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剛過,聳秀亭內,連瑤獨自一人站在亭角,抬眼望著遠處的餘香院。(葉子·悠~悠..)


    那是木大夫所居住的地方,想起剛剛在福月與母親的一番話,她說昨夜木大夫已經證實四姐姐藥材上沾有夾竹桃粉的緣故是因為有人將混有毒粉的水滴在上麵所造成的。因為毒汁分布極為不均,所以若不是有人倉促間下毒便是不小心滴上去的。


    母親很含蓄地與自己道出了她的意思,說是讓這件事隨著銀釧的死就此揭過去。


    連瑤知道她的心裏定是也懷疑自己的,因為就算她也認為連玥是個極有心計的人,也斷不會相信連玥會在那麽珍貴的救命藥材上下毒為餌。


    可正因為藥材的珍貴,正因為眾人都知道她多麽渴望能夠讓身子痊愈,所以她在眾人眼中便是最大受害者。


    母親以為自己該做個聰明人,銀釧既然已經死了,不如就棄車保帥。無論這件事情與自己有沒有關係,反正如今死無對證,就說是銀釧研磨毒粉之後剛淨手就去觸碰了那些藥材,才誤讓四姐姐中毒的。


    然而銀釧平時做事有多謹慎別人不了解,自己可十分清楚。她心細如塵,從來沒有犯過一點錯,何況她自己也知道夾竹桃粉的毒性,又怎麽還會犯這種簡單錯誤?


    因此,連瑤心裏根本就不讚同這種做法。如果真的那麽做,那銀釧就此會背上這個黑鍋,被人唾棄。


    更重要得一點是,自己甚至都認為銀釧的死不是這麽簡單,因為昨夜銀釧被拖下去的時候早已神誌不清,受了三十棍子,又在冰冷的柴房,正常來說半夜應該就會發熱,試問她那個時候還怎麽能投繯?


    母親故意將銀釧一人關於柴房內,說不定這一切就是她早已想好的了事方法。犧牲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丫鬟,就此解決這場風波,既好向父親和祖母交代,也好給四姐姐一個說法。


    連玥的這一招很明顯就是針對自己的,就是銀釧已死,府裏的人私下裏也會竊竊私語,今後看自己的眼光也必是帶著輕視的。


    她難道以為母親事後還會為她去乾梓侯府再求取一次藥材嗎?


    她做夢


    既然這麽不想身子痊愈,那自己就幫她一把,讓她一病到底,讓她這一輩子都這麽羸弱,好好地繼續做連府裏平易近人的四小姐。


    “十小姐。”


    身後傳來輕微的喚聲,連瑤知道自己等的人來了。轉身看著眼前的少女,她的容顏有些憂愁,比自己以前見到的時候憔悴了不少。


    春肜恭敬地看著連瑤,行了一禮後才道:“讓小姐久等了,奴婢將手頭裏的事情做完後便立馬趕了過來。”


    連瑤一笑,而後在涼亭的石凳上坐下才笑道:“沒事,你為母親辦事,自然是忙碌的。”


    春肜點點頭,心裏不解連瑤這個時候約自己過來是為了何事。想起自己早晨引她去太太屋子裏的時候,她突然說想見自己,還說自己若是不去,必然會後悔。


    “聽說,李媽媽已經跟母親提過要你的事情了?”連瑤直入主題,說的輕描淡寫,好似絲毫的不放在心上。


    這是昨天自己剛回梅苑的時候聽紫蘇說的,其實那日自自己跟著徐媽媽去乾梓侯府之後。母親是有那個意思以後就讓春肜跟著自己,因此那天她便與紫蘇和紫煙二人一同回了梅苑。


    可是還沒過幾天,姚媽媽又到梅苑將春肜調了回去,說是福月裏缺人手。母親將身邊的丫鬟被陸續賜到府裏的各個小姐、少爺身邊,卻沒有及時補上人選。一是因為要呆在福月裏做事的要求極高,二是母親用不慣生人。


    所以當時大家都沒有想那麽多,因為又正是快月末,福月裏事情本來就多,春肜是個難得伶俐的。~可不巧沒幾天,府裏就傳出李媽媽向太太討了春肜要給她侄子做媳婦的消息。


    春肜的臉色一變,而後很是憂愁,一下子就朝連瑤跪了下去說道:“十小姐,這回您可是真的要幫幫奴婢,上次您說會去問太太要了奴婢,可現在……”


    “你也不用急,母親不是沒有答應李媽媽嗎?”連瑤寬慰道。


    春肜卻是很激動,看著連瑤都快哭了,帶著哽咽的濃濃鼻音道:“太太如今沒有答應,是因為大少爺的婚事也快到了,福月裏的事情比較多。何況奴婢也還不到年齡,但隻要過了這個夏天,若是李媽媽再開口,太太是一定會同意的。畢竟太太這次雖沒有直接應下,卻也沒有回絕,隻說再考慮考慮。李媽媽是太太自丁府帶來的,太太平日裏那般器重她,這事早晚是會成的。”


    連瑤看著她那副著急的模樣也於心不忍,可想到自己內心的打算,並不急地讓她起身,而是回道:“你以前好歹是幫過我不少次的,我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送羊入虎口,往火坑裏跳的。”


    看到春肜聽到這話後抬起眼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眼中充滿了感激的樣子,連瑤接著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地道:“可你也知道,如今出了四姐姐的這事,我在母親身前說話也沒多少分量。四姐姐的這件事情雖然我自問清白,可是旁人卻不這麽想。”


    春肜聽到連瑤之後的話眼神轉為黯淡,又低下頭想了會才說道:“奴婢也知道您的難處,或許這就是奴婢的命。”


    連瑤看著她一臉絕望的樣子又說道:“其實話也不能這麽說,把你調到我身邊也不是沒有辦法。”


    春肜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似是黑暗之中的人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一般望著連瑤。


    “不過,你也看到了,這一年之內,我身邊的紫竹和銀釧都紛紛喪命,我這個做主子的自認為連保住下人的能力也沒有。以後你若是真的跟了我,我怕你也……”


    連瑤一臉頗為無力的樣子看著春肜又接道:“所以我就想,或許你不來我身邊,才是你的福氣。”


    “十小姐,奴婢是真的想要跟著您的。如今要奴婢……要奴婢嫁給那個傻子,不是奴婢的福氣,而是晦氣。奴婢真不想嫁給李媽**那個侄子,這些年來奴婢在太太跟前也學到了不少,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奴婢自認為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奴婢也知道十小姐您心中的苦,小姐想要做什麽,奴婢以後定當竭盡全力幫助小姐您。”


    春肜說的信誓旦旦,對著連瑤表現的慷慨激昂,一副認定了連瑤的樣子。


    連瑤聽著見著心裏自然是很滿意,這才一副像是突然發現春肜還跪著一樣詫異的表情望著她忙道:“你快起來,別跪著了,把膝蓋跪傷了就不好了。”


    春肜發現連瑤的表情似是一切好商量的意思,這才右手一按在大腿處慢慢起了身。


    “不過,你的能力如何,總是要你自己證明的。”連瑤別有深意地看著春肜說道。


    後者也不是糊塗的人,心中自是知道連瑤今日找自己出來並不是僅僅為了李媽媽要自己的這個事情,定是有事來吩咐自己的。


    畢竟“要從別人處有所得,必先得有所付出”這個道理她也是明白的。


    正了顏色,春肜才頷首回道:“小姐有事吩咐,奴婢定當萬死不辭。”


    連瑤微微笑了笑才問道:“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哦,對了,昨兒個下午見到你帶著十二妹妹,那是往哪兒去?”


    春肜一時不知道連瑤到底是何意,便直接回道:“昨兒個太太為十二小姐選的棋師到了府裏,奴婢帶十二小姐去閔秀才那行拜師之禮呢。”


    連瑤似有興趣地道:“哦,閔秀才?”


    對於連瑤的話越發的摸不著頭腦,春肜又解釋道:“是啊,太太聽說蔡州褒信縣有棋師閔秀才,說嚐有道人善棋,凡對局率饒人一先。因此奏明了老爺特地請人重金聘回來教十二小姐棋藝的。”


    “琴棋書畫,母親對十二妹妹下的心思可真多……”連瑤嘀咕道,而後又看著春肜掩帕笑著道:“十二妹妹也真是好奇的人,看見紫煙、紫蘇她們抱著一堆藥盒,偏要拆出來瞧瞧摸摸的,那個時候我都怕她那雙濕手把藥材的藥效給磨去了。”


    連瑤說的玩笑般,春肜卻是聽出了其中的深意,一副驚愕的表情望著連瑤。


    看著春肜已有所悟的模樣,連瑤又道:“你們行走匆匆,怕是十二妹妹在花園裏貪玩,誤了去見閔秀才的時候?也是,十二妹妹正是好玩的年紀,采采花,撥撥葉,也是極正常的。”


    說完便看著遠處,也不去盯著春肜看了。


    半晌,春肜才在連瑤的身後出聲道:“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隻是當時十二小姐身邊還有青曲和青鎖,奴婢怕……”


    連瑤卻是依舊沒有回頭,隻淡淡地道:“這不就該表現出你的能力了嗎?”


    片刻的沉默,春肜才回道:“奴婢會應付好的。”


    連瑤“嗯”一聲,而後才轉身看著春肜自自己懷裏取出一封信,遞與她眼前。


    “如今紫蘇和紫煙都不在我身邊,你把這封信送到安穆侯府秦家,交給七姑奶奶。切忌,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福月裏的人”連瑤鄭重道。


    春肜是個很聰明的丫頭,並沒有多問一句為什麽,接過去後便將信收到自己的懷裏,應道:“小姐放心,奴婢定當完成任務。”


    連瑤點點頭,拉起春肜的手感激道:“等這件事落定,我必定會向母親要了你”


    後者隻是點了點頭,而後望了望四周,行了個禮後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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