪痕,但在這次交鋒中,他仍是占了上風,林隼僅用一隻手持劍就將那隻貓妖逼退了數步,而他另一隻手也沒閑著,果斷地一拳揮出朝著那貓妖的額頭上轟過去,雖然不至於一下子將貓妖打死吧,但也是將其震飛了出去,腦袋紮紮實實地彈在了它身後的一堵圍牆上,也是摔了個不清醒。


    但就在林隼要過去將它抓住準備審問的時候,那隻貓妖又猛地睜開了眼睛,同時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呼喊。


    這聲貓叫比前麵幾聲都要刺耳,或者說,這聲貓叫根本就不止一聲。


    等這刺耳的叫聲終於消停,應當是一直藏在暗處準備找機會偷襲的另外三隻貓妖也現身在了兩人麵前。它們與先前出現的那隻貓妖具是一般德行,髒兮兮的毛發,還有其中滿是汙垢的指甲,想必也都是流浪貓了。


    但這裏必須得誇一句,“不錯。”林隼一手持古木符劍,一手持靈石短刀,麵無表情地言道。一旁從未經曆過如此生死場麵的湛準也是連忙拔出了符劍,慌亂地擺出一副備戰的姿態。


    這些貓妖是真的不錯了,在見識到了對手的強大後,仍能放棄偷襲的機會,轉而挺身而出選擇保護同伴,這一點,是很多人類都沒辦法做到的。


    有兩隻貓妖張牙舞爪地擋在了林隼的身前,而那隻此刻已經是身負重傷的貓妖也喘著粗氣緩步走到了它們中間,咧著牙重新做出一副藥戰鬥的姿態。至於另外的一隻貓妖,電光火石之間,它竟然彈身直接躍上了旁邊的房頂,又一躍而下跳到了湛準和林隼的身後麵。


    二人背身而站,即便是多出了三隻貓妖,林隼的表情卻依然是顯得遊刃有餘,而至於湛準,他雖然也辦過幾次緝邪的案子,但那都是跟在自己哥哥後麵對於那些妖邪單方麵的壓製,要說真正與之貼身搏鬥,雖然生於緝邪之家,免不了有些拳腳刀劍上的鍛煉,可論及生死,這還是第一次。這也讓他的神色不由緊張了些。


    “前麵三隻交給我,你幹掉後麵那一隻。”隻聽身後林隼的聲音平靜言道,又有身前一身憤怒的“喵!”那隻智商高到甚至會繞後的貓妖就揮著爪子朝湛準襲擊過來了。


    它速度極快,隻見一道灰光劃過秋風,那張猙獰的臉就直接竄到湛準身前了,而這位緝邪侯家的公子隻覺得剛剛被劃開的肩膀一陣生疼,也反應不及拿劍去擋,隻是本能地想躲,於是朝下一蹲再往側麵打兩個滾,竟然真的叫那隻貓妖撲了個空。


    這一撲空可算是關鍵了,那貓妖回身不及,而湛晴嵐雖然是個實戰新手但也絕不是個傻子,他見有機可乘,也是以最快地速度舉劍朝那隻貓妖的背後捅了過去。


    可終究是缺乏鍛煉,速度比起貓妖還是要慢了幾分,這一劍雖然刺出的時機完美,但那貓妖已經感受到了來自於背部的劍氣,也馬上做出的反應,這一劍下去,單單隻是憑借著符劍對於妖邪的附加傷害剁下了對方的一隻手掌罷了。


    這已經算是極其實質性的傷害了。


    但無奈,由於這衝動的一擊沒能斃命,此刻的湛準距離那隻貓妖之間幾乎可以算是沒有距離了。而且因為被剁下了手掌,那貓妖的憤怒明顯又加劇了幾分。


    “喵!”一聲怒吼,仿佛帶著威壓一般震得湛準無法動彈,隻感覺得到有一隻爪子懸在了自己腦袋上方,頃刻之間好像就要落下了。


    而命懸一線之時。


    “喵嗚......”那隻貓妖的身體卻突然失力,整個攤在了湛準的懷裏。而湛準也隻覺得有一股滾燙的熱流從自己身上這隻貓的胸口處湧出,浸透了自己的衣服。


    “你沒事吧?”林隼麵無表情地詢問,同時將手中沾著黑血的長劍和短刀全部收回了鞘中。


    湛準麵露恍然地朝他身後望,隻見那其他三隻貓妖也都癱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經再也動彈不得了。


    “沒......沒事。”


    ......


    “呼......呼,好險。”而另一邊,負責持器驗邪康伯府周圍一帶的蔣閩和王定也是剛結束了一場苦戰,“多虧了王定你啊!不然我今天可能真栽在這幾隻貓妖手裏了。”


    “可惜打得緊張,沒敢留手剩下一個活口帶回去審問。”王定喘著粗氣將武器收了回去,忍不住連連歎息。


    “無妨了,活下來了才是最重要的。”蔣閩吃力地擺手,“而且依我看啊,瞧這些貓妖與我們對戰時那副不要命的架勢,想要從它們嘴裏問出點什麽幾乎是不可能的。”


    “是。”


    “走吧。”蔣閩扶著他那柄赤鐵符劍吃力地站起身子,“還有正事要辦呢。”


    可話雖這樣說,與湛準林隼戰鬥時所處的幽靜小巷不同,蔣閩和王定跟這些貓妖戰鬥的場地可是在整個鬆都城最中央的街道上,這裏人流之多,也免不了造成了些許誤傷。這不,街上立刻就亂做了一團,蔣閩和王定繼續往前的道路也被完全擋住了。


    “嘿。”就在蔣晏池犯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現在已經算是熟悉的清脆女聲。


    “你怎麽會在這兒?!”蔣閩又驚又喜,甚至臉上有了些許不合時宜的微笑。


    “我猜你可能需要我,所以我就來了。”馬車上的蒲婉插著腰道,“看來我來得還挺是時候。”


    “的確是時候!”蔣閩不由分外歡喜。


    “上車吧!我倒要看看,會有誰敢聚在路中央擋我太尉府的華蓋!”蒲婉神氣萬分地說,但等蔣閩和王定上車後她又鼓著嘴補充了一句:“不過你可別誤會啊,我是因為想你快點辦完這個案子把侯爺接回來......而且,上次在妖獄裏似乎給你添麻煩了,還挺不好意思的。不過總而言之!我這次過來,和你這個人,並沒有什麽關係。”


    ......


    “就是這裏了?”湛準捏了捏因為被黑血浸透還有些粘稠的胸口衣物,隻覺得有些反胃,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又一時後怕。


    林隼倒是不管他的這些小動作,隻是瞟了眼頭頂的門匾,又低頭望了眼手中的文書,便平靜地答道:“對,李府,就是這裏了。”


    “那進去吧。”


    府門是敞開的,也沒有看門的家丁,不過站在門口,是能夠聽見府內有人的。


    因為湛準和林隼是早上出發的嘛,可沒有騎馬,再加上路上遇到了一些小插曲,本來應該上午就到了這裏的,卻不想實際到達時已經是午間了。


    府內極其熱鬧,想必應當是已經在用餐了。


    而林隼卻毫不顧忌這些,直接持刀入內,然後當著這李府全家人的麵將一張康伯府的令牌拍在了飯桌上,uu看書ww.ukanshu 並冷冷地喊了一聲:“康伯府辦案!”就完全將那份用餐時的溫馨熱鬧氣氛給攪散了。


    不過又不得不說,他是真挺會找時機的,在這一張飯桌上,這李家人基本都聚齊了,也省得湛準再一個個去找了。


    而果然,甫一進到這間屋子裏,手握著靈石短刀的林隼和持古木符劍的湛準就都感覺到了,這間屋子裏,的確有妖邪存在。而這兩把符器當中所發出的幽幽綠光也都指向了同一個人——是那坐於主座的,應當是李家老爺左側的一名年輕人,想必應該就是這家的長子了。


    “動手!”而林隼也是這桌人茫然的表情,直接向湛準喝道。


    而礙於剛剛那次與妖戰鬥時林隼在他心裏樹立的威信,聽到這話,湛準也是不顧一切地直接舉起木劍來。因為都在吃飯嘛,是坐著的,湛準便直接使那劍尖紮入了那李家長子的喉嚨裏。


    他這一劍刺得極為利索,畢竟,和妖沒有經驗,用劍把妖變成人這事,他卻是幹過的。所以他也並沒有懷疑什麽。


    但,他這一劍刺出之後,並沒有如想象之中一樣,有一縷灰白色的煙霧從這人身上脫離,而這李家長子也沒有如同駱旗一樣,由人化貓。


    能夠看見的,隻有鮮血不斷溢出。


    湛準一時之間隻覺得頭暈目眩,而馬上這份暈眩又變成了天崩地裂。


    為何其他的屍體都不見蹤影,而偏偏駱旗的被找到了呢?


    這時湛準似乎想明白了。


    這並不是一條線索,而是一個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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