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閑言碎語


    淩瀟瀟平日裏看上去雖有些不務正業,實則隻是籍此來為自己添加保護色,在他的骨子裏,感情還是十分細膩的。


    若鍾情於一人,則那人的音容相貌,一顰一笑,都會盡皆眼中。


    此次領命辦差,他隻是一去一回,顧月池就遭逢劫持,眼下本該一切塵埃盡散,可就在剛才短短的相處中,他卻在她眼中看到了躲閃。


    真的是錯覺嗎?


    這個問題,他心中猜到分,唯有顧月池心中最是明了。


    並未開口做過多解釋,顧月池隻是安靜的站在原地無數次在心中告訴自己,淩瀟瀟所鍾情的是她的前身。


    許久之後,深深歎了口氣,淩瀟瀟對她叮囑道:“日後我公事繁忙,無暇顧及望江的生意,那裏全權交由你來打理,倘若出門的話,切記不可獨自一人。”


    “淩瀟瀟”


    見他抬步要走,顧月池連忙輕喚一聲。


    停下腳步,淩瀟瀟轉身,以眼神詢問顧月池。


    心下五味雜陳,顧月池輕聲道:“若你再遇心儀之人,我願讓出十一皇妃之位。”


    “你我之間的約定我猶記於心,大可不必如此提醒與我。”淩瀟瀟嘴角微翹,臉上洋溢著如春天般的笑容,心底卻如冷風刮過,透著淒涼。


    轉身向外,他大跨步的離開了顧月池的視線之內。


    他們二人,若有一人再遇心儀之人,兩人之間的親事便可不作數,這是提前便說好的。


    淩瀟瀟雖隻說了一句話,卻也算給了顧月池一個答複。


    “曾經滄海難為水”淩瀟瀟早已離去,顧月池卻依舊站在桌前,久久無語,她最後呢喃道:“撇去前生,撇去前身,今生今世,我隻想為自己而活。~”


    夏日炎炎,蟬鳴陣陣。


    站在聚福堂外,淩瀟瀟並未離去,而是獨留許久。明眸微眯,仰頭凝視著空中豔陽,任由金光四射,在眸間化作道道明芒,他隻是苦笑一下,卻很快便神情自若如昔。


    自肩胛處提了提早已汗濕的衣襟,他輕搖折扇,並未出府,隻是向著禁苑方向緩步而行。


    禁苑門前的那扇門一直虛掩著,在門前站定,嘴角依舊掛笑,淩瀟瀟拿手裏的扇柄將之頂開。


    正值午時,陽光炙熱,站在禁苑門前四下打量著周圍景色,淩瀟瀟臉上表情始終鎮定自若,並無一絲波瀾。


    簫聲起,樂聲悠揚婉轉,飄忽入耳,令他不禁嘴角苦澀揚起。


    閉目聆聽,直到曲終,他隻是站著,卻不曾向前邁進一步。


    折扇在手掌上隨意的敲了幾下,淩瀟瀟笑眸一哂,輕歎連連。須臾過後,他腳步一轉,離禁苑而去。


    淩瀟瀟本來是身負皇命在外辦差的,因接獲顧振濤傳去的消息,這才匆忙返回京城。現如今顧月池得救,他便再次離京,去完成上麵交代下來的任務。


    在養傷期間,顧月池每日所做之事便是吃了睡睡了吃,如此日子過的倒也輕鬆。


    但好景不長


    這日一早,早早起身拆了紗布,見額際隻留了一道小疤痕,該過不了多久就能消,顧月池吩咐秋玲在梳頭的似乎往前留了些碎留海,籍此來掩去傷疤。洗漱過後,才剛用過早膳,她還沒來得及吃藥,便見束草神色匆忙的打外麵跑了進來。


    見是束草過來,秋玲不禁笑說道:“你在府裏怎麽算也是老人兒了,怎麽做事還是如此浮躁,冒冒失失的。”


    似是沒把秋玲的笑話聽進耳裏,束草徑自迎到顧月池麵前,氣息不穩的說道:“大小姐可安好?事情有些不妙了”


    眉腳輕跳,顧月池眉頭皺緊,放下手裏剛剛端起的藥碗,問:“什麽事兒不妙了?”


    依舊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束草道:“今兒一早夫人本是跟以往一般不出院子的,可心想小姐也該回來了,就要去跟老夫人請命,說是進宮接您回府。~”


    早已猜到會跟趙氏有關,顧月池輕聲斥道:“如此便把你嚇成這幅摸樣?”


    過去對趙氏隱瞞那是怕她胡思亂想,這會兒她頭上的傷也好的七七八八,該是去見趙氏的時候了。


    束草忙道:“若隻是如此倒也好了,奴婢跟奶娘本是一起跟在夫人身邊的,可走到書雅閣門外處時,卻聽聞那些不知死活的丫頭正在議論小姐遇劫之事。您也知道的,此事一直是瞞著夫人的,可話聽了進去,哪裏還有掏出來的道理,夫人可是真的動了氣了。”


    顧月池知道,此事決計瞞不過趙氏一輩子,即便是瞞也無非隻是瞞上一陣子,她原想著到時候親自跟趙氏說的,卻沒想到今日被幾個碎嘴的丫頭給捅破了去,如此一來趙氏不氣才怪。


    自桌前起身,顧月池問道:“我娘這會兒在哪兒?聚福堂還是琴瑟閣?”


    趙氏這氣既是因她而起,自是要由她來消。


    束草頓了頓神,搖頭道:“夫人此時還在書雅閣門前生氣呢。”


    “在書雅閣門前生氣?”眉頭皺的更深了,顧月池吩咐秋玲帶上油紙傘和稍許生津解暑的酸梅湯,隨束草一起趕了過去。


    近日已過了暑伏,雖是清晨,可天氣亦不涼爽。一路行來,雖是走在油紙傘下,顧月池卻依然覺得汗流浹背。


    如束草所說的,趙氏正在書雅閣前生著悶氣,此時在她的身邊除了奶娘,還多了三姨娘和顧月瑤母女二人。心想這兩人該是剛被驚動了來,顧月池眉頭一凝,問著身邊的束草:“娘隻是為我遇劫一事在氣?”


    對趙氏,顧月池還是有些了解的,如今她有孕在身,即便是心中有所不滿,也不會大動幹戈傷了身子。可眼下陽光正炙,她卻堵在書雅閣前不走,顯然是動了大氣的。


    她雖與被劫持,卻已獲救,就算趙氏生氣,也不至於如此。


    遠遠的望著不遠處的趙氏,束草有些進退維穀。


    眉心一皺,顧月池道:“我既已到此,遲早會知道,你與我瞞著,又是圖的什麽?”


    “奴婢不是不說,隻是怕小姐也被氣著。”束草一驚,忙道:“小姐遇劫之事,全府上下都曉得,唯有夫人不知,乍一聽了,夫人確實是氣著了,不過奴婢覺得最讓夫人生氣的是三房這些碎嘴子們說的那些話。”


    顧月池一愣,隨即嘴角一扯:“她們都碎嘴些什麽?”


    驚聞女兒遭劫,趙氏的第一反應便該是去探望顧月池才是,可眼下趙氏並未到聚福堂找她,卻堵在書雅閣外發火,若不是那些丫頭說了什麽趙氏不能接受的話,身懷六甲的她決計不會如此。


    束草咂了咂嘴,卻低下頭來。“奴婢不敢說。”


    “哎呀”看束草猶猶豫豫的樣子,秋玲在邊上看的都急了:“大小姐問話你直接回了不就好了?”


    “我自己去問。”眉頭緊蹙,顧月池不在束草身上浪費功夫,徑自往書雅閣門前走去。


    坐在書雅閣門前的槐花樹下,趙氏一臉冰霜。成孕四個多月,她早已孕像外露,雙眼似要噴出火來,她胸臆間上下起伏,顯然仍處於盛怒之中。


    “娘”還未到趙氏身前,顧月池便先喊了一聲。


    眉頭皺了皺,趙氏站起身來看向顧月池,眼中淚光瞬間充盈:“你這孩子,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怎就瞞著為娘一人呢?”初聽到顧月池遭劫之事,趙氏心中驚跳不已,此時真切的看著女兒就在身前,且安然無恙,趙氏高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女兒這不是沒事嗎?娘是什麽身子您難道不知嗎?此事瞞著您無非就是不想讓您操心。”上前拉起趙氏的手,顧月池視線掃過三姨娘和顧月瑤,又看了看在地上跪著的五個丫頭,輕聲勸慰道:“這些賤婢有碎嘴的毛病直接安排出去便是,你犯不著為此氣壞了身子。”


    “姐姐大人大量”三姨娘在邊上插話道:“這些丫頭都是奴婢親調教出來的,若果真有碎嘴的毛病,奴婢領回去嚴加管教便是。”


    趙氏的臉色有幾分僵:“三妹妹還打算把她們領回去?”


    自從懷孕之後,趙氏的性子似是有回到以往,總是安靜閑適,幾個月下來,府裏的下人們也都習慣了當家主母的慈愛和藹。但是此時趙氏的目光格外凜冽,讓三姨娘自是僵著笑了笑,不得不噤口。


    地上跪著的幾個丫頭裏,有在三房做粗使丫頭的,也有在顧月瑤身邊貼身伺候的夏蘭,此刻她們一共五個人,皆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任由烈日蒸灼,汗流浹背,卻誰都不敢抬頭辯解幾分。


    一聲不響的觀察著她們,顧月池剛想再勸勸趙氏,卻見顧月瑤上前對趙氏福身一禮,道:“隻是一些粗使丫頭,母親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


    “哈”趙氏看了顧月瑤一眼,見她規規矩矩的樣子,趙氏更來氣,指了指其中的兩個丫頭,她對三姨娘道:“她們兩個苦無遮攔,說池兒即便被救,卻不知是否完璧,這等汙穢之話都說的出,還真是三妹妹一手調教出來的。”


    場子一下冷了下來,顧月池雙眼微眯,臉上也寫滿不悅。


    難怪她問束草這些丫頭碎嘴什麽束草吱吱唔唔,她本猜著就知不是什麽好話,這會兒聽了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也難怪趙氏不急於去看她。


    有人如此妄議自己的女兒,即便趙氏再有涵養,也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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