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侯府上下相傳大爺和大夫人離了府,留下了大姑娘,絲言依著大夫人之言將大姑娘送到了荔園閣。


    一早,恭媽媽一臉難色,如依跟在恭媽媽身後,臉上卻帶著頑劣的笑。


    昨兒個夜裏,娘說了在夫人這可得萬金。出手打扮定是最為闊綽出色。若非如此,她怎麽會放了爹爹和娘親去遊玩。


    待念青用了早膳,恭媽媽便讓芙兒通報。


    屋內的念青挑眉,“可見到那大姑娘?”


    芙兒點了點頭,“大眼睛,小嘴巴,隻是看著頗為傲慢。”


    清茶與蕙蘭一左一右伺候著,見芙兒這麽一說,倒是都蹙起了眉頭,大夫人這一招可真是絕了,大姑娘年紀小,又是小輩,打不得罵不得,否則這惡名就坐實了。暗想著大姑娘出自大夫人所教,這性子能好到哪兒去。不免又擔心地看向念青。


    念青但笑不語,抬手便讓清茶去請了恭媽媽進來。


    如依隨著恭媽媽而入,見到念青之時,卻是抬眸,一臉觀察之色。


    念青也看著這孩子,約莫十歲大笑,眼眸卻是放肆大膽。


    念青低眉,輕呷一口花茶,卻是對著清茶說起話來,“據說再過幾日,京城要舉行評選官家小姐的才藝,傳文花副將之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們可要去看看。”


    清茶點頭,笑了起來,機敏地回道:“還得定了位置呢,據說那日不少人要去看呢。”


    花副將之女花錦琪與大姑娘端木如依是喜出同門,兩人同在範師傅那學習女紅,隻是每次花錦琪都會壓如依一頭,為此如依回府還鬧過幾次,這府上也早就傳了個遍。


    如依一聽他們為了花錦琪而去,便是小手拽緊,從未有過的被忽略的感覺襲上心頭,冷冷一哼,她開口道:“莽夫之女還敢自誇才藝過人!”


    念青聞言,嘴角含笑。卻似完全沒聽到如依之言,又繼續說道:“人說奪得這一名,日後在京中便無人敢低看你一眼,管你是一般姑娘還是官家小姐,都是人人敬重的。”念青歎了一口氣,似乎才看到如依,笑著說道:“如依,你可也參加了那大賽?”


    如依頓了下,她的確報了名,然而,此刻看到眼前女子那含笑的嘴角,卻是撇開了頭,不回一句。


    “也是,若沒那才藝是萬不敢報名的。芙兒,扶我歇息去。”


    “是,夫人。”


    如依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腳,咬牙切齒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離去的幾人站在屏風後,看著那擺動的簾子。


    清茶不免讚歎了起來,對著念青麵露崇拜之色。大姑娘曆來是看上一樣東西就非到手不可,更是乖張難纏得緊。大夫人將大姑娘放在這,想必也存了多掏些東西的想法。


    不想,大姑娘還沒來得及使這性子,夫人便直接抓了她這好勝本性給激了回去。


    芙兒低眉,卻是將清茶的神色收入眼底,不禁暗歎道,夫人又收服了一個聰明的丫頭。


    恭媽媽依著念青的命令去了刺青園打探消息,不消一會兒就回來了。


    恭媽媽一邊笑一邊回道:“夫人,大姑娘正關在書房裏呢,聽丫鬟說,下午聯係了一個時辰的琴,隻睡了半個時辰就起來聯係了女紅。”


    念青點頭,示意恭媽媽退下。臉上卻出現了思量。


    按著大夫人這般心思,隻是出去遊玩了,那黃大人定不會將自己的信放在眼裏,也好。事情並未鬧大,倒是好處置多了。


    隻是大姑娘畢竟是孩子,少不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要是過了一天,就上門賴著,怕更是讓有心之人乘機鬧了起來。


    “芙兒,待會兒送些吃的用的過去,然後順道問一下。”念青並不明說,以芙兒與自己的默契,更是聰明得緊,自然知道接下來要如何應付。


    芙兒點頭,命了小廚房做了準備,順道去了書房拿了夫人平時無聊寫下的墨跡,便去了刺青園。


    丫鬟絲言一見到芙兒,便沒有好臉色,她還記得昨晚芙兒是何種姿態,這會兒哪裏肯讓她接近大姑娘。


    便說道:“大姑娘正練習著呢,莫打擾了大姑娘。”


    芙兒冷笑,卻是喝了起來,“大膽絲言,我是奉了夫人之命,你還未通報就擅自做主,真真是想做了刁奴,惡奴欺主了!”


    絲言聞言,腳步一退,看了眼芙兒身後的婆子們,正好見到婆子們鄙夷地看著她,她頓了下,卻是抿了抿唇,“先等等,我這就去通報。”


    芙兒沉著一口氣,見絲言不消半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


    絲言本以為大姑娘不許芙兒等入內,沒想到大姑娘卻是將幾張書畫攤開,擺好了後讓自己去請了芙兒。


    芙兒笑了笑,讓手下婆子都跟著一起入了屋子。


    到了屋子,見大姑娘坐在一旁,眼眸半分不抬,嘴角卻含著得意的笑。再看桌上放著一排通篇字跡雋秀的小篆,她微微眯眼,了然說道:“夫人說大姑娘累了,命了奴婢送了些湯果子來。”


    說著,婆子們將東西放在桌上,順道也放上了一疊紙。


    大姑娘掃了那東西一眼,卻暗暗急了起來,原本該聽到的奉承之言半句都沒有,芙兒像是沒見到這一幕似的,繼續放著食物。


    如依瞪大了眼,喝道:“你眼睛是瞎了嗎?”


    芙兒無辜地說道:“大姑娘不是在這嗎?怎麽了?”


    如依恨道:“我這書畫,你可有想法?”


    “哦,書畫啊,還可以。”芙兒見東西都放好了,就要退下,“沒事的話,芙兒告退。”


    如依這會兒可不幹了,拉著芙兒不讓走,“什麽是還可以!”


    芙兒笑道:“大姑娘莫怪,芙兒長年呆在夫人身邊,耳濡目染,自然是見多了,對大姑娘這書畫,也不敢違心了誇去。”說著,念青朝那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將那疊紙張開。


    上麵的字霸氣混元,楷書也好,草書也好,讓人看得渾然忘我。


    如依跳了起來,不免驚歎道:“這是誰的筆墨,各家師傅也從未給我看過這樣的字,難道是師傅們藏私!”


    芙兒搖頭,“這些都是夫人閑暇之時的塗鴉,夫人本是命了我拿去丟棄了的,剛剛竟然糊塗了一起放在了這案板上。”說著,芙兒就要將這疊紙丟了,哪想,如依直接搶了過去,瞪了芙兒一眼,“你可以回去了,這東西,我替你丟了。”


    芙兒立即拜服,“多謝大姑娘。”


    待下人們都退去,如依看著那墨跡,砰地關上了門,半天也不讓丫鬟打擾。


    侯府有主要有四個主院,一是老太君居住的佳年苑,佳年苑依著清淨為由,建在了最後頭,依著前頭就是大爺和大夫人的刺青園,與刺青園相稱而建的就是居於東邊的荔園閣。荔園閣和二爺二奶奶居住的天一軒隻隔了兩個回廊。


    這會兒天一軒外站著二奶奶的陪駕丫鬟柳絮,柳絮正盯著下人,令道:“都休息去吧。莫打擾了二爺和二奶奶。”


    眾人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活。無一人驚訝。似乎對這種情況早已經司空見慣了。


    屋內,傳來男人低沉的話語,“可是真的?”


    女子窩在他的胸口,呼吸著她的氣息,楚楚落淚,“相公,我本以為有了當家主母,左不過就是讓個權,這若是讓了出去,侯府哪裏還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尉遲風冷冽一笑,“娘子可有法子?”


    女子深吸一口氣,“她想主持中匱,我們隻要管好了手下之人,不讓她尋了錯處便是了。”


    “娘子若是隻有這等智囊,相公便不指望娘子了。”男人眯起了眼,雙眼陰冷看向那門把,作勢要走。


    女子驚地立即嚇了一跳,深怕他去了尤氏那,立即拉了他道:“相公,不若乘著還掌權,就尋了她一個錯處,讓她失了這當家主母之責。”


    尉遲風嘴角含笑,腳步一緩,立即將女子攬入懷中,“還是娘子懂我心。”


    他斂起了笑,眉宇間浮現出幾抹深思。


    荔園閣中。


    安平侯一身勁裝,暗黑色的錦服邊上燙傷了鎏金的赤色血蓮,男人兩手一張,肩上的大紅麾揚起一陣風。


    紫衣正要上前解了他領子前的帶子。


    念青就笑道:“紫衣,這事日後就讓我來做,你就和芙兒一樣,做一般的事好了。”


    安平侯一夜不見念青,正是思念的緊,哪裏需要人解了帶子。


    偏偏那紫衣似乎沒聽到念青的話,上前就要做了平時習慣之事。


    安平侯眯起了眼,倏然一震,那大紅麾應聲而落。


    紫衣怔怔看著那掉在地上的赤紅色,竟覺得那般刺眼。


    冰涼刺骨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侯府不需要不聽話的奴才!”他攬起念青,擁著入了屋,“自請罰了去。少了一板子,加十倍。”


    紫衣愣了下,看著那閃身入了簾子的人,呐呐開口,“是。”


    蕙蘭看著紫衣僵硬的背影,猛地縮了眼眸,發起了楞來。


    屋內,念青眯起了眼,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很好,是熟悉的清新香味,她慵懶道:“新婚第二天,夜不歸宿,夫君可有話說?”


    尉遲燁可是一夜都控製著自己的心跳和思念。這剛回來就聽到念青這般話語,猛地就勾了下來,發狠地吻了起來。


    “恩……”她輕輕一歎。


    男人抬起她的頭,熱氣噴在她的頸上,她縮了縮,最終求饒道:“相公。”


    男人笑了笑,放開她。


    念青整了整衣衫,本想開口這兩日之事,不想尉遲燁就說道:“我已經吩咐了府中的侍衛,日後隻聽由你一人差遣。”


    念青頓了頓,抬頭打量著這俊野不凡的男子。輕笑了起來,“相公,此番夜探可有查到什麽?”


    尉遲燁搖頭,眉眼卻是沉了沉,“是蹊蹺了,命了人查看,一有消息就會傳來。”


    念青頷首,走了兩步,倒弄起了芙兒帶回來的藥包。


    尉遲坐在一旁看著,見女子溫柔的背影,恬淡地搗碎著草藥,心裏盈盈一動,心口溫暖繾綣。“明日歸寧,我請了聖意,陪了你去。”


    念青正加了些湯藥,抬頭笑道:“隻要今晚好好歇息就是。”


    尉遲眼眸中閃過一陣幽光,刷得不見,嘴上卻是應著好。


    第二日一早。


    “丫頭,起床了。”男人輕柔的呼喚響在耳側,她卻是嚕了下嘴,又睡了過去。


    芙兒進門,見到夫人這般,便白了白眼,今日可是歸寧,王府上下都等著夫人回府呢,再睡就過了時辰了。


    “讓她再睡會兒。”說著,尉遲燁對著芙兒說道:“你先退下。”


    芙兒領命退去。


    他低頭,溫柔地抬起她的手,開始套上衣服。待念青穿戴整齊,他輕笑道:“豬托生的,就知道睡。”


    誰知念青刷地抬眼,憤懣地瞪了他一眼,“昨晚說好了的,哼,男人的話不能信。”


    沒想到話一落地,男人猛地低頭,“天下男人均不能信,當然,除了我。”


    念青竊笑,耐著睡意起了床,讓芙兒進來梳個發髻,便隨了尉遲出門。


    清茶笑道:“夫人,您吩咐的東西都帶上了馬車,看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芙兒也正要扶了念青上車。


    突見蕭昂出現在門邊,他一臉風塵仆仆,見侯爺便行了禮。


    尉遲燁對著念青點了下頭,便退到了牆內。


    念青正要上車,忽聞一聲輕呼,念青看去,正見二奶奶笑著上前,手上捧著一盒東西。


    “今日二嫂要回門,我沒什麽東西好送的,這區區小禮就給了二嫂,望著二嫂能多福多壽。”二奶奶笑著遞上了盒子,梅嬤嬤因著老太君之意也來送送,見二奶奶這般倒是點了點頭。


    念青挑眉,伸手作勢就要拆開盒子,二奶奶立即道:“使不得,待上了馬車再拆開吧,就是到蘭若寺求得的,隻為了一番心意。”


    一番心意?


    深深看了二奶奶一眼,念青譏誚,才誣了我入府斷了你的生路,這會兒就要又是送禮,到底有何用意?


    念青抬眼,嘴角的笑意加深,“禮收了,自然是要還的。芙兒。”


    芙兒上前,聽候指令。


    “去拿了那寒山枕來。”念青勾唇一笑,看著二奶奶陡然一變的臉,越發笑得燦爛了。


    芙兒愣了愣,垂頭說是,便去取了你寒山枕。


    寒山枕僅有寸高,卻是通體雪白,夫人這寒山枕雖隻有四寸長,卻已經極為難得,寒山枕能補人睡眠,買的話,得有千金方能得,還是侯爺準備拿來送給王爺的呢,這……


    二奶奶一見寒山枕,額頭便滲出了汗,抬眸深深看了眼念青,忙推道:“就那小禮,怎麽能得二嫂的寒山枕呢。”


    幾個嬤嬤婆子從一旁經過也都駐足看了幾眼寒山枕,暗想著二奶奶不讓夫人拆開禮盒,說不定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禮,夫人看都未看一眼就要送出價值千金的寒山枕,真真是大方。


    “哦?禮不貴在輕重,在心意。既然弟妹不想要,芙兒,收起來。”念青笑道:“弟妹不必客氣。”


    正抬眼,見尉遲從牆後走了出來,蕭昂緊跟其後。


    二奶奶見狀,喊了聲,“侯爺。”


    安平侯點了點頭,便上了馬車。


    芙兒等丫鬟上了下一輛,二奶奶見這浩浩蕩蕩的氣勢,緊緊拽著拳頭,今日一謀,算是敗了。


    見眾下人還駐足稱讚,臉上更是一會兒黑,一會兒白。


    上了馬車,念青便打開了盒子。盒子裏除了一個印了紅印子的黃色綢布,還有一個便是通體玉白的瑪瑙手鐲,其間血絲連亙,頗有生命延續之象。


    念青了然一笑,尉遲眯起了眼,冷冷笑道:“她好大的膽子!”


    天一軒中。


    二奶奶坐在椅子上,氣得渾身發抖。


    柳絮遞上了茶,站在一旁。


    她端木念青倒是會做人,事事做得一絲不漏!今日一謀算是敗了。


    那紅絲瑪瑙乃是自己的陪嫁,價值千兩白銀。原想著端木念青收了這禮,自己說得含糊,眾人以為左不過就是送個開光的符,她等念青回門就說自己糊塗了,竟然把瑪瑙一起送了,端木念青不知,以為自己一並送了兩禮,自然是收了不回。


    府中眾人猜疑,自然能傳出端木念青吞了我的東西不還之事。這品行就是差了的,哪裏還有資格當這侯府當家主母。


    誰知,她竟然拿出了寒玉枕,自己的紅絲瑪瑙哪裏能抵得過寒玉枕,真真是功虧一簣,就算自己說了出去,眾人也隻會說夫人也回了寒玉枕,隻是那紅絲瑪瑙敢換寒玉枕嗎?隻怕引來眾人笑話。


    可惜那紅絲瑪瑙雖不及寒玉枕金貴,那也是價值千兩白銀。她氣得全身都麻痹了,隻是咬緊了牙,暗恨了起來!


    馬車內,念青將那紅絲瑪瑙掛在手上,一臉愜意,空手套白狼的感覺不錯啊。


    尉遲燁輕啄了她的臉頰,將她擁在懷裏,“真想把那寒玉枕送了她?”


    念青挑眉,“我要送也要看她敢不敢收,若真收了,我也會讓她吐出來。”


    尉遲燁見她這嬌巧樣子,忍不住就要抓過來狠狠親一口才放了回去,成功看到她紅腫的雙唇,他才笑道:“真是美極了。”


    念青臉頰緋紅,嗔了他一眼,便眯了眼睡了。


    尉遲燁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慢慢淡去,那天一軒竟然開始不安分了。他低頭看了眼念青平坦的小腹,眼眸一暗。


    約莫一刻鍾,馬車便停了下來。


    安平侯抱著念青下了馬車,眾人一見吃吃笑了起來。那紅霞毫不客氣刷地染了念青的臉頰。她略微掙紮,見趙嬤嬤,趙當家的,關媽媽都在,更是整張臉都紅透了。


    “姑奶奶,姑爺回來了。”趙嬤嬤躬身笑道,馬上讓了眾人讓了路,這擁擠的道路才順了點。


    清茶,蕙蘭命了人將東西都般下來。


    幾人哎了聲,喜上眉梢。


    等去了前院,端木駿業和雲雙坐在上頭,奇麟已經下地走了,這會兒看到念青,更是啪啪鼓掌,跑上前來。


    看著奇麟一左一右晃著,念青的心都提了起來。


    “姐姐。”奇麟立刻撲了上去,念青一把抱了起來,吧唧地親了下,才見這白白胖胖的奇麟,笑著道:“又重了。”


    奇麟大大的雙眼眯起了笑,“姐姐是不是嫁人生孩子去了?”


    念青愣了下,有些無語,誰教的?她看了眼一直照顧奇麟的奶娘,見奶娘有些尷尬地低頭,念青暗暗眯起了眼,讓畫兒將奇麟抱到一旁,便跪下行禮道:“女兒給父王,娘親請安。”


    安平侯亦道:“給嶽父嶽母請安。”


    端木駿業點頭微笑,看著下方俊逸不凡的男子,想起這幾日聽到的市井傳言,那日的麻衣男子竟然就是安平侯。這事情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認定了,這必然是自家的女婿。


    雲雙笑著點頭,看著念青道:“都起來吧。”


    兩人站了起來,念青便讓了蕙蘭清茶將東西送了上去。


    堂前一脈歡聲笑語。


    水管事從外頭進來,低頭道:“王爺,王妃,族長來了。”


    一室的笑語頓時被打斷。安平侯瞬間散發出冷冽的氣息,冰冷的薄唇慢慢抿緊,上次這端木老頭入府退親後,他便讓人使了幾個暗招,現在宰相府不待見這老頭子,他倒是按耐不住了。


    端木駿業冷冷道:“讓他進來。”自從父親去世,他對族長敬重有加,多次好禮相待,不想他上次竟差點毀了青兒的名聲和姻緣。


    水管事應了聲。


    須臾族長領著端木樺和端木紫音走了進來。


    端木紫音本不想來王府,上次還是被端木念青趕了出來,本就憋著一口氣,不想娘親卻說了,安平侯乃是大錦親貴,又生得風流倜儻,俊美非凡。她的心被說得一動,今日便隨了爹爹和爺爺前來。一入了門,她便抬頭,尋著那風流俊逸之人。一襲淡紫的身影入了眼簾,男子負手而立,昂然七尺,刀眉入鬢,朗目星眸,關是這氣度就讓她不忍眨眼。她眯起了眼,癡癡看了。孰不知這癡癡之態已然入了爺爺之眼,族長微微頷首,便對著端木駿業說道:“今日青兒回門,我這做叔公的就讓她堂叔送了些靈芝來,看看還需要什麽,我這就去運。”


    念青微笑了起來,對著族長說道:“族長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族長點頭道:“府上丫頭出嫁歸寧,哪有不來的道理。”


    念青挑眉,卻是不發一語了起來。目光掠過族長,看向一臉嗬笑的端木樺,她的眉毛一跳,卻是因著她身後的女子那灼熱的目光所驚。念青握緊了拳頭,回頭抱起了奇麟,將奇麟塞在尉遲的懷裏,“叫姐夫。”


    奇麟奶聲奶氣笑道:“姐夫。”


    尉遲嘴角勾起了笑,雙目卻是似有若無掃了眼念青的小腹。


    端木紫音一見安平侯笑了,更是一顆心咚咚直跳,恨不得他懷中之人是自己無他,這會兒一顆春心動了起來。雙眼咕嚕一轉,卻是打量起了念青。


    端木樺看到紫音這反應的速度,頓時笑了起來。


    “姐姐,今日觀姐姐氣色不錯,這在侯府定然是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姐夫待姐姐真好。”說著,紫音抿唇一笑,雖是對著念青說話,雙眼卻是閃了一下看向尉遲。


    念青眼簾一掀,卻隻是點頭,半句沒接端木紫音的話。


    端木紫音竟也微笑了起來,兀自走到念青身旁,將一旁站著的芙兒擠了開去。


    芙兒深深看了端木紫音一眼,便退了開去。


    “姐姐,這幾日妹妹待家中也甚是無聊,不若去侯府玩幾天再回去?”她抬眸,希冀的目光看向念青,水眸顫了下,似乎隻要念青不答應,那就是梨花帶雨了。


    那頭,雲雙聽聞紫音這話,也聽出了一絲怪異,這未出閣的女子怎麽可以隨便去他人內院?


    端木駿業更是狐疑地看向族長和端木樺,這話到底是他們授意的還是紫音自己一人所言。


    此刻族長似乎也觀察到了端木駿業的目光,便立即喝道:“說什麽呢。”


    紫音見念青並不答應,便轉而看向安平侯,一雙明亮的眸子頓時又癡了般,芙兒見狀,真真想上去撂下她的眼睛,踩在地上碎了個響。


    “姐夫,你說我去侯府玩個兩天可好?”


    男人放下奇麟,雙眼卻是勾出一抹陰鷙的殺氣,黑深沉重,刷地掃向眼前的女子。


    室內一片沉寂。


    端木紫音一顫,隻覺得一股森冷的寒意從腳底爬了上來,她僵了僵身子,竟嚇得退了一步。


    男人越過了她,放下奇麟,抱起了念青,冰冷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大堂,“我娘子昨夜累著了,嶽父嶽母,我們先去聽雨軒,到了吃飯時間派個丫鬟來尋了就是。”


    說著尉遲燁越過這些人,竟無人敢擋一步。


    芙兒歡欣雀躍地瞪了端木紫音一眼,暗道,不自量力。


    一路上,念青都在裝死。


    眾多奴仆看著姑爺抱著姑奶奶,一臉豔羨,不禁歎了起來。


    若說這王府三位小姐的命運,還真是來了個天翻地覆。


    大小姐雖說貴為玉嬪,卻是福薄的,從嫡女現在變成了庶女,據說皇上前兒個還恩準了大小姐回府探親,誰知她卻是去了宰相府。真真是令人寒心。


    二小姐現在貴為麗妃,還懷有子嗣,成為後宮之中聖寵最盛的女子,根本無需王爺擔心。


    三小姐嫁給了安平侯為妻,雖說是填房,但是光看侯爺幾乎要寵上天去,真真讓京中女子看呆了眼。


    下人們一歎,見侯爺一路直奔聽雨軒,不免都暗笑了起來。


    堂前被冷落的三人見重要之人已然走遠,還一副閑人勿擾之態,便草草告了辭。


    雲雙看著那三人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端木駿業抱起了奇麟,吩咐了廚房做些好吃的。便牽著雲雙去了主屋。


    念青小憩了會兒,一雙明眸眯著,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顫,正是睡得格外香甜。


    男人微微一笑,“醒了?”


    念青聞言看去,見自己枕著他有力的手臂,他微微一動,卻是笑道:“丫頭,相公的手臂麻了,快揉一揉。”


    念青一聽麻了,一陣愧疚襲上心頭,她立即揉捏了起來。看著他道:“下次不許了,一個枕頭才多少銅板,你這手可是無價之寶。”


    尉遲燁嗬嗬一笑,卻是享受地眯上了眼睛。


    念青揉捏了一會兒,笑看他現在的樣子。


    突地,門外傳來劇烈地咚咚聲。


    床上的男子眼簾一抬,冷冷看向門邊,“說!”


    “侯爺,夫人,皇宮傳來消息,說麗妃娘娘出事了。”芙兒焦急說著,聲音已經微微發顫。


    念青一震,立即翻身下來,俏麗的小臉都凝了起來。


    尉遲燁立即起身,開了門便走了出來。示意芙兒接著說。


    “說是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這會兒情況危急,劉冶請了皇上旨意,讓夫人入宮!”


    念青聞言,兩腳一跳,掛在了尉遲身上。


    尉遲燁無半分遲疑,縱身一躍,便閃身而出。


    芙兒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待馬車快駕,迅速飛奔到了宮門前。


    守宮的侍衛直接放行,“皇上下了令,無須下車,直奔永福宮!”


    小安子扯起了韁繩,高聲一喊,“駕!”


    馬車如離弦的箭飛快地朝著永福宮的方向而去。


    念青死死拽著錦帕,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雙眼定定看著馬車的帷帳,焦急地咬了咬牙。


    尉遲燁抱緊了念青,卻發現她的額頭已經滲出了幾滴汗,身子微微有些涼了。


    “丫頭,快到了。”


    念青頷首,卻是依舊無一臉血色。


    男子低垂的眼眸迸射出一抹渾然的殺氣,好比一把冷箭簌簌而出。


    入了永福宮,念青直直奔去。


    安平侯留在外頭,見皇上也在,行了禮便看著站在這院子的這些人。


    皇上點頭,雙眼卻是焦急地看向屋內。


    皇後與皇上並排而坐,一直低垂著頭。


    江前榮派了侍衛鎮守永福宮。


    安平侯眯起了眼,雙眼陡然注視著那站在一旁的女子。


    端木玉妮由著彩霞和香紅攙扶著,正探了下身子,朝著裏屋看著。


    德妃臉色發白,雙眼卻是露出了擔憂之色。豔玲與敬妃娘娘站在了玉妮身旁,也一臉觀望之時。


    “到底是誰推了麗妃!”皇上掃了眾人一眼,眸色中頓現殺意。宮中本少有子嗣,這一次是齊悅懷孕,他也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人多照看著點,沒想到竟也出了這紕漏。今日春回大地,皇後言禦花園的花開了一半,他便想著這幾日齊悅因著孕吐,總覺得悶,便讓後宮眾妃到禦花園的廣亭前賞了春景。


    自己離開還未半刻,竟出了這事。想起剛剛麗妃暈倒之時,那一臉蒼白神色,真真讓他心膽俱裂。


    “皇上,有人推我。”


    那句話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裏,她雙眼滿是淚水,抱著肚子,一臉害怕,“保住孩子!”


    這句話曾經有多少妃嬪跟他說過,然而這句話結束後,那些女子再也沒有和他說過關於孩子的話。


    一股強烈的憤怒襲來,猶如在滄海盡頭的一隻飛鳥,絕望地看著茫茫大海,憤怒地淒厲一吼。


    他閉上了眼睛,雙目泛發出幽幽冷光,盯著這四個妃嬪。


    “還不說嗎?來人!將這四宮的丫鬟送去慎刑司!”


    皇上的話剛剛落地,上來四個侍衛。


    德妃身邊的紅綃驚得一跳,一臉蒼白。剛剛不知道是誰絆倒了,連著幾宮一起倒了下去。德妃娘娘是離麗妃娘娘最近的人,她有些緊張地看著德妃,莫要被冤枉了去。


    彩霞眼簾一顫,雙眼直直看向那敬妃娘娘。


    敬妃一臉淡然,並無半分慌張之色,彩霞再次低頭,臉上出現了深思。


    屋內。


    眾位太醫守在床前,何姑姑站在床頭,幫著用熱毛巾擦這齊悅的頭,嘴裏碎碎念著。


    念青上前,劉冶立刻跪了下來。


    念青眸色一冷,“起來!”


    劉冶抬眸,青澀的眼眸裏出現了深深的愧疚,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小小的身板都沉重了起來。


    太醫們見念青來了,都讓出了道。


    床上,齊悅的臉色蒼白,一隻手緊緊護著腹部。


    念青蹙起眉頭,眾位太醫守在床前,何姑姑站在床頭,幫著用熱毛巾擦這齊悅的頭,嘴裏碎碎念著。


    念青上前,劉冶立刻跪了下來。


    念青眸色一冷,“起來!”


    劉冶抬眸,青澀的眼眸裏出現了深深的愧疚,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小小的身板都沉重了起來。


    太醫們見念青來了,都讓出了道。


    床上,齊悅的臉色蒼白,一隻手緊緊護著腹部。


    念青蹙起眉頭,把起了脈,心髒似乎被人死死揪緊,用力一掐,窒息的感覺蔓延而來。


    她冷眼看向這些太醫院院士,雙目頓時燃氣了熊熊烈火。到底是誰開了歸尾,丹皮!她咬牙,渾身上下都劇烈顫抖了起來。看向這些太醫,她竟覺著他們的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把鋒利的屠刀,一把一把都在滴著鮮紅的血。


    “除了劉冶,全都給我滾!”她咬緊了牙,吩咐道:“上固元湯!安胎藥拿來!”


    眾位太醫哪裏有見過這般態度,即使是皇上也從未對他們如此惡劣,這般想,便動都不願動了。


    念青眯起了眼,冷冷地看向這些人,“若是娘娘的胎保不住了,我想皇上也會要了太醫院上下所有人的命,要是繼續站著,那便站著,何姑姑給我記下他們的名字,回頭我找他們的家人說說殉葬這種話題。”


    眾太醫聞言,立即退了出去,半步都不敢停留。


    何姑姑立刻門關上,念青抽出銀針,止住血。


    繼而檢查了劉冶遞上來的安胎藥。


    此刻齊悅悠然轉醒,一見到念青便嚶嚶哭了起來。“念青,有人推我,有人推我!”她的語氣蒼涼淒然,緊緊抱著肚子,一臉害怕,“念青,孩子,孩子他……。”


    念青垂下眼眸,胸口劇烈地起伏了起來。卻是按耐住自己的性子,對著齊悅說道:“姐姐,現在開始喝藥,一切都還來得及。”


    齊悅一聽,立即抱起了碗,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何姑姑上了止血的藥,貼在了齊悅的肚臍。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情況算是穩定了下來。


    見齊悅又沉沉睡去,念青的手腳已經累得發起抖來。


    劉冶輕聲道:“三小姐?”


    念青半閉的雙眼陡然一亮,一抹森然的語氣溢出她的口,“劉冶,知道剛剛有人給娘娘下了歸尾和丹皮嗎?”


    劉冶一震,怔怔地抬起頭來。驚訝地張著嘴。


    念青搖頭,心中隱隱生出不安來。他畢竟太小,閱曆不夠,怕是輕易信了人,那便是置姐姐於萬劫不複之地了。


    劉冶見念青出現了失望之色,頓覺得晴天霹靂,這會兒立即跪了下來,一臉痛色,“三小姐,是劉冶錯了。”


    念青歎了一口氣,“皇宮之中,人心險惡,萬不能有一絲鬆懈,今日這藥到底是誰開的?”


    劉冶自知自己犯了過錯,不敢有絲毫隱瞞,便說道:“今日麗妃娘娘出事後,太醫院院士都來了,這藥方誰開的,都會存在太醫院,壞了!”


    劉冶的神色一頓,“三小姐,要快,怕是這藥方還不到太醫院就要被毀了!”


    念青聞言,刷地站了起來,立即走了出去。


    見到皇上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臉上滿是痛苦之色,“皇上,孩子保住了。”


    皇上驚地一喜,抬腿就要入屋。


    “皇上,姐姐需要靜養,現在還入不得。隻是皇上,念青懇請皇上讓姐姐回王府修養,等生了孩子再回宮。”念青低垂著頭,沒人看到她的神色,她的話卻是讓眾人一震。


    皇後慌得站了起來,卻是厲聲道:“荒唐!皇族子嗣尊貴無比,怎得生在外頭!”


    皇上腳步頓了下,回頭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下方的女子沒有抬頭,卻是渾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安平侯立即上前,一絲焦急一掠而過。


    哪知一靠上來,念青的手卻是隔著眾人擺了擺。


    安平侯一頓,終究是退到一邊,焦急說著:“娘子,有什麽話就說,我信皇上會為了麗妃,為了皇子聽你這一言。”


    皇上聽安平侯這麽一說,才知道態勢嚴重,立即問道:“究竟是何因?”


    念青抬頭,臉上已經淚意連連,“姐姐被人推下台階,本就在危難之中,不想念青查及,有人給姐姐的藥中家了歸尾和丹皮啊!”念青頓了頓,看向門口剛剛離去的太醫,臉上的焦急更盛。


    “皇上,您請了太醫院上下太醫是為了救姐姐,可其中不乏有手持刀刃者,想要一把結果了龍嗣和姐姐之命!”“什麽?”念青眯起了眼,掃了在場的人一眼,見眾人都低下了頭,她暗暗道,這些牛鬼蛇神,竟這般猖獗!從此刻起,我端木念青不會再保守退讓,我要讓你們知道殺人者人恒殺之!


    “江前榮!把太醫院那些人都給我帶上來!”皇上眯起了眼,這可不能真讓齊悅生了離宮之心。一想到這,他的心都揪了起來,生怕齊悅真對皇宮失了心,若不嚴懲,這皇族子嗣之命豈不是賤如草芥!


    江前榮領命,須臾,太醫院上下都立在了院子前頭。


    皇上瞅了他們一眼,便說道:“把太醫院開的方子拿上來。”


    負責收著藥方子的小童立即遞上了藥方,三張藥方子均沒有寫歸尾和丹皮。他眯起了眼,看向念青。


    念青此刻抬頭,把這三個單子接了過來。


    的確沒有。


    她問那小童,“單子全都在這,無一張損毀,丟掉?”


    小童點頭。


    念青眯起了眼,曆來沒有單子是抓不得藥的,太醫院進出之藥都必然是要登記的,那麽這單子怕是沒有漏的。


    安平侯上前,站在她的身側,才一眼,眸子裏已然出現了亮光。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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