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池的話問出口後,她身前的婆並未回話,而是有所顧慮的望著她的身後。


    微微蹙眉,顧月池轉身看向身後,卻見翠姑此刻正笑吟吟的站在那裏。


    她,竟然未隨皇後娘娘回宮。


    對顧月池福了福身,翠姑一臉笑意的看著顧月池:“皇後娘娘命奴婢留下守著裕王殿下,今兒個夜裏要叨擾大小姐了。”


    對於翠姑的說法,顧月池深表懷疑,不過她還是輕笑著點了點頭,“翠姑客氣了,既是留下了,這會兒與我一起回閣裏便是。”


    “大小姐請”


    翠姑對顧月池做了請的動作。


    點了點頭,顧月池睨了婆一眼,見她對自己微微搖頭,心暗暗定了幾分,“今日果盤搭配不錯,你去膳房取些冰凍桃,加上今日主菜水果,一並送到那裏去。”


    雖然顧月池沒提要送到哪裏,不過方才話說了一半,現在臉上的話,婆還是明白了些。


    點了點頭,她又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我們走吧”


    麵無異樣的看著婆走遠,顧月池跟翠姑一起返回琴瑟閣。


    一路上,顧月池心總是閃現皇後娘娘將紙包遞給顧月瑤時的情景。


    見她一直無語,邊上的翠姑隻當她是因方才皇後怪罪而氣惱,輕輕一笑,她開解道:“自七皇遇害之後,皇後娘娘一直鬱鬱寡歡,直到前陣裕王殿下回朝,奴婢才從她眼裏再見歡顏。由此可見,在皇後娘娘眼裏,裕王殿下是何等重要,今日殿下遭逢此難,大小姐卻欲要瞞過娘娘,她自然會氣。”翠姑笑的更深了些:“不過大小姐放心,皇後娘娘視裕王殿下多重,殿下便視大小姐多重,即便皇後娘娘氣,也定不不會氣到心裏。”


    側目看著翠姑,顧月池勉強笑笑,並未多做解釋,隻是歎道:“顧媽媽以為裕王為何受傷之後藏身於鎮國將軍府?”


    腳步一頓,翠姑被顧月池問的一愣


    “他隻是不想讓皇後娘娘擔心而已。”依舊笑著,顧月池一邊往前走,一邊歎道:“我瞞著皇後娘娘,也隻是滿足他的心願而已。”


    轉身看著身後的翠姑,顧月池道:“試問若我真的想要隱瞞,又何必進宮麵聖?難道我就不知進宮之後皇後娘娘便會知情?”說完話,顧月池轉身繼續往回走,不再與翠姑過話。


    微微思量片刻,翠姑點了點頭,覺得顧月池說的有道理。


    握在一起的手動了下,她微笑著趕上顧月池的步,兩人一起往琴瑟閣趕去。


    翠姑美其名曰是奉了皇後娘娘之命來守著淩瀟瀟的,可到了琴瑟閣顧月池才苦笑著感歎,這哪裏是來守著淩瀟瀟的,根本是來盯梢她的。


    淩瀟瀟的床榻前有裴慕雲守著,還有一眾丫頭們盯著,多翠姑一個也麽多大益處,倒是這翠姑到了琴瑟閣後便不曾離開她身側半刻,她走到哪裏,翠姑就跟到哪裏,這不是來盯她的,又是來做什麽的?


    皇後娘娘為何要派翠姑來盯著自己?


    顧月池捫心自問,很快她便有了答案。


    皇後娘娘給了顧月瑤毒藥,讓她對弈天下手,此刻她讓翠姑盯著她,無非是怕她給弈天通風報信。


    看來她跟弈天之間的關係,皇後娘娘心裏是有數的。


    該是顧月瑤告訴她的吧


    微微苦笑,想著淩瀟瀟此刻傷勢趨緩,合著她該去禁苑一趟了。


    隻是……


    轉頭看著翠姑,她心又暗暗犯起難來。


    醜時過後,看著翠姑依舊精神奕奕的樣,顧月池微微思量。


    問了裴慕雲兩句,知道淩瀟瀟已無大礙,心大石穩穩落地,她便從床榻前起身,對身後的翠姑說道:“今兒個折騰一整天了,我這身實在乏的厲害,這裏交給翠姑守著,我這就去廂房稍歇片刻。”


    聽說顧月池要去歇著,翠姑也忙跟著起身:“這裏有裴大夫守著,奴婢也放心,這上了年紀,大熬起來還真是有些吃不消呢。”


    一聽翠姑此言,顧月池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差秋玲帶你到廂房歇下。”


    “那倒不必”翠姑搖搖頭:“大小姐若是不嫌棄,奴婢就跟著大小姐一起到廂房裏歇下。”見顧月池看著自己,翠姑臉上陪著笑:“自然是大小姐睡床榻,奴婢習慣守夜時小憩,在外室裏坐著歇會兒便可。”


    這是二十四小時不離身啊


    合著她是知道有些事情我不會交給小人去辦


    心暗罵,嘴角卻微揚,顧月池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你就跟著一起過來吧”


    她既是願意跟著,跟著便是。


    進到廂房內,翠姑果然如她所言,並未進入內室,而是在外室歇著。


    內室之,顧月池解下身上的鬥篷,輕聲吩咐秋玲:“與我更衣。”


    “是”


    秋玲應了是,上前來將顧月池脫下的鬥篷放在一邊,然後與她退下外衣。


    室內一片靜寂,隻聞衣袂摩挲聲,又過不久,顧月池已然將秋玲身上的外衣穿在己身,而後對秋玲使了個眼色。


    會意,秋玲上了床榻,傾身躺在床榻之上。


    “你先下去吧,過兩個時辰進來伺候我更衣。”


    靜靜地說出這一句,顧月池對秋玲狡黠一笑。


    “是奴婢告退”


    躺在床榻上,秋玲也跟著應了聲。


    片刻,換上秋玲衣衫的顧月池垂首自內室出來,抬眸見她躡手躡腳的樣,翠姑抬了抬頭,並未在意,便有以手擎著額頭開始閉目養神。


    出了屋門,顧月池深深籲了口氣,而後快步向著琴瑟閣大門口走去。


    大門口處,有人自外麵進來。


    這麽晚了?


    心疑竇叢生,顧月池抬眼瞥了眼來人,忙輕聲喊道:“站住”


    來人身一怔,忙轉過身來。


    借著遠處昏暗的燈光,顧月池認出來人竟是不久前在大門處才見過的那個婆。


    “大小姐”


    認出顧月池來,婆也一臉訝然。


    “東西可送去了?”


    婆點點頭,“得了吩咐奴婢便去了膳房,可怎能膳房師傅說冰庫管事離府了,冰凍的桃今兒不能取,奴婢便自己做主,隻送了主菜水果過去。”


    那還有個屁用


    看著那婆,顧月池歎了口氣,問道:“那你這會兒過來何事?”


    對顧月池行禮,婆回道:“稟大小姐,二小姐離開靈堂,去禁苑了。”


    心下一驚,顧月池對婆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回去歇著吧。”說完話,她轉身沒入黑暗之,在寒冷夜色向著禁苑方向疾步而行。


    婆方才說了,顧月瑤去了禁苑,當顧月池到達禁苑的時候,禁苑裏自然是亮著燈的。


    抵達門前時,屋裏正有說話聲傳來,沒有絲毫猶豫,她直接推開房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屋內弈天與顧月瑤兩人對桌而坐,桌上赫然放著早前婆才送來的水果,還有皇後給顧月瑤的那個紙包。


    絲毫不在意兩人看向自己的驚訝目光,看著那個紙包,顧月池竟笑了出來。


    她該知道的。


    早就該知道的。


    顧月瑤早就站在弈天這邊了。


    此刻的顧月池,身著丫頭衣裳,臉上清麗不減。


    看了眼邊上坐著的弈天,顧月瑤起身問道:“姐姐這會兒怎麽來了?”


    亦是看了眼弈天,顧月池麵無表情的道:“瑤妹妹不覺得這話該是我問你的麽?”


    顧月瑤秀眉微蹙。


    顧月池道:“三姨娘屍骨未寒之際,瑤妹妹不該守在靈前麽?”


    暗暗咬了咬牙,顧月瑤道:“姐姐該知道我來這裏的目的。”


    “我是知道可你依著皇後娘娘的意思辦了麽?”冷冷的看著顧月瑤,視線再次掃過那個紙包,顧月池轉而看向弈天:“離開這裏,能走多遠走多遠。”


    出人意料的,弈天隻淡淡一笑,看著顧月池的目光卻更加炙熱:“你是為讓我離開而來?”


    別開雙眼,顧月池冷淡回道:“你與我有救命之恩。”她的意思很明白,此刻她來此是為報恩,而非為其他。


    “你如何想的都好。”溫和的笑著,弈天點了點頭,“但我不會離開這裏。”


    蹙起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些,顧月池看向弈天,剛想要說話,便被弈天先截了先:“我離開此地之日,便是初登大寶之時。”


    今日的弈天,與往日那個於自己對弈的弈天已然有所不同。


    他的眼神不再溫和無害,卻多了幾分侵略之意。


    想起三姨娘臨死前留下的信件,轉頭看來眼顧月瑤,顧月池冷冷說道:“你與他一起離開。”她忤逆了皇後的意思,若不跟弈天一起離開,斷然沒有可以活下去的道理。


    聞言,顧月瑤麵露驚訝之色。


    “別那麽驚訝。”語氣依舊是淡淡的,顧月池看著顧月瑤:“人生自是有得必有失,我今日讓你離開,你便錯過了三姨娘的殯禮,此乃大不孝”


    顧月池雖是這麽說了,不過顧月瑤還是對她微微哂笑,湊近顧月池耳邊,她低語道:“沒想到經曆前塵種種,姐姐竟然還會對我動惻隱之心,不過姐姐莫要得意,此一時彼一時,若我再回來之時,姐姐便會輸的很慘很慘。”


    她沒想到顧月池居然會顧忌她的安危。


    靜靜凝視著顧月瑤,顧月池嗤笑了聲:“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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