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世事無常,人總是會變得


    就如現在的顧月池一般,方才顧月瑤刻意觀察了她一番,總覺得她哪裏不一樣了,看了半天卻又瞧不出哪裏不一樣。【葉*子】【悠*悠】等到老夫人怒斥聲響起,她這才驚覺顧月池的變化出在哪裏。


    過去的顧月池總是逆來順受,隱忍兩字對她來說可謂是座右銘,若日今日之事擱在以前,莫說顧月池不會動手打人,就算她打了夏蓮,也會想著息事寧人,斷然不會將事情在老夫人跟前挑明。


    四姨娘本就跟三房不對付,也嫌棄老夫人偏向三房,這會兒見老夫人如此怒不可遏,心想事情又牽扯到顧月瑤,便開口附和道:“大小姐為人如何眾所周知,那賤婢如今被打,定然是做了該打的事情。”


    方才老夫人怒斥出聲時,三姨娘和顧月瑤的臉色便變了幾分,這會兒又聽四姨娘如此說道,母女二人自是有些不自在。


    暗道一聲四姨娘果真是善解人意,顧月池仔細端詳著顧月瑤母女的神情,又瞥了眼一邊的姨奶奶,卻見她臉色尚好,並無太大變化。


    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顧月池偷擰了把大腿,愣是擠出兩眼淚來:“合著夏蓮說的不假,現如今娘親故去,奶奶也惱著月池……都說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這府裏的丫頭下人們個個都精的跟什麽似得,自然不拿我這個大小姐當回事兒。”說完話,她還煞有其事的接過二姨娘手裏的帕子擦了擦淚眼。


    顧月池梗著脖子與老夫人對峙的時候,簡直把老夫人氣的吼吼的,可這會兒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委屈模樣,頓時又讓老夫人的心軟了下來。


    到底是沒了娘的孩子,讓人覺得可憐啊


    老眼中寒光一閃,她聞言厲聲便道:“你隻是個孩子,做錯事兒了自是情有可原,奶奶何時真的惱你了?這都哪裏來的閑言碎語?”轉身看向顧月瑤,她蹙著眉頭斥道:“我道是瑤丫頭知禮守禮,手下的丫頭怎可如此胡作妄為?”


    方才姨奶奶提及此事之時,顧月瑤隻道是一點小事,自己的下人被打,做主子的卻大人大量的不與追究,籍此彰顯她的大度胸懷,但此刻事情演變到這等地步,便顯得她是理虧在前,想就此息事寧人。


    此時此刻顧月瑤的處境可謂相當尷尬。


    沒敢接觸老夫人的目光,顧月瑤低垂著頭回道:“瑤兒隻知姐姐打了那丫頭,至於這內情卻是不知,若早知是這般緣由,莫說是姐姐,連我也斷斷不會饒她。”


    方才在外麵的時候,顧月池曾冷言警告於顧月瑤,對於顧月瑤來說,顧月池明目張膽的來,她倒不覺的可怕,可此刻顧月池一進門先對老夫人示弱,此刻又讓她自己引火上身……這就有些讓她忌憚了。


    顧月瑤所說之話是真是假老夫人心裏比誰都清楚,臉色透出絲絲寒意,她轉而對顧媽媽道:“到外麵把那個滿嘴胡言的丫頭鞭笞二十,指派到膳房當粗使丫頭。”


    “是”微微點頭,顧媽媽銜命而去。


    怔怔的看著顧媽媽離去,顧月瑤亦是一臉無奈。


    得,她剛調教出來的大丫頭又飛了。


    身邊顧月池依然捂著手帕嚶嚶哭泣著,老夫人輕拍她的手,視線掃過屋裏眾人,最後將視線落在了姨奶奶身上:“那些丫頭都歸你調教,打今兒開始,莫要再讓我聽到有哪個丫頭不拿主子當主子,否則我唯你是問”


    見老夫人說話的語氣不善,姨奶奶嘴唇抿成直線,點了點頭:“奴婢記下了。”


    鎮國將軍府裏平日裏丫頭都是有顧媽媽帶著,不過背後調教之人確實姨奶奶,這點顧月池早就聽秋玲提起過。


    早在前一日知曉秋玲被打之後,顧月池便想著要替她出口氣,眼看著事情走到這一步,達到自己的預期目的後,顧月池在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


    眼看著往前便是年關,老夫人讓姨奶奶和三姨娘查了庫房,本來準備置辦府裏過年要用的年貨的。因府裏添了男孫,老夫人此時心情特別的好,她看這會兒府裏的人也齊整,便一一問著各房可缺些什麽,並讓姨奶奶記好,吩咐到時一起置辦了。


    看著老夫人笑臉盈盈的樣子,顧月池不禁心中黯然。


    顧府之中除了添了男孫,可還是死了當家主母的,可此刻在眼下,在老夫人的心裏,眼裏,根本就看不到一絲悲傷來。


    仔細想想也難怪


    於老夫人,趙氏並不是稱心的兒媳,或許她這輩子做的最讓老夫人稱心的事情便是替顧家生了兒子。老夫人苦盼多年男孫,不難相想像若趙氏不死,此刻她母憑子貴,日後怕是老夫人都要看她臉色說話了。


    眼下的情況對老夫人來說可謂是最好的,孫子有了,不稱心的人沒了,這一多一少,隻喜不悲,到底應了她們婆媳之間的關係。


    又喧鬧了沒多久,老夫人道是累了,便讓屋裏的眾人都散了。原本滿滿當當一屋子人,很快便隻剩下寥寥幾人。回頭見顧月池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隻是把原本擦淚的手帕絞在手指上,老夫人不禁眉頭一皺,等著她自己開口。


    “奶奶……”手裏的帕子越絞越緊,顧月池抬頭看著老夫人,“小弟……”


    顧月池雖隻是斷斷續續說了四個字,老夫人便頓時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這是要見她那一母同胞的弟弟


    “是奶奶老糊塗了”想到自己的幼孫,老夫人的臉上立時樂開了花,抬眼瞥了眼打外麵進來的顧媽媽,她輕聲對顧月池道:“方才我起身的時候便去看過,小家夥這會兒睡的正香,此刻讓顧媽媽引你過去瞧瞧便是。”


    看老夫人喜笑顏開的樣子,顧月池也笑著起身,對老夫人又福了福身,她便隨顧媽媽進了聚福堂的內房。


    待顧月池進了內房,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先是一僵,繼而消失不見。轉頭看向邊上的姨奶奶,她麵上流露出一絲失望:“鎮國將軍府裏何時才能清靜些?”


    一邊姨奶奶正低頭沏著功夫茶,見老夫人動怒,她忙起身上前,在老夫人跟前跪了下來:“奴婢治下不嚴,是奴婢疏忽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對姨奶奶所說疏忽一詞老夫人不置可否,攤手從身後摸索出一串古樸的念珠,老夫人低頭看著姨奶奶,卻並未讓她立即起身。“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莫珊在時琴瑟閣如何我管不著,現如今她死了,琴瑟閣的主人是月池丫頭,且不說她日後落到哪一步,她是陽兒的嫡親姐姐,就陽兒來論,今日之事也出不得”


    趙氏所生之子老夫人為其取名顧月陽


    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


    如今琴瑟閣沒了趙氏坐鎮,不過顧月池的身份到底還是擺在那裏的。老夫人日盼夜盼,盼了十幾年才盼來的嫡孫,自是她的眼珠子,顧月池與顧月陽一奶同胞,所謂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就算是為自己的嫡女,此刻老夫人也得有意抬高顧月池的身份。她可是清楚記得智慧大師給顧月池看相時所說的話。


    姨奶奶點了點頭,道:“奴婢當下就跟各房丫頭交代下去。”


    “唉”長長的歎了口氣,老夫人語重心長的對姨奶奶道:“你自小在我身邊伺候,我知你甚深,陽兒生在正房,那是他的福氣,也該是月池丫頭的福分。你不是屬意三房和瑤丫頭嗎?回頭傳話給瑤丫頭,就道是我說了,人有的時候可以不認輸,但是一定要認命”


    被老夫人一語道破心事,奶娘窒了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老夫人說的沒錯,顧月陽生在正房,那便是鎮國將軍府的嫡子,那是他的福氣。而顧月池跟他同為一母所生,日後在府裏必然底氣壯些,自然也是她的福分。老夫人此刻是在變著法子的告訴顧月瑤讓她在以後的日子裏恪守本分,莫要再有無謂之舉


    姨奶奶依舊跪在地上未曾起身,靜默許久,等到老夫人氣順了些,她這才斟酌著說道:“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端起手邊的參茶喝了兩口,老夫人斜睇著她道:“你盡管講來”


    姨奶奶抬眼瞧了老夫人一眼,察言觀色道:“眼下夫人故去,老爺嫡妻一位空虛,主子年歲大了,打理府中事物到底力不從心,依奴婢之見還是該與老爺另覓填房”


    老夫人轉著念珠的手一頓,“你此話何意?”


    姨奶奶見老夫人臉色微變,趕忙回道:“奴婢知道主子是怕有了新夫人小少爺便會受委屈,不過奴婢的意思並非是要與老爺在府外尋填房,而是在府裏挑選合適的人選。必如……三姨娘……”


    老夫人聽了一愣,不過很快目光倏地一下變得銳利起來,“你的意思是要濤兒把妾侍扶正?荒唐太荒唐簡直是天方夜譚毋為妾為妻這是平頭百姓家都知道的道理,你難道不知嗎?”


    “奴婢自是省的這個道理”呼吸有些沉重,姨奶奶這輩子恐怕是第一次明知老夫人會動氣,卻還是如此執拗的說下去。“奴婢道理有三,其一是三姨娘多年來替主子打理內務,堪堪一把管賬的好手,其二三姨娘膝下無子,斷不會欺辱小少爺,其三還有瑤丫頭……主子不是想要讓瑤丫頭出人頭地嗎?若是她生母成了正室,那她便是變庶為嫡,日後行事再無身份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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