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弦放下長發,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發尾,耳朵卻聽著外麵的動靜,這都快三更天了,他們三個還沒有回來,不對,應該是五個人。


    五天了,每晚都是過了三更天才回,回來也不知道檢點,動靜大得把整個客棧的人都吵醒,他們可以每日睡到晌午起來,可別人還要幹活啊,今天阿福已經支撐不住了,過了午市,就靠在櫃台打起了盹。


    今晚更是過分了,晚市才收,他們三就拉著小七和金哥出去了,說是帶他們出去長見識。


    胡梳被一個小小的結給纏住,她氣惱地一用力,生生扯下一根頭發,痛得她壓了壓頭頂。長見識?能有什麽見識可長?吃喝嫖賭嗎?這幾個人除了這些還會什麽?若是連小七他們也給帶壞了,這停雲客棧幹脆歇業好了,直接開家煙花樓得了。


    “嘭!”樓下傳來一聲巨響,隨後連帶著一串“乒乒乓乓”地響聲,接下來就是罵人的聲音和哄笑聲,這已經是每日必演的場景,李巍這個二愣子,喝了酒總是不看路,不是撞到了柱子,就是絆倒了桌椅,再這樣下去,剛剛整好的桌椅又要重新修了。


    看了看桌上的更漏,喲,還真守時,三更一到便回來了,吹熄了燈,悄悄走近門邊,靜靜地聽著外麵的聲音,隔壁的門打開又關上,另外幾人也各自回了房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她悄悄打開門,隔壁房間的燈還是亮著的,站在門口,先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用力把門推開。


    “啊!”半截叫聲被她掩在了手掌中,眼前的人光著上身,正愕然瞪著她。當叫聲衝出喉嚨的時候,她瞬間就冷靜了下來,這叫聲隻怕會把客棧裏所有的人都叫出來,若讓他們看到自己深更半夜上他的房間,隻怕又會引起無數猜測,畢竟隻有金哥一人不知道,她不過是湛家的養女。


    屋子裏暖暖的,這些日子阿福總會在他房間放一盆炭,走了這麽遠的路,酒氣全都發出來了,有些潮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湛清鴻一進屋便脫了衣衫,光著上身,用熱手帕捂了捂自己的臉,正欲把有些冷的手帕再燙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對著他的是那捂著的嘴上瞪得老大的眼睛,時間好像突然停頓了下來,兩人就這樣大眼、小眼,門裏、門外地站著。


    “吱呀”一聲,走廊那頭的房間門突然打開了,李巍那半夢半醒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誰?誰在叫啊?”


    湛清弦像是被人突然推了一把似的,跳進屋子,把門帶關,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就在她回過神來的一瞬間,湛清鴻也猛然清醒,拉過搭在衣架上的中衣,背著她胡亂地套在身上。


    過了一會兒,門外安靜了,湛清弦拍著胸口籲了口氣,若是讓李巍這個大白癡看到了,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子,回過身子靠在門上,便看到湛大少一臉嚴肅地低頭和自己的衣帶較勁,不由地“噗”笑出聲,進來前醞釀了一晚上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


    “笑什麽?”湛清鴻總算把衣服整好了,“大半夜的跑我房間來,也不會敲下門!”


    誰知道他會脫衣服,明明算好了時間,他才剛剛進來,定不會這麽早就睡的。“你又為何不把門拴好?你如果拴好了門,我能推得開嗎?”腦子裏突然出現他光著身子的樣子,臉上頓時燒得難受起來,還好背著燭光,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麽取笑她。


    仿佛知道她心事一般,湛清鴻重重地清了清嗓子,“這麽晚,來找我什麽事?有什麽事不能明天說嗎?”


    “明天?等你明天起來,又是客棧最忙的時候,大少爺,您的時間寶貴,我也不是閑人一個!”何況大白天的,多少雙眼睛盯著,讓她怎麽開口?


    湛清鴻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那說吧?”


    “爹要你來打理客棧的生意,不是讓你來京城混日子的。”看他含著杯緣,她也覺得嗓子有些幹了。


    “客棧?不是有你在打理嗎?我對你可放心著。”歪著頭看了她一眼,複又低頭去研究茶杯。


    “我?我又不是賣身給你們家了,你一個正牌主子不操心,我為什麽要浪費精力?”她心中打定了主意,“我明兒就回雙龍鎮,向爹稟明一切,至於爹如何做決定就不是我的事了。”


    湛清鴻稍一抬眼,看到她滿臉的堅定,馬上嬉皮笑臉起來,“清弦啊,你還記不記得,那一年我的鼻子摔斷了,流了好多血,你說過什麽來著?”邊說邊摸著鼻子上疤痕。


    湛清弦袖子裏的拳頭不由地握緊,果然,“不記得了。”


    “真不記得了嗎?”他眼裏閃過一絲狡詐的光,“我可是一直沒有忘記啊,那時候,有人哭著說的話,說什麽來著?”撐著頭把眼光瞟向他處,仿佛在回憶前事。


    “湛清鴻!”她的臉色變了又變,額間都有青筋要爆出來了,“至於嗎?這麽多年了,還拿那件事來要挾我!”


    “要挾嗎?”眼睛對著她眨了一眨,“我不過是懷念過去的日子罷了。”


    袖子裏的拳頭捏緊又鬆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開個價,要怎麽還你這個恩?”


    “還恩?不用,不用,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要你還這個救命之恩的。”他壞壞地再次提醒她,救命之恩可不是那麽容易還的。


    湛清弦咬了咬下唇,認命地把怨氣壓了下來,“你當我沒來過。”說完轉身向外走去,臨出門前,冷冷地說了句,“你要胡鬧我管不著,可是,別拉著小七和金哥,客棧始終還得有人幹活。”


    “啊。”身後的人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門關上了,而且上了栓子,她對著緊緊閉著門啐了一口,又不解氣地再啐了一口,沒錯,當初的她是說過,以後無論他要她做什麽都答應。可是,這都多少年了,當年的她還是小孩子,如何能預知將來自己會後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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