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自古世人報喜不報憂。


    於顧媽媽,這是第二日在顧月池跟前稟報誰歿了,十幾日間,接連兩次,難怪她臉色會如此難看。前一次死的是平陽候府的小侯爺,到底是外府之人,雖說牽扯到顧月瑤,顧媽媽倒也不至於失態。倒是這回竟是三姨娘,是在鎮國將軍府裏當了十幾年家,前陣還想法轉正的三姨娘啊


    此刻莫說顧月池一臉震驚,她也恍然置身夢一般。


    登上回程的馬車,顧月池臉色淡漠,蹙眉詢問著顧媽媽:“三姨娘是如何死的?”


    於她,三姨娘是殺母之人,她死了她該慶祝,可此時震驚過後,她臉上便隻剩下冷漠。


    原來即使報了醜,卻也是不快樂的。


    抬眼看著顧月池,顧媽媽回道:“奴婢聽屋裏伺候的丫頭說昨兒夜裏的時候三姨娘一切都好,未曾見過有何異樣,今日一早起來便發現竟自縊於自兒個房裏。”


    秀眉蹙的極緊,顧月池微微一歎:“可留下書信麽?”她是自縊的,總該有遺書吧,再怎麽樣也該會讓顧月瑤替她報仇吧


    顧媽媽歎道:“該是有留的,不過奴婢未曾見到。自那日二小姐回府後,三姨娘的精神便恢複了大半,這幾日也都有二小姐陪著,她也一切都好,卻沒想到……”話落,顧媽媽重重的又歎了口氣。


    看著顧媽媽一臉歎息樣,顧月池雙眸低垂,終是閉了閉眼。


    她若不動趙氏,她也不會要了她的命


    因果報應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三姨娘不比趙氏,趙氏是府裏的嫡夫人,可以在前院停靈,三姨娘隻是顧振濤的妾侍,即便是死了,也入不得族譜,到死也隻能窩在書雅閣。


    回到鎮國將軍府後,知道老夫人已然趕往書雅閣,顧月池未曾耽擱便直接跟著顧媽媽一起也去了那邊。


    書雅閣——


    前廳之內,靈床已然備好,一身潔白素服,顧月瑤端坐三姨娘靈前,一臉冷怔,卻不見一滴眼淚。倒是邊上的姨奶奶一身黑衣,這會兒正嘶聲力竭的哭著。


    隻掃了她一眼,顧月池進入前廳、


    “奶奶,月池回來了。”對邊上坐著的老夫人福了福身,顧月池見老夫人手果然握有一封書信,不禁走上前來。


    抬眼看著顧月池,渾濁的雙眼布滿血絲,老夫人將手裏的信筏遞到顧月池手裏,而後有些悲傷的一歎,竟抬起袖拭了拭眼角。


    接過老夫人遞來的信筏,看著上麵三姨娘最後留下的隻言片語,顧月池心下微沉。


    信,三姨娘竟將自己過往的錯事一一羅列,其竟也包括她給趙氏喂服紅花一事,不過即便如此,她卻隻說是自己一人所為,把姨奶奶從撇清了出來。


    信,三姨娘對自己過去所做之事不悔,她悔的是到頭來卻讓自己的女兒因她落的如此地步。


    讓顧月池出乎意料的,她竟未曾在書信提到新興茶社的事情……


    視線調轉到顧月瑤身上,顧月池嘴角微動。


    原來,她不哭,是以為三姨娘是因她而死。


    雖說三姨娘此前惹了老夫人不快,不過到底人死了,她也早就不再記恨。說到底,府裏隻是死了一位姨娘,加之三姨娘在心承認竟是她害死了趙氏,老夫人將事情交代給顧媽媽便返回琴瑟閣。


    顧月池在書雅閣內待片刻,在這期間顧月瑤一直一動不動,連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倒是姨奶奶數次看向顧月池,眼隱隱有著怨懟之意。


    不知是多少次,終是對上姨奶奶怨懟的目光,顧月池眼神平靜,卻在平靜透著冰冷。


    三姨娘在書信雖說把謀害趙氏的事情全都攬上了身,不過她知道整件事情裏姨奶奶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可此刻,她竟是如此怨懟的看著她?


    冷冷一笑,起身又看了眼顧月瑤,顧月池喊了顧媽媽簡單說明此事從簡,便也跟著離開了書雅閣。


    莫說三姨娘隻是一個姨娘,加之她謀害主母之罪,能讓她在鎮國將軍府裏設靈堂就已然算便宜她了,她這會兒離開,無論是顧月瑤還是姨奶奶,都挑不出她半點不是來。


    經過一番折騰,顧月池總算回到琴瑟閣,進到前廳時,蘭兒正坐在椅上發呆,見此情景,秋玲眉頭一蹙,不禁咳嗽一聲。


    身一顫,蘭兒連忙往門口處望了一眼,見是顧月池回來了,她心下一鬆,忙上前福了福身:“小姐回來了。”


    “嗯”輕應一聲,走到暖爐旁邊坐下,伸手烤著火,顧月池看著蘭兒:“你這小機靈鬼今兒這是怎麽了?竟自己兒個發起呆來。”


    “三姨娘歿了。”


    蘭兒低下頭來。


    嘴角微彎,顧月池有些奇怪的看著蘭兒:“三姨娘歿了,你自兒個就在這裏發呆?”


    抬眼瞧了顧月池一眼,蘭兒躊躇著從衣袖裏取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信筏,然後遞到顧月池跟前。


    低眉看著蘭兒手裏的東西,顧月池挑起眉頭:“這是什麽東西?”


    抿了抿嘴,蘭兒囁嚅道:“二小姐回府後的那日傍晚,奴婢到膳房取膳回來時途經書雅閣,在門口處被三姨娘喚住,她讓奴婢過幾日把這封信交給大小姐。”握著心的手有些發沉,蘭兒皺著小臉:“那時奴婢應了三姨娘的差事,隻當她是寫信咒罵小姐,卻沒想著今兒個她竟死了。”


    三姨娘給蘭兒信的前一日剛在琴瑟閣哭罵過顧月池,這會兒又給她信,難怪蘭兒會以為信裏全是咒罵之語。


    “你先下去吧”


    眉頭輕落,伸手接過蘭兒手裏的信,顧月池將之打開,而後麵色沉靜的看著三姨娘最後要對她說的那些話。


    信,三姨娘說她終於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的感覺,她感歎,顧月池要做的事情到底還是做到了。


    女兒未成親先守寡,家族麵臨被誅族的危險,她能選擇的無非是自行了斷。


    在信三姨娘提到,關於茶的事情她對顧月瑤隻字未提,她之所以選擇現在死,那是因為這幾日她一直表現的很好,不見任何異常,若是她死了顧月瑤也不會認為此事跟顧月池有關。


    無論顧月瑤說的得見天日是何時,最起碼現在她處於下風,她不想自己的女兒在跟顧月池之間有任何爭鬥。


    所以,她選擇今日這樣的方式,沒有一點前兆的突然離開。


    信,三姨娘諸罪皆認,她想讓顧月池看在姐妹之情,對顧月瑤手下留情。


    看完了信,顧月池臉色終是變了變。


    半晌兒之後,她隻喃喃的道:“三姨娘真是用心良苦啊”


    將書信湊近爐邊,她是手倏地一鬆,信筏遇火,瞬間化為灰燼。


    三姨娘死了。


    這其雖說有一部分其他原因,不過顧月池知道最大的原因便是她設計掉包茶一事。


    三姨娘死了,所以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日叫花離開之後去而複返,她早已將黴敗的茶銷毀,新興茶社的茶,根本就沒有問題。


    幽幽一歎


    顧月池自椅上起身,轉身沒入連接後院的偏門之間。


    如今三姨娘死了,她的仇報了大半了。


    出了前廳,顧月池並未回寢室去歇著,而是靜靜的站在院裏,好久都未曾動過。


    正月裏來,天還是冷的厲害,寒風瑟瑟,周圍的花草全都被凍得不成樣,站在花圃前,看著打了蔫兒的花兒們,顧月池心空明,不知在想些什麽。


    前世的時候,即便她並非手無縛雞之力,卻仍是不忍殺生,可是在今生……她竟在殺人


    原來一個人真的會變


    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仰頭望著空並不算炙熱的陽光,恍惚間,顧月池好像看到了趙氏在對著她笑……


    “小姐”到底還是忍不住出聲,覺得顧月池站的時間夠久了,秋玲來到顧月池身邊,“外麵天冷,我們還是到裏麵歇著吧”


    低下眸,對秋玲點了點頭,有些頭暈的扶著她,顧月池和秋玲主仆二人一起想著寢室方向而去。


    回到屋裏,無心吃喝,由秋玲伺候著卸下鬥篷,又與秋玲交代一聲,顧月池便準備上床歇著。


    “這些丫頭真是越來越馬虎了,竟連床紗都不曾挽起。”


    苦笑著搖頭,顧月池登上鞋榻,剛要上床,卻在脫鞋之時見鞋榻上猩紅點點。


    心下一突,她彎下身來,伸手將之抹起湊近鼻尖嗅了嗅,發現那竟是血


    心神微怔,抬頭看著四下垂落的床紗,顧月池卻見床榻邊上也有血跡


    “誰?”


    一字問出,卻不見有人回話,顧月池陡的起身將床紗掀起。


    床榻上,繡枕平放,空無一人。


    扶著床紗的手動了下,顧月池皺著眉頭剛想鬆手,卻心念一轉,看向床榻內側,隨即,她渾身一震,麵露驚色


    在床榻內側,有人渾身是血,正沉重喘息著。


    方才她之所以沒有聽到,根本是他在屏著呼吸。


    “還是嚇到你了吧”


    臉上風流倜儻消失無蹤,淩瀟瀟臉上血色早已被抽幹,此刻他臉色蒼白,嘴唇幹澀,在右臂之上竟然一處刀傷,正汩汩的往外冒著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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