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的話確實說到了郭氏的心裏,劉秀不是能為她做主的人。而且,這個事兒就算是放在陰麗華的身上,隻怕也沒那麽容易過去。


    把這件事情不動聲色的遮過去其實很簡單,但是,郭氏絕不甘心就這樣被人算計,特別是算計了她的孩子。這時候,她滿腦子都是輔兒笑起來時閃著光的眼睛,越發的生出一股子狠勁兒。她的頭很沉,可是心裏卻明白。“染兒,許美人前兒做的杏仁酪味道還好,你去讓她教教你。”


    聽到郭氏要吃東西了,青染心裏不住的感謝老天爺,交代了紫蘇幾句,就趕緊去了芳菲殿。許氏對皇後突然提出要吃杏仁酪很是奇怪,這東西費時費事,哪是一時半刻就能做得的。


    “美人也知道,我們娘娘自從懷孕以來從來都不挑揀吃食的。隻是,這兩天到反常起來,口味越來越奇怪。這會兒突然想起來,也不好太麻煩美人,隻叫我過來學學。”


    許氏想想也是的,孕婦的味覺誰能說的準,皇後就算不錯,懷了身孕五個多月,也沒鬧著要這樣那樣的,於是笑道:“這點小事,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這東西做也很容易,就是要耗費些時間,我陪著姑娘做一次,姑娘也就會了。”說著,許氏就帶青染去了小廚房。


    芳菲殿本身是沒有廚房的,許氏做什麽也都是在長秋宮的小廚房裏。東西都是現成,許氏倒是一點沒藏私,她也不是一點沒想過要保護一下知識產權,隻是上次開作坊的事情無疾而終以後,她開始明白,女人,特別是皇帝的女人,在這個年代是寸步難行。


    “姑娘千萬要記得,都磨好濾清之後,一定要用銅鍋來煮,這樣煮出來的顏色才會是白的。”


    青染笑道:“難怪美人前段時間大費周折要弄這麽小東西,原來是做這個用的。”


    許氏一邊輕輕的攪動著鍋子裏的濃汁,一邊說道:“你可別小瞧它,這個東西的用處可多了。什麽時候姑娘空閑下來,我倒是可以教姑娘做些小吃什麽的,都能用得到它的。”


    “美人要是不嫌麻煩,奴婢可是求之不得。”


    麻煩,怎麽會麻煩呢,許氏心裏想著,她現在最不怕的就是麻煩了。身邊的人,沒一個可以說話。每天看著四角的天空,幾乎都能把人給憋瘋。而上次跟皇後談了許蔚然的事情,她後來隻字不提,也不知道究竟作何打算。宮裏麵安靜的像一潭死水,可是她再也無意伸出手去攪動一點半點。劉秀曾經帶給她的柔情蜜意,在失去了孩子以後蕩然無存,那時候她終於明白,他嘴上雖然說著安慰的話,心裏麵卻很是怪她沒有護住孩子。


    在許氏的心裏,劉秀成了一個徹底的虛偽小人,她當然不會再為他做任何的爭取。她有時候不免要想,劉秀和陰麗華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如果這宮裏麵沒有別的女人,他們應該會是一段真正的愛情佳話。隻可惜,這宮裏是不可能沒有別的女人的。


    現在已經是十月份了,天氣比較涼爽,那白白嫩嫩的杏仁酪很快就凝結好。許氏跟青染一道給皇後送去。


    “娘娘的臉色怎麽這麽差?”許氏見到郭聖通大吃了一驚。


    “也沒什麽,就是有些吃不下去東西。”


    “這不就等著美人這碗杏仁酪呢!”紫蘇笑著說道。


    “這東西也不頂什麽事的,娘娘還是趕緊宣太醫過來調理一下才好。”


    “太醫昨天來過了,也沒什麽法子,又不好隨意用藥,就讓盡量換著樣兒吃點東西,過幾天自己也就好了。”


    青染一邊陪著說笑,一邊服侍著郭氏把東西吃了。許氏看眾人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有些酸酸的。以前,自己鬧脾氣不吃東西的時候,父母也是這樣的哄著勸著,可是現在,再沒有人這樣的人了。劉秀心裏郭氏雖然不如陰氏,但是郭氏還有這些在意她的丫頭們,還有母親弟弟,兒子,可惜自己什麽都沒有。


    許氏心想,怎麽會覺得我們同病相憐呢?郭氏再不濟也比自己強的太多。還不如再死一次投胎算了。


    正想著呢,隻見一個眼生的女子走了進來,看裝扮也不是長秋宮的宮女。許氏這會兒倒是福靈心至,馬上就想到了讓寧平公主鬧了好幾場的鄧嬋,就是這個罪臣之妹都有寧平公主惦記。許氏心中深深地歎了口氣。


    鄧嬋指揮著宮女把食盒裏的東西布置好,“娘娘,這都是些民女家鄉的菜色,請娘娘嚐一嚐,看看能不能合您的口味。”


    郭聖通因為剛吃了半碗杏仁酪,本不想再用什麽,看著鄧嬋殷切的眼神,倒也不忍心拒絕。許柔然陪著略動了幾筷子,實在是吃不慣這種清湯寡水的東西。看皇後也是明明沒有胃口卻要強撐著,便想著去熬點米油。


    郭聖通見許氏退下了,命紅宛去請了太醫令,又讓紫蘇去把尹善選過來。沒一會兒功夫,尹善就到了。


    “本宮昨天在廣德殿聞到一種很特別的熏香,跟以前長秋宮的完全不同。私府令過去一趟,問問中常侍,可是尚書令那邊獻過來的。看看還有沒有多的,給本宮取一點過來。”皇上那邊衣食住行都由尚書令負責,手底下尚書、尚冠、尚衣、尚沐、尚席、尚食分的清清楚楚。陰麗華做這樣的事情,不會把自己擺在明處,隻是不知道這是尚書令還是下麵的六尚所為。


    “諾。”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他該管的,尹善不疑有他。隻是覺得皇後娘娘十分古怪,之前庫裏那麽多好東西,甚至還有些因為戰亂已經失傳了的寶貝都沒留著,反到對皇上那兒的感興趣。尹善在這宮裏呆了快三十年了,對劉秀的“土”勁兒很是瞧不上眼。皇後娘娘之前倒是有幾分貴氣,可是現在,尹善感到慘不忍睹。


    郭氏覺得尹善不見得能拿回來那個東西,但是總的試一試,就連太醫令那裏也不是有很大希望。


    塗太醫看皇後的臉色就知道跟上次裝病完全不同,可是診過了脈相,卻沒什麽不妥,緊緊地皺著眉頭。


    郭聖通揮退左右的侍從,“太醫可聽過青木草?”


    塗太醫很是茫然,“微臣不曾聽過。娘娘神思不屬可是與它有關。”


    郭聖通倒是信得過塗太醫的人品,就把青木草的來龍去脈跟他略說了一些,當然,隱去了皇上、鄧家和鬼胎。“太醫可聽說過這樣的東西?”


    塗太醫撚著胡須沉吟道:“青木草臣倒是不曾聽過,但是一本古書所記載的茈筶倒是跟娘娘說的青木草極其相似。本以為這樣的東西隻不過是訛傳而已,沒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塗太醫居然知道相似的東西,讓郭聖通心中一動,也許有法可解。“太醫既然知道茈筶,可有化解的辦法。”


    “化解的辦法臣倒是沒有見過,隻是自古以來萬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斷沒有不能解的道理。臣推測,茈筶應該是經過焚燒產生毒氣,使人出現幻覺。也許是尋常人不如懷孕的婦人敏感,所以隻有孕婦會被它影響。娘娘若是真的中了此毒,應該以靜心調養為上,臣再回去翻找古籍,盡快想出辦法。”


    塗太醫能說出茈筶這東西,已經出乎郭氏意料了,至於徹底的解決,她也明白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兒。太醫給開了個安神的方子,因為很多藥不能用,說來也就是個安慰。


    這樣陰毒的東西出現在皇宮裏,讓太醫令有些不寒而栗,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應該裝聾作啞,但是,出於一個醫者之心,還是不能不說。“娘娘,臣還有一事不明?”


    “太醫請講。”


    “不知娘娘是怎麽樣接觸到的茈筶?若是宮裏有這東西,臣也好找出相克之物。而且最主要的是,娘娘絕不可以在碰到。”


    郭聖通想了想,決定把事情告訴他,也許以後還得這位太醫幫忙,“是陛下廣德殿的熏香。”


    塗太醫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心裏麵著實後悔,隻是話已出口,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郭聖通看了他一眼,說道:“太醫也明白這其中的厲害,所以務必要嚴守秘密。對外隻說皇後過度操勞,也就罷了。”


    “微臣明白,隻是熏香這類的東西,最容易沾染衣服。”剩下的話已經不必再說,塗太醫相信皇後會明白的。


    “這就需要太醫幫忙了。”郭聖通頓了一下,“讓長秋宮緊閉宮門。”


    塗太醫覺得自己都快嚇出病來了,他以為皇後讓他去查證廣德殿的熏香。畢竟這東西隻是傳說,誰也沒有見過,要是無憑無據、捕風捉影,隻怕自己這個腦袋也就頂到頭了。


    “娘娘,陛下今天送大軍出城,在外的時候不短,身上應該沒有什麽味道,隻要請陛下在回廣德殿之前到長秋宮,就不會有問題,後麵的事情,請容臣在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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