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早有聽說念青戴上了安平侯的玉扳指,隻是大家都不願意相信罷了,那玉扳指是何其貴重,怎麽會送給一個庶女。然而,今日,念青是王府嫡女――


    他們立刻朝著念青的大拇指上看去,嘩然一聲,幾個人都歎了口氣。


    那手指上赫然戴著一枚玉扳指,正是安平侯的最愛。


    念青略了下頭發,臉色泛紅,瞪了那始作俑者,卻見那廝嘴角掛著某種得意笑容,那雙亮晶晶的黑葡萄幾乎要飛入她的心。她立刻轉頭,有誰知道這撲通撲通的心髒幾乎要跳了出來,她閉了閉眼,轉身欲走。


    端木駿業卻是深深看了眼安平侯,臉色複雜。


    他裝著要路過敬酒,隻是對著安平侯喝酒的時候,他將那酒放在廣袖之後,雙眼眨了下,便朝著書房而去,留下水管事來主持大局。


    安平侯留下蕭昂,笑稱醉酒,便跟了上去。


    念青見父王和那廝貌似有點不正常,咳咳,她是不是想歪了?


    留下芙兒去照顧前麵應顧不暇的雲姨娘,不,現在是王妃。


    念青悄悄撥開牆角的幾棵枯樹枝,她不得不鄙視自己,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做這聽牆角之事。


    書房的門一關,端木駿業就神色冷峻地看著安平侯。


    安平侯昂然站著,不卑不吭。


    “你一早就知道念青會成為嫡女?”端木駿業眯起了眼,隻是如此猜測,他卻不吐不快。


    安平侯挑了下眉,“恩。”


    “所以,你就把玉扳指早早送給了她?”


    安平侯卻是挑眉,“沒有必然聯係。”


    端木駿業卻是警惕了起來,難道安平侯對暗兵有興趣?


    “我早就知道她不會隻是庶女,然而,她是不是庶女,我都會把玉扳指給她。”安平侯坐了下來,笑著看向端木駿業,“嶽丈,請坐。”


    在外麵偷聽的端木念青隻覺得頭頂要冒青煙了。臉頰紅地要燒起來。


    端木駿業蹙著眉頭,仍然不願意相信。就連他自己那時候也隻覺得念青隻能許人為妾。那玉扳指隻能安平侯的妻室才能擁有,這事情他也是早就聽說。


    安平侯笑了笑,習慣性地玩起了太極球。


    “從我第一次來王府,我就知道你的女兒與眾不同。在鞭刑下,她巧舌如簧,大腦清醒,更是大孝之人。如果你以前不知道,現在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端木駿業回想這段日子青兒的表現,點了點頭。他為有這樣的女兒而驕傲,這一點,他不否認。


    安平侯繼續說,“那一天,她第一次入宮中毒,被我救了,我們有了肌膚之親……”


    念青隻覺得口水一嗆,身子因為忍得厲害,不由得發起抖來。那一次哪裏有……。


    安平侯眯起了笑,在端木駿業錯愕的眼神中,他又說了起來,“她在我的房間洗澡,換衣服。還有我第一次來王府的紫色貂袍,怕已經被她打包好帶去了皇宮呢。”


    端木念青終於知道什麽是作繭自縛,火燒火燎了。


    她之前就應該把那紫袍給丟了,喂狗!記得去錦華宮請安那日,她還穿了……


    還有,她哪裏有在他的房間洗澡,換衣服,那明明是隔壁的……好像她去的那間房比較華麗,屏風還是嵌著珠玉……。念青此時仰頭看天,原來那個時候,她已經被算計了……


    端木駿業怔了怔,沒想到他們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他卻不放心。說實在,他的確有想把暗兵交給念青的打算,如此更是要謹慎任何一個靠近她的人。


    “你是為了暗兵而靠近她?”


    安平侯身子一僵,卻是久久沒有說話,念青在外等著,良久卻依然聽不到他的回答,她的心一緊,耳朵更是直接貼著牆。


    又是良久,等到端木駿業快沒耐心的時候,安平侯卻是開口說道:“曾經,我的確是想占有暗兵。”他譏誚一笑,無視端木駿業那震驚的雙目接著說道:“暗兵,除了軍事活動外,還策劃暗殺不是嗎?”


    端木駿業雙眼一冷,直直逼視著他。


    安平侯卻是眯起了眼睛,“念青必然是我的,暗兵,我可以不要。”他曾經想試著借著暗兵的力量震懾皇上,而不是成為皇上的一顆棋子,皇權從來都是過於黑暗,過於血腥,他要的不過是借助這一股力量,給大錦一片光明之土。


    念青聽得一怔,心中緊張的弦陡然一鬆,一把箭嗖嗖一響,咚得一聲正中紅心。


    見一丫鬟從一旁走過,念青便拍了拍衣襟,朝外走去。隻是嘴邊隱藏不住的笑讓那丫鬟看得一怔,念青咳嗽了聲,“小姐臉上是什麽表情?”


    那丫鬟頓了頓,“好像牆角的小黃吃飽喝足的樣子。”


    “小黃?”


    “水管家養的狗。”


    ……


    堂前,榮郡王妃與雲雙聊得甚歡,這會兒倒是聊到正題上,“青兒真許給了安平侯?”


    雲雙笑了起來,“是啊,自青兒遭眾人唾棄,也唯有他站出來願娶青兒為妻。這份情意甚是難得。我也樂見其成。”


    榮郡王妃笑容一滯,看了眼寶貝兒子,心裏計較了翻,便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嫁給安平侯可是做填房的,雖說也是正室,總是矮人一頭,這……”


    雲雙頓了頓,猶豫了下,青兒與侯爺是有情意的,她這做娘的也看出來了,隻是這嫁過去到底是會辛苦。不若……


    榮郡王妃還想接著說就被打斷了。


    “小侄見過王妃。”


    兩人尋聲看去,一人垂首作揖,長相清俊,盡管如此,雲雙並沒有給好臉色。當初有些事青兒顧念著自己並未告訴,她雖是柔弱並不遲鈍,眼前的男子給青兒帶來了什麽,她可是清楚地很。


    嶽韌宣雖是硬著頭皮前來,但今日他出於利益也好,出於自身對那女子的向往也罷,今日這事還真得說開了。他抬眼笑道:“王妃,小侄有一禮送出,望王妃笑納。”


    說著,他拍手,一小廝低頭舉案上前。


    念青抬頭正見著了這一幕,腳步不由得加快,臉上的笑慢慢淡卻,對著嶽韌宣說道:“嶽公子有禮。”


    嶽韌宣見念青行禮,忙回了起來,雙眼卻是發直地看著她越發細嫩光澤的皮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念青眉頭一蹙,卻是不動聲色說道:“嶽公子,今日怎麽不帶斐然公主前來?”念青環視一圈,狀若傷感道:“上次斐然公主說嫁人後男人就會三心二意了,不知道是否都如此?”


    嶽韌宣哪裏敢回答是,這可是個表現的機會,他立刻挑眉道:“非也。”


    安平侯自門邊出來便見嶽韌宣此番熱絡的樣子,狹長的雙目眯了起來,更是嗬嗬笑道:“青兒是在擔心本侯?”


    “青兒?”


    慕容澤站了起來,臉色不愉,這姑娘家的閨名哪能隨意呼了去。


    嶽韌宣卻是警惕地看向安平侯。


    端木駿業走了出來,嗬嗬一笑,眾人看去,他抬手,示意安靜,“我端木駿業在此宣布一個好消息。”


    嶽韌宣眯起了眼,掃了安平侯一眼,眸色深深。


    榮郡王妃歎了一口氣,抬頭見念青紅了臉頰,不免為自己的兒子歎了氣。


    眾人見淩雲王如此吊胃口,不少人起哄道;“什麽好消息?”


    “淩雲王府與安平侯府要結秦晉之好。”


    下方的人聞言唏噓一片。


    嶽達握緊了酒杯,好你個安平侯,竟然這般不顧宰相府的麵子。


    安平侯卻是拱手道:“同喜同喜啊。”


    念青挑眉,見那廝儼然一副準姑爺的樣子,有些好笑地抿唇。


    慕容澤頓了頓,怔然地看著手中的酒杯,恍若未聞地倒酒,臉色卻是白了兩分。


    嶽韌宣抬手,小廝退了下去,那禮竟還沒掀開就被撤了。


    嶽達臉色不善,站起來,抬手道:“嶽某公務在身,先行離去。”


    “慢走,不送。”端木駿業冷笑,宰相當日所謂,我端木駿業是記下了,何來客氣。


    眾人見嶽達離去,不少人也紛紛告退,場麵一下子冷清了起來。


    安平侯正落座,突地胸口劇烈的疼痛襲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著這痛意,眾人過來敬酒,他也笑著喝了,不想鼻端卻是溢出了汗,蕭昂站在身後,心裏驚濤拍浪,膽子都提了起來,“侯爺?”


    “快,回府。”安平侯推脫著有事便向眾人告別,蕭昂幫著擋住三小姐的目光,生怕三小姐看到侯爺此時的樣子,生了擔憂之心。


    族長坐在其中,臉色微緊,不免看了眼安然不動的念青和笑而不語的安平侯,眉間一凝,悄然退了出去。


    門外嶽達與嶽韌宣剛上馬車,車夫正要扯了韁繩,族長連呼,“嶽大人請留步。”


    嶽達聞言,掀開簾子,一見是端木家的族長,倒是生出了幾分思量。


    族長跟上來,卻是笑道:“大人可否移步天然居?”


    嶽達眯起了眼,驀然嗬嗬一笑,不一會兒,三人便坐在了天然居前二樓花閣處。


    下方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族長屏退了那些端茶倒水之人,思忖了起來。


    今日他暗地裏觀察了幾人,安平侯,榮郡王世子,宰相之孫均對念青有了情意,念青現在貴為嫡女,這可是不錯的籌碼,安平侯那人他也是觀察過了的,根本拿捏不準,安平侯談笑間雖是客套,卻是半句問不出個實來,榮郡王又與官員並無太多來往,念青若嫁了過去,不見得能為端木家謀福利。如此一想,隻有眼前的宰相之孫嶽韌宣乃是上佳人選。


    至少能為自己的兒子在京城謀得好職位。


    想到這,他熱絡地笑了起來,“嶽公子可是想抱得美人歸?”


    嶽韌宣剛走得心不甘情不願,一顆心都拴在了那巧笑倩兮的女子身上,這會兒聽老爺子這麽一說,眉眼一顫,倒是毫不避諱,“自然。”


    族長狀若深思,為難道:“現在青兒已經是淩雲王府的嫡女了,能力也是眾所周知的,可不能嫁人為妾。”


    一旁聽著的嶽達也蹙起了眉頭,斐然公主也沒那麽好應付。別說是妻了,就連妾恐怕都會鬧一場。


    嶽韌宣卻非這般想,本以為娶了斐然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不想竟然還引起了皇上的戒心,去公署述職,那些人表麵恭敬,卻暗暗嘲諷於他,這夫綱是時候要振一振了。


    又想起那女子在朝堂前自信揚眉的樣子,他的心咚咚一跳,恨不得立刻將之娶了回去,這會兒老爺子這般說話,怕是給了自己這麽一個機會,萬不能錯過了。


    “這事有幾成可能?”


    族長嘴角輕勾,“事在人為。”


    待族長回王府,酒席也散了。正是午後時分,眾人忙裏忙外,雲雙在內院休息,這會兒事情都交給趙嬤嬤和關媽媽一同辦了去。


    畫兒萍兒抬了做一等丫鬟,外頭守門的嬤嬤見畫兒萍兒便說道:“族長求見王妃。”


    畫兒一聽,咬了咬牙,她可沒忘了族長之子端木樺夫妻是怎麽苛待王府中人的,竟引來那次飛來橫禍,聽聞族長要來,臉色沉了沉,對著萍兒說道:“快去請了小姐過來。”


    萍兒點頭,畫兒也不拖拉,對著嬤嬤說道:“讓他到廳前等著。”進了裏屋,畫兒便將這事說了,雲雙一聽是族長,本著對族長的敬重,也不敢將端木樺那事聯係到族長身上,隻讓著畫兒幫著打理一下,便去了廳前。


    掀了簾子,族長一臉笑意。


    雲雙點頭,招呼道:“畫兒,上翠雲山的茗香。”


    畫兒警惕地看了族長一眼,轉頭便去泡茶。


    族長見畫兒走了,便開頭道:“侄媳婦,今日真要恭喜你了,守得雲開見月明。我這做伯父的真替你們母子幾人高興。”


    雲雙微笑,“多謝族長掛懷。”


    “這事情本是十全十美的,隻不過青兒這嫁過去做填房……”他深深看了雲雙一眼,雲雙也因著這事眉眼一跳,他暗想這事還是有門的,“就說這榮郡王世子也是上佳人選,對青兒也是有了十分的情意,侯府當年瑾夫人之死眾說紛紜,青兒嫁了過去,還不知道是怎樣的龍潭虎穴。那榮郡王府可是清水著呢,若你真為了青兒著想,就把安平侯這門親事退了吧。”


    他手指敲擊著桌麵,這先不說會不會嫁入宰相府,隻要讓雲雙動了這退婚的心思,那事情就好辦了。


    偏偏他就敲定了雲雙這慈母,她當然寧願青兒下半生過上幸福簡單的日子,若真成了瑾夫人第二……雲雙不敢想,她閉上了雙眼,有些痛苦地抬頭,“不若等王爺回來了再商討。”


    族長眯起了眼,王爺雖說也會為青兒考慮,但這是當眾許諾了的事,再怎樣王爺都不會輕易更改,再拖下去對誰都不好。想著雲雙剛剛當上王妃,這事還得敲擊,“侄媳婦,你這當了王妃,執掌中共,這事也是可以做主的,若是不早下決定,青兒真入了侯府,怕是骨頭都不剩了。”


    雲雙隻覺得眼前白茫茫,亂糟糟的一片,隻能聽到那句,青兒骨頭都不剩,當下心頭一痛。


    族長見火候夠了,便站起來說道:“若是侄媳婦下不了主意,就讓老爺子我親自去侯府走一趟。”


    雲雙心裏還有一絲猶豫,族長便苦口勸誡,“當娘親的若還這般真真對不起慈母二字了,想青兒為了您可是多番思量,幾番隱忍……”


    雲雙拍了拍掌,咬了咬牙,“這事有勞族長大人了。”


    “定不辱命。”


    雲雙見族長退了出去,才歎了口氣,這會兒畫兒端著茶進來,卻不見族長的身影。見王妃扶額,臉色便是一緊,“王妃?”


    “哦,族長剛離去,你扶我進去歇息。”


    那頭念青正要收拾了東西準備入宮謝恩,不想萍兒一入門就急得上火似的,“小姐,族長在和王妃說話呢。”


    “族長?”


    念青低眉斂目,放下手中的活,跟著萍兒過去。哪知才這麽會兒功夫,族長已經離去。再問畫兒,畫兒隻道王妃累了,歇息去了。


    念青見娘疲倦,便不再多問,芙兒從外頭回來,扶了念青,開口笑道:“宮裏傳話來了,麗妃娘娘求了聖意,讓小姐不用回宮去了,就在這待嫁吧。”說著,芙兒俏皮一笑,又開起了玩笑,“小姐,您這繡工退步成這樣,這嫁衣可得趕緊的。”


    纖長的眼簾一顫,念青不禁長歎,隻好安分地回屋,吩咐了關媽媽采買好了上好的布匹。


    安平侯府。


    蕭昂立在書房門口,臉色凝重。白管事拿著賬本正要開口讓蕭昂通報,蕭昂搖頭,壓低了聲音,“隻管放在這就好了,侯爺在裏頭看書,不喜打擾。”


    白管事自然是懂的,自從五年前侯爺就開始每月一次閉關讀書,而且絕不許他人打擾,白管事隻管把賬本放在一旁,轉身便退了出去。


    蕭昂看著白管事離去的身影,心頭一暗,侯爺的身子,吳道子在的時候還能一個月維持一次,現在大半個月就會發作一次,他眸色一沉,臉上的痛意更深了起來。若不是那次王爺入了崖下救人,身子哪裏會再一次被掏空,這下吳道子給的藥也隻有那麽幾顆了,該怎麽辦?


    屋內,暖如春閣,地龍燒起,坐在榻上的男子雙眼緊閉,俊美的刀眉蹙起,因著隱忍著劇痛而抿緊了薄唇。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的濁氣排出,渾身上下的力氣似乎被抽空。疲倦地張開雙眼,眸子裏卻是迸射出銳利的光芒。


    一翻骨血翻湧,他抑製住那不斷上湧的氣息,再看那黑色的藥丸,悶地一口吃了下去。


    外頭,白管事招待著端木族長,一臉笑意,“我們侯爺剛回府呢,這會兒正在屋子裏看書,您可有要事?”


    族長笑了笑,“不知道老太君在不?”


    白管事眯起了眼,卻是點頭道:“在的,春梅,去請老太君。”


    不過須臾,老太君便走了進來,客套地說了幾句,對於端木家的女子,她並不喜,自然對族長也並不太熱忱。


    族長倒是不介意,“對於提親之事,我們王府做了回應,很是感謝侯爺的抬愛,隻是這良緣怕是結不成了。”


    老太君一聽這話,心裏陡然一喜,“可是要退婚?”


    “是。”族長堅定回答。


    老太君嘴角微動,卻是冷笑了起來,“您請回吧。”燁兒,你看上的女子,果真不值得。才剛剛當上了嫡女就看不上你這繼室之位了,怕是有更好的前程要奔了。


    族長以為老太君會大鬧一場,不想她卻是沉靜如斯,倒讓他驚訝不已。


    “白管事,送客。”


    白管事早在一旁聽地直冒火氣,這會兒聽老太君下令,更是猛地大聲說道:“請!”


    族長抬手作揖,轉身出去。


    書房內,男子半倚靠在臥榻前,深黑的眸色沉了沉,“蕭昂。”


    蕭昂驚喜地回頭,開門而入,“侯爺?”


    安平侯喝了口茶,“到各點散發消息,務必找到吳道子。”


    蕭昂點頭,見侯爺雖是疲倦,臉色卻不似之前那般蒼白,便退了出去。


    這會兒白管事怒氣澎湃來到書房前,見蕭昂已然退去,便敲門道:“侯爺,奴才有事稟告。”


    “進來。”


    白管事進去,卻不敢抬頭直視侯爺,低頭努力壓製自己的怒氣,才道:“侯爺,淩雲王府的人剛剛來退婚了。”


    靜,死一般的寂靜。


    白管事不敢抬頭,卻是額頭滲出了冷汗。


    安平侯抿起了唇,眸光如一把彎刀嗖地一聲架在白管事的脖子上,白管事一顫,繼續說道:“是,是端木家的族長來退的婚。”


    半晌,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了。白管事雖是害怕,卻是壓不住胸口的火,“侯爺,這三小姐如今做了嫡女,定是看不上著繼室之位,許是有人提了親,她想攀得更高。”白管事本就怒火滔天,這會兒更是越說越是氣惱,暗恨這淩雲王府背信棄義,更替侯爺委屈,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多少人到侯府提親,侯爺看都不看,隻是道:“等著,她會嫁給我的。”


    侯府上下,誰都知道“她”指的是誰,整個大錦都知道侯爺此生非那女子不娶。


    現在侯爺幫著取得了嫡女之位,整個大錦高看她一眼,她就這般了,棄我們侯爺於何地!


    “出去!”


    男人低沉的聲音冷如冰刀,白管事不敢置信地抬頭,卻接到侯爺殺人般的目光,腳底陡然生了冷意,直直竄到脊背,大腦發麻。


    “滾出去!”


    白管事不敢逗留,俯身便退了出去。


    屋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男人站了起來,高高昂然的氣息如驚濤拍浪席卷而來。喉頭腥甜,他咽了下去,臉色卻是蒼白如紙。撲哧!


    男人猛地驚喘。眸子一黑,倒在了榻上。


    此刻,整個京城都在盛傳,淩雲王府退了安平侯府的親事。


    一大早,念青就被芙兒的敲門聲吵醒。


    芙兒眼眶都紅了起來,“小姐,小姐,快醒醒。”


    念青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著芙兒紅著跟兔眼一樣的眼睛,咕嚕一下就起床,“誰欺負你了?”


    芙兒跺了跺腳,眼睛更紅了,“小姐,外頭傳言我們王府退了安平侯的親,聽說安平侯一聽到這個消息,氣得昏過去了,現在整個太醫院幾乎都去了安平侯府呢。”


    “什麽?!”念青立刻換上衣服,心裏卻是顫了下,他……


    “芙兒,這謠言是誰傳的?”念青雙手扣著扣子,卻是都慌了起來,愣是一個扣子都扣不上,她沒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在微微發顫了。


    芙兒也是氣得臉色通紅,“說是族長去退的親。”


    念青的手一頓,昨日族長突然去見娘,就為了這事?他到底目的何在!


    關媽媽走了進來啊,神色嚴肅,“小姐,宰相之孫嶽韌宣和榮郡王世子慕容澤來了。”


    念青握緊了拳頭,心裏一股悶氣還未散發出來,心裏又是擔心又是急躁。這會兒聽到嶽韌宣的名字她的眉頭一跳,對著關媽媽說道:“昨日,族長是不是宴席還未結束就走了出去?”


    關媽媽點了點頭,“昨日門童說族長上了宰相府的馬車。”這事都怪她,本以為族長宰相早有交情,左不過就是吃頓酒罷了,不想竟是這事。


    念青眯起了眼,抽出封腰間的銀針,便大步走了出去。


    前堂。


    雲雙正招待著兩人,畫兒和萍兒一左一右伺候著。此刻,端木駿業去了早朝還未回來,水管事便站在一旁,聽後差遣。


    嶽韌宣拱手,“小侄今日前來,是想問三小姐這退親之事……”


    雲雙今日右眼一直在跳,不知為何,對於昨天的決定,心裏還是有些七上八下。


    慕容澤坐在一旁飲茶,如墨的眉毛輕挑,眸子裏透出了欣喜。


    就在雲雙要回答之時。


    簾子驀然被掀開,女子的嬌喝響徹堂下,“從無退親之事!”


    勿說與尉遲的感情多深,就算她從未愛過他,她也絕不做背信棄義之人!


    幾次見麵,他總會問她一個問題,“何時嫁與我?”她幾次推脫,他幾次包容,許她將心事完成,許她毫無掛念,許她一世雙人。


    她抬眸,卻是深深看了眼嶽韌宣,所有的怨,氣,怒,焦急各種情緒集中在一起,眸色中殺氣頓現,她迅速踏上兩步,手中銀光畢現,正是朝著嶽韌宣的動脈而去。


    空氣中一股冷風襲來,念青手上的銀針被一張手奪去,她隻覺得手臂發麻,雙目圓睜,瞪向那多事之人。


    慕容澤臉色發沉,那如畫的眸子卻的透著萬分的嚴厲和斥責,“小小女子,怎得出手這般重,我還以為你是善良的女子。”


    芙兒見念青出手,本也是驚了的,但那嶽韌宣本就是欠教訓,這會兒聽到慕容澤這番話,心裏的火焰更是燒了起來,“世子爺,我們家小姐的名聲由不得你抹黑!”


    念青嗬嗬笑了起來,看著慕容澤頭一次在自己麵前如此姿態,她差點忘了他如春風細雨般的樣子,“你覺得我殘忍?”


    慕容澤臉上閃過一絲痛意,他記得第一次見她,她護住了娘,那匹馬飛身而起,差點就踢了她的腦袋。她卻是閉著眼,毫無躲閃之意。為她的勇敢和善良所感,他第一次主動與女子打了招呼。


    再為她的驚世醫才所動,後為她的孝心所引,他承認,他的心被她所牽。


    然而,今日的她讓他不認識了。


    沒想到轉而出手就要人命,她難道就是這般狠毒之人?


    他眸色沉重,他的世界不容許這般毒辣之人!


    念青勾唇一笑,看著驚魂未定的嶽韌宣,轉頭又看了眼溫潤如玉的慕容澤,“你們都想娶我?我這樣毒如蛇蠍的女子配不上你們這樣的男子,還請回去!”


    芙兒抬手就說道:“這邊請!”


    小姐教了自己穴位,剛剛小姐那針紮嶽公子身上,頂多隻暈眩而已,許是小姐膩味了看那人,便出了這招。她歎了一口氣,若是侯爺在,定不會出手阻止,更不會苛責小姐心狠手辣。


    雲雙見念青這般盛氣之態,怕她就此將榮郡王世子的好事吹了,真準備開口,畫兒卻是扯了扯她的袖口,臉色沉重地搖了搖頭。


    雲雙一窒,深深看了眼念青,想起她剛剛進來之時那句“從無退親之事。”便知,這一切都是徒勞。


    嶽韌宣壓住自己心悸的感覺,難道她剛剛真想殺了自己?若真是如此,還娶這等女子作甚!他身子一服,“王妃,小侄告退!”


    雲雙看著嶽韌宣氣勢洶洶走了出去,有些擔心地看了眼世子。


    慕容澤將那針丟下,眸中閃現一抹複雜神色,“你本不應該如此……”


    “慢走不送!”念青截斷他的話,盯著水管事。


    水管事被盯地難受,有些尷尬地上前道:“世子,小姐今日心情不好,還請世子先回去吧。”


    念青揮起衣袖,聲音卻是透出堅定和蒼涼,背對著雲雙說道:“娘,不管侯府怎樣,我要的隻有他一個。還請娘在人前為青兒正名!”


    她眸色一定,看著天外放晴的天空,微微笑道:“娘,我相信,世上終究有一人是我終極一生都不能錯過之人。念青在此生若是遇上這人,定是咬死不放,絕不做那懦弱搖擺不定的婦人!”


    她不是那樣矯情的女子,是她的,她絕不放手,她要的,定是全心全意,她信,他亦然。


    芙兒聽得一震,心中微微泛起了漣漪,真有這樣的人嗎?芙兒是不是也可以找到這樣的人讓芙兒窮盡一生都不離不棄?


    “芙兒,我們走。”


    雲雙看著那離去的身影,陷入了深思,她也有這麽一個人,讓她窮盡一生即使再苦再累,她也從不後悔。驀地,她抬頭看向那怔怔發愣的男子,語氣歉然,“世子,對不起,還請下次有空過來喝茶。”


    慕容澤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在亂撞,不是前一刻還在怪她心狠手辣了嗎?為什麽這時竟覺得心口發酸,竟是那般地酸澀難耐。是自己錯了嗎?


    待念青和芙兒上了馬車,芙兒便忍不住問道:“小姐,世子爺定會悔了今天誤會小姐之事。”


    念青眉頭一挑,直直看向車外,“去安平侯府。”回頭,她看了眼芙兒,卻是搖了搖頭,“芙兒,愛情裏有很多悲哀,大部分都死於一個道理。”


    “什麽道理?”


    “莫要因為不了解而在一起,莫要因為了解而分開。”念青低下了頭,她理解慕容澤,然而他呢?能理解自己的無奈,能理解自己在權術中周旋的目的嗎?恐怕還是那句蛇蠍心腸罷了。


    芙兒嚼起了這句話,心底將這話暗暗記在了心裏。


    不久,馬車便停在了安平侯府。


    門童見到馬車上方的淩字臉色便臭了。


    念青下了馬車,便笑道:“還請小哥通報一聲,就說端木念青拜訪。”


    那門童一聽是端木念青,更是雙眼燒起了怒火,“走走走,晦氣!”


    芙兒握起了拳頭,真想上前把這門童教訓一頓!


    念青眸色一暗,卻是笑道:“侯爺現在重病在身,小哥聽過解鈴還需係鈴人吧。”


    那門童眨了眨眼,喝道:“等著。”


    “小姐,又是個沒眼見的。”


    念青回道:“他可是個忠心的呢。”她焦急地朝著門內看去,不知道他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不一會兒,一個女子走出了門。


    念青挑了挑眉,想起那日被尉遲所救,灌了牛乳的那夜,對眼前的女子有過一麵之緣,她應該就是姨娘方氏了吧。


    方姨娘對著門童說道:“這就是那禍水?”語氣中鄙夷著,若是淩雲王未退親,她倒是可以給眼前的女子禮讓,現在既然退了親,那她才是侯府唯一的女人。


    念青深吸一口氣,突地不想走“禮”這條路,尉遲的情況,她比誰都擔心!


    “讓開!”


    “嘖嘖,還這麽沒有教養,真不知道侯爺看上你哪點?”


    念青微微進了一步,“你沒有的哪一點他都喜歡。”


    方姨娘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你!”


    念青高舉玉扳指,“我以安平侯府玉扳指為令,所有人等後退兩步,違令者,視為對老侯爺不敬!”


    這玉扳指可是侯府傳家之用,哪裏有人敢藐視,門童立刻退了兩步,不敢再亂動。方姨娘氣地要冒煙,還是退了去。


    念青腳步飛快,卻是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頓了下,“對了,連退婚的文書都沒有,所以――過不久,你得叫我夫人,方、姨、娘。”


    放姨娘氣得全身都發起抖來,自她入府從未有人這樣和她說話,就連那死去的瑾夫人也對她禮遇有加,她端木念青!


    念青哪裏還管身後之人,隻是小跑了起來,朝著上次記憶中的地方而去。


    出了長廊,過了拱門,堂前集中了不少人。


    劉冶身在其中,這會兒也蹙起了眉頭,太醫院各院士都低頭思量了起來。這侯爺的脈相怎麽這般奇怪,若說脈相虛無,又時而有力。若說脈相漸有,卻總是把不準。


    劉冶看向安平侯熟睡的臉,隻覺得他的膚色比往常還要白了些,近乎透明。他的心頭一顫,這怎麽像是中毒之兆。


    “我兒身子如何?”龍頭拐杖敲擊著地板,太醫們都毫無頭緒,更不知要如何回答老太君。


    突地,門打開了。


    女子一雙鳳眼擔憂地看著床上之人,眉色沉重,毫不避諱眾人,直接朝床上之人走來。


    手還未碰觸床頭,就一根橫杖擋在麵前。


    念青有些不悅地看向那手持橫杖之人,見這人鶴發綰成一個髻,一跟紅玉簪穿過,頭上的藍雲抹額上嵌著紅玉,臉色正不愉地看著自己。


    此人應是老太君了吧。


    念青行禮,“小女子端木念青見過老太君。”


    老太君上下打量了念青一眼,“就是你退了婚?”


    “並無此事,族長那日定是吃多了,我端木念青絕不棄尉遲不顧。”她俏亮的聲音讓眾人都聽了個清楚,本有幾個以為念青這般勢力,都為安平侯不值,如今聽念青如此一眼到都點了點頭。


    念青不知,床上的人兒嘴角微翹,卻是刷地一下又恢複了那般無知無覺的樣子。


    老太君低眉,半晌都不說話,卻是深深看了念青一眼。


    念青蹙起了眉頭,卻是兩步走到了床前,抬起安平侯的手便把起脈來。


    眾人都看了劉冶一眼,傳言三小姐的醫術是承自劉冶,為何劉冶到現在還未有結論,三小姐就直接把脈了。


    念青聽這脈相,的確是真力虛空之兆,而且也是生了場硬氣,才造成氣脈相衝,氣血攻心,方才吐了血。“芙兒,拿紙筆來。”


    芙兒拿了備給太醫的紙筆遞上,念青幾句寫下後,擱筆。


    暗想接下來幾天,她必須要開始製造藥丸了。


    幾位太醫見念青擱筆,不約而同地將那藥方拿來看,細細品讀了起來。


    劉冶上前,有些愧疚地看著念青。


    念青笑了下,“日後你一定會青出於藍。”


    說著,念青轉身,抽出方太醫放在一旁的金針,便開始過了燭火便紮了起來。


    劉冶難得見念青用針,這會兒哪裏敢眨眼,暗暗記下了念青紮針的穴位和先後順序,等著回去後看看醫書好好研究。


    “劉冶留下,還請你們都退下。”接下來必須要解了尉遲的外衣,方才能下針。


    芙兒忙請了眾人退下,老太君卻是凝起了眉頭,走了出去。


    門砰的一聲關上。


    劉冶正要上前解了安平侯的衣服,不想胸口登時一麻,抬眼就見對麵的男子黑眸幽深,還未細看,一陣暈眩襲來,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題外話------


    親們,本來答應了這章要結婚的,因為情節需要,改了下,下一章,大嫁。親們準備好票票,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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