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從個屁”桑月難得的罵了一句髒話,臉紅脖粗地朝著蕭源大吼,“他憑什麽一句話就讓我去守城啊,我的部隊隻有我才熟悉,他們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誰擅長些什麽我一清二楚,一個軍隊,將領很是重要,若是一個決定錯誤,就可能造成幾百上千的死亡,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赴死,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桑月”這五年來,這還是蕭源第一次叫出桑月的全名,且還異常的嚴肅,“他是我們國家的神,他的命令比聖上的旨意更加讓人不容置疑,他讓你去守城,你就必須去守城,你不得編排他,不得罵他,不得頂撞他,若你執意如此,到時候,別說我不給你好臉色,恐怕整個鼎城的人都不會待見你”


    聞言,桑月嘴角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退後一步,望著蕭源,鏗鏘有力地說道:“他是你們的神,不是我的”


    說罷,桑月轉身離開,拇指與食指放在嘴邊,吹了一個尖銳的口哨,聲音長而響亮,隨即,一隻提醒嬌小的蒼鷹飛出鼎城的後山,發出一聲嘶鳴,在空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來到了桑月的麵前,礙於桑月身上有著獸王種下的印記,對於它這個低階魔獸有著絕對的威懾力,蒼鷹降落在桑月的麵前,身有些戰栗,低著頭,帶著敬畏。


    桑月吩咐了蒼鷹幾聲,緊接著,蒼鷹再次高亢地鳴叫一聲,然後撲騰著翅膀,遠離開,飛行在高空的它雖然戰鬥力不高,但卻擁有最敏銳的眼睛,鼎城所有的一切盡皆落在它的眼底。


    布置好這方麵,桑月這才踩上了城牆,她會做好自己的本分,她倒要看看,那些人口的龍承運如此安排便有他的道理,這個道理到底在何處


    站在城牆頂上,迎著狂風眺望著遠方,隻瞧得見幾公裏外的地方綠色的帳篷連成一片,與地平線交接,成為一處獨特的風景。


    天空越來越陰沉了,黑壓壓的雲層一片又一片,似乎一伸手便能觸摸到,壓抑得整個人似乎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看了看周圍,士兵仍舊如往常一般巡邏著,顯然,他們還沒得到通知,敵軍就快要大規模地攻過來了,這些士兵不可避免的有著敵軍的細作,既然要反突襲,那麽越少人知道越好


    一個時辰過去了,敵軍沒有任何攻過來的跡象,沒有戰馬踏起土地時揚起的一陣陣煙塵,沒有黑壓壓的人群帶著強大的氣勢朝這邊壓過來。


    一切平靜得太過詭異


    桑月疑惑地皺了皺眉,心裏閃過一絲不安,對方就算是想要突襲,一個時辰也該過來了呀,鄭小雲在他們打地洞的出口處設置了幻陣,敵軍進入幻陣看到周圍的景象與真正的鼎城毫無二致,隻是,他們永遠走不出那幻陣,就連他們以為在不知不覺地解決掉一名站崗的士兵時,也是虛幻的。


    在幻陣裏,他們會贏,他們會打破鼎城的內部,他們會回去報信,他們會派遣大部隊進入地洞,更會大規模地開始攻城,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按理說,做好這些,一個時辰的時間也該夠了


    這一個時辰裏,桑月會時不時地吼上一句,讓所有人好好戒備著,不得放鬆,若有若無地警告著他們最近這幾天可是關鍵時刻,個個把眼睛都給睜大了,哪怕一直蒼蠅都不得飛過。


    每次提醒過後,士兵會在短時間內變得靜氣凝神,神經也會變得緊張,可長時間這麽下來,誰都會變得鬆懈,士氣也降了一大截,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她還是略微懂一些的。


    摩挲著手的長弓,桑月沉默著注視著前方,手指一點一點,忽然,桑月的頭向前一伸,緊盯著前方平原上的某一個地方,怎麽覺得那裏有點異常,可到底是哪裏異常,又說不上來。


    再一看,一團青草竟然在移動,淡淡這麽掃一眼,可能不會發現,但她明明記得剛剛那團青草長在靠後的位置。


    猛地站直了身體,桑月大喝:“敵襲,戒備”


    緊接著,戰爭的擂鼓被敲響,城牆的士兵再次猛地一提精神,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好了作戰姿態。


    “弓弩手準備,瞄準前方三千米位置。”


    一排排訓練有素的弓弩手站在城牆上,將長長的弓弩搭在堅韌的牛筋上,狠狠一拉,手臂上肌肉暴起,一根一根的青筋交錯在上麵,然後在桑月的一身吩咐下,猛地放開了弓弦,咻的一聲,上千支弓弩一同發射,帶著強大的殺傷力,定在了前方那些偽裝的敵軍上,頓時濺起了一灘鮮血。


    一輪發射完畢,弓弩手退至一邊休息,旁邊的備用弓弩上接上,再次上弦,在桑月的命令下,發射。


    既然已經被發現,敵軍也不打算再掩藏下去,紛紛丟棄身上的掩蓋物,拿著登牆的必備武器,大吼著向前衝。


    距離近了,桑月立刻讓人將手的弓弩放棄,紛紛改用弓箭,一輪弓箭射下去,成千上百的人倒下,可馬上,那倒下的空缺又立即被人填上,大叫著上前。


    一架又一架的雲梯搭上城牆,一個又一個的敵軍爬上了城牆,盡管那些人在很短時間內,便被人一刀砍了腦袋,可爬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將這些人殺掉所花費的時間越來越長,人手也越來越緊,投石車一刻不停地運轉著,有人端來了燒得火辣的油往那些雲梯上倒去,再一把火放下去,整個雲梯都燃燒了起來。


    不斷有人倒下去,嚎叫著,不甘著,怒吼著,但,一人倒下,便有十人衝上來,不絕不休,漸漸的,守軍有些不受控製,越來越多的敵軍爬上了城牆,不顧一切地提刀亂砍,一人接著一人不斷地喪生。


    攻城的敵軍很多,粗略一看,至少十萬,而那該死的龍承運竟然隻派給她一萬的守城士兵,說什麽現在人手緊張,一萬的數目已經不小了。


    若是可能,真想提刀將那雲橫國的保護神一刀給砍了,她可不認為她有哪裏得罪了他,忽然某個身影劃過桑月的腦海,難道是鬆寧?


    可龍承運不像是那種為了給屬下討回公道,而不顧上萬士兵安危的人呀,這可是鼎城的城牆,若是失手了,那毀滅的可是整個城市,乃至於整個國家


    可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她多想,用長弓將一人砸下城牆之後,喘氣看著城牆上的情況,城牆上,廝殺成一片,鮮血染紅了他們的鎧甲,流淌在城牆之上。


    情況越來越糟糕,桑月本就不是守城的那材料,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最有利於鼎城的決定,以至於已經有數百人登上了城牆,不斷搶奪著各個緊要關口,吊橋的位置也被對方搶下,一點一點地放下吊橋,厚重的城牆也在轟隆一聲開了一個細縫。


    桑月隻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這現在隻剩下幾千的守城士兵不是她的嫡係部隊,她完全不了解這些人誰誰誰擅長些什麽,隻能按照著一般步驟來,雖然這些人絕對服從她的命令,但她根本沒辦法作出最有力的決定


    看著守軍一個又一個地倒下,瞪大了眼睛,訴說著對這世界的眷念,桑月心充滿了憤恨與無力,就像是一個理科天才被逼去做英語試卷一般。


    一個晃神,一把大刀朝她砍了過來,旁邊的一名士兵見狀,立即將桑月推開,隻來得及說一聲:“參將小心”整個人便不甘地倒下,而在他的背後,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赫然留在了上麵,甚至還能從那劈開的傷口,看到還在跳動的心髒,熱乎乎的冒著白霧。


    啊——


    桑月有些瘋狂地大叫一聲,揮舞著手的長弓朝著那名偷襲的士兵狠狠砸去,將對方的腦袋都砸扁了仍不甘心,提起腳在對方的身上踩了又踩,而後,拉過一名守軍,提起他的領,猙獰著麵孔,咆哮:“你去問問龍承運,他到底想要幹什麽,他想要把整個鼎城都毀了麽?若不想讓這些士兵白白犧牲,就讓他帶人來支援,不然,上天入地,我定當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保護神算什麽,大元帥算什麽,在她心,就隻有那些士兵百姓的命


    那被拉住的士兵有些恐懼地瞪大了眼,而後愣愣地點了點頭,有些跌跌撞撞地向龍承運所在的地方跑去。


    戰爭在死亡與廝殺已經進行了兩個時辰,桑月帶著人苦苦地支撐著,先前那名帶信回來的士兵,已經是那個答案,人數不夠,無法支援


    那一刻,桑月真的想將那龍承運給掐死,他到底算什麽保護神,不過是個屁


    一萬人在征戰隻剩下了區區兩千人,但為了心的信念,他們依舊堅持著,即使知道堅持的下場會是死亡,吊橋被放下一半便被守軍再次奪了回來,城牆也隻是開了一個細縫便再次被瘋狂的守軍死死關上,將那些用來殺敵的石塊全部堆在了城門之後,隻為了堅持一刻是一刻。


    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國家,他們堅信著,龍大元帥來到了這裏,他就一定會有辦法來解救他們,隻要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一個一個帶著期盼與絕望死去,桑月捏緊了手的長弓,咬緊了自己的下唇,唇瓣被她淩虐得血肉模糊,濃鬱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可能沒有帶這些士兵訓練過,但平時走過的時候,他們都會可親的叫上一聲:“桑參將”


    那樣鮮活的麵孔,那樣鮮活的生命,如今,什麽都沒了,在她不擅長守城沒了,在龍承運的人數不足沒了。


    此刻,桑月突然很想笑,這些人到死都還相信著那個什麽保護神會來解救他們,他們都是傻瓜,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轟隆一聲,陰沉已久的天空終於在一道驚雷之下降下了磅礴大雨,稀釋著地上濃稠的血液,將那些苦苦支撐著的守軍淋得更加絕望。


    而鼎城旁邊一處較為陡峭的一座山上,龍承運站在山頂,緊盯著城牆邊的情況,因著大雨,城牆邊上的情況顯得有些朦朧,但這絲毫不影響龍承運的視線,那名大將軍略後一步撐著傘站在龍承運的身後,臉上有些憂慮,問道:“元帥,這樣真的可以嗎?”


    龍承運較為秀氣的臉勾唇一笑,充滿了自信:“可以的”


    守城戰必敗,也必須敗,鼎城的地形較為特殊,三麵環山,一麵接著平原,山峰後麵又是平原,若是被敵人攻破了鼎城,翻越了山峰,那麽雲橫國對於這些敵軍來說,就像是見了光的寶藏,任搶認奪,且再沒有一首城池像鼎城這般易守難攻


    隻是,對方破得了鼎城,並不代表他們就能翻越這些大山,想要徹底的除去後患,就必須要膽色,有所犧牲,畢竟,甕捉鱉的遊戲他還是樂意去導演的,至於桑月,這人看向他的眼裏,沒有別人所帶有的崇拜,他不喜歡,既然一定要有一個將領去領導這一場必輸且必死的戰爭,那麽就選她吧


    就在這時,蕭源猛地衝了上來,再也記不起眼前這人是自己崇拜了十幾年的偶像,大吼道:“為什麽,為什麽不去支援,城就快破了”


    “蕭源,不得無禮”大將軍大喝,責怪道,說實話,他個人挺欣賞蕭源這人,有能力,有實力,背景又好,以後的前途定當不可限量,可現在,這人竟然不顧尊卑,朝著自己的上級亂吼,這成何體統


    蕭源隻是瞥了大將軍一眼,便扭過了頭,定定地望著龍承運,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即使天降大雨,也依舊澆滅不了他心的火焰,這個如此殘忍之人怎麽會是他心目的偶像


    忽然,遠方傳來一陣高昂的歡呼聲,蕭源轉身一看,瞳孔劇烈一縮,城被破了


    城外的敵軍蜂擁地湧進鼎城,遇人殺人,遇鬼殺鬼,勢不可破


    蕭源隻覺得腦袋轟鳴一聲,有一根弦斷了,巨大的悲傷將他整個人掩埋,轟隆一聲,再次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劃過高空,打在了城牆之上,天地猛地一陣閃亮,趁著這光亮,蕭源看到,一個個倒下的士兵還沒斷氣,還在地上不斷的蠕動,恍惚間,耳邊似乎還能聽見他們微弱的呻吟。


    小——小


    蕭源動了動唇,腦袋空白一片,忘記了思考,忘記了自己。


    直到——


    幾十萬的士兵全部湧進了鼎城,燒殺搶掠,無所不作,把五年來所有的怨氣全部散在鼎城人的身上,狂笑著,任由雨水遞進他們的嘴裏。


    龍承運緩緩地舉起了雙手,做出一個手勢,猛地放下,緊接著,號角聲響起,方才還死氣沉沉的鼎城瞬間湧出幾萬的士兵來,將城門重重的關上,一聲又一聲瓷器被打破的聲音在鼎城的各個角落響起,濃鬱的柴油味道飄遍整個鼎城。


    敵軍將領心暗叫一聲糟糕,大吼著:“撤”


    可城門再次被關上,吊橋也被人徹底的砍斷,毀了去路,幾十萬的人哪有那麽容易逃脫出去,一把火點燃一處的柴油,整個城市如被施展了魔法一般,瞬間燃燒了起來,沒一會,肉香味便傳至了山頂上那些看客的鼻間,那樣的惡心。


    不可以——


    蕭源瞪大了眼,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腳下被錯亂的樹枝一袢,整個人便狠狠地摔倒在泥濘的山路上,狼狽地不像是一國的小世


    “站住”


    蕭源似乎沒聽見龍承運的話語,失魂落魄地站起來,依舊拚命地向前跑著。


    “站住,身為參將,以如此狼狽姿態麵對眾人,成何體統,你將國家的威嚴置於何處,罔顧上級命令,不聽指揮,你信不信我將你這五年來的軍功全部抹殺”


    依舊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龍承運緊盯著蕭源的背影,對方是小世,隻要沒有犯下通敵的罪證,他就算是大元帥,也沒有資格將對方軍法處置,隻有用削去軍功的辦法讓對方止住腳步。


    聞言,蕭源如眾人所料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竟然癲狂地大笑起來:“我知道你是大元帥,為了戰爭的勝利,什麽狠心的辦法都能用上,但我可不是你,今天,就算你削去了我軍功,我世的身份依然不會改變,有著這身份,誰人敢欺所以,我不會受你的威脅,這山,我是下定了”


    說罷,蕭源毅然跑下了山坡,衝破了守軍的防線,踏進了火。


    火在雨燃燒著,很美很美,沒得讓人窒息,蕭源朝著城牆方向尋找著,尋找著那抹讓他心動了五年的身影,可是,找不到,還是找不到。


    耳邊,不斷有人在哀嚎著,燒焦的味道夾雜著濃重的濕氣不斷往他鼻裏鑽,雨還在小,整個世界都朦朦朧朧的。


    桑月,你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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