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山。


    白猿施了不滅金身,渾身冒著金光,手中拎著棍子。


    孫悟空也同樣用了不滅金身,扛著金箍棒,就那麽桀驁的等在那裏。


    “你害怕了?”孫悟空等了好一會兒,卻是不見白猿上前,隻當是他怕了。


    白猿輕笑:“我怕?”


    他的確不怕。


    因為最多,不過就是死而已。


    有甚好怕?


    “分身化影!”


    既然不怕,當然便戰!


    隻見白猿以一化百,身前直出現了上百個分身,渾身都冒著不滅金光。


    本來山洞大門前的空地就不算太廣闊,分身幾乎已經是快要把這兒給填滿。


    “分身化影!”


    誰知,孫悟空還真的是有樣學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喚出的分身,起碼也在白猿的三倍之數。


    瞬間,山洞就已是人滿為患。


    “上!”白猿自知麵對孫悟空毫無優勢可言,便一聲令下。


    此時分身皆掄起長棍,朝著身邊最近的孫悟空分身攻去。


    “唉,上吧。”


    孫悟空輕歎,連肩膀扛著金箍棒的姿勢都沒變,同樣下令,所以他的分身也投入到了戰鬥中。


    一時之間,場間棒棍齊舞,也看不出個數,隻聽得一陣砰砰亂響。


    但是白猿的分身與孫悟空的分身,實在是難以比擬。


    不多一會兒,場中便隻剩下百餘孫悟空的分身。


    “還想怎麽比?”


    孫悟空胸有成竹,揮揮手,剩下的百餘名分身便消散。


    他還是等在白猿身前。


    想的也很簡單,那便是,你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無論哪一處,都比你強。


    不服,不行。


    白猿恨得牙根癢。


    到這一會兒,他也算是清楚,今日要想收了眼前手握金箍棒的孫悟空,幾乎是沒什麽可能了。


    “我知道,你被封在門裏,憋悶了千餘年。”白猿走上前來,直視孫悟空的雙眼,繼續說道:“按理說,這事兒是怪我,我本來一見你,就應該引頸就戮,被你融合進去。”


    孫悟空倒是沒想到他會如此說,但還是冷聲道:“那你還等什麽?”


    “可紫霞,還等著我去複活,和尚也還沒尋到。”


    “那關我何事?”孫悟空雖然這麽說,但聽到和尚二字,他還是被牽著心動了一下。


    可能唯一他還會關心的,就隻剩那個輪回了不知多少世代的光頭和尚了。


    “不關你事……但是我也得去做。”白猿認認真真的講到:“我欠你的,欠紫霞的,欠和尚的,總得一個一個還吧?”


    “你欠的太多了,還的過來?”


    “還不還得過來,也總得分個先來後到。”


    “你是想說通我?”孫悟空冷笑著問道。


    “當然不是。”白猿手中石棍一揚,便說道:“隻是我若是輸了,想求你個事兒。”


    “輸了,還好意思求我?”


    “幫我尋到紫霞,複活她,再替我帶句話。”


    “什麽話?”


    “你代我跟她說,許你的一萬年,怕是做不到了,晚霞以後自己去看,我斷不會思量你,你也莫再思量我。”


    孫悟空打了個冷戰。


    他實在是聽不得這情話。


    “還打是不打?”孫悟空問道。


    “打!”


    於是白猿提棍,毫不猶豫就應身而上。


    可也許是他沒了鬥誌,或者是孫悟空不再留手。


    不消片刻,白猿就已經是嘴角淌血,仰麵躺在地上。


    孫悟空的金箍棒,就抵在他的胸口,壓得直喘不過氣來。


    “服是不服?”


    白猿說話已是艱難,可還是生硬答道:“服是無論如何都不服的。”


    “這般境地,還不服氣?”


    “我若是說一句服了,你就幫我向紫霞帶話?”


    “我還有一堆事好做,哪兒有工夫幫你尋她?”


    “三隻眼沒了,佛祖沒了,諸天仙神一個也不剩,你還有什麽要緊事?”


    這下,輪到孫悟空沉默了。


    他終究隻是想當然。


    可如今已不是千年以前,曾經那個幻想了無數次的對手,都不在了。


    千餘年時間,他最期盼,最想做的,便是再戰一場。


    誰知出來一看,世界卻變了。


    沒人能再和他大戰三天三夜。


    是啊。


    還有什麽要緊事好做?


    孫悟空想了很久。


    千百年的執著,不甘,憤恨,在這一瞬間,仿佛都化為失望和遺憾。


    整個世間,還有什麽事,值得?


    隨後孫悟空輕輕抬起壓在白猿胸口的金箍棒。


    退後一步,幹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你說,若是和尚還在,他會想做什麽?”孫悟空問起,聲音聽來有些困惑。


    白猿雖說不清楚孫悟空作何想法,但從地上爬起來,也坐著。


    但是和尚是他的老朋友,自然算是了解的。


    和尚最想做的,恐怕和他也差不了許多。


    “大概就是想救活他媳婦,再到深山隱居吧。”白猿想了想又補充道:“可他媳婦兒,估摸著比紫霞要難救得多。”


    “又是這糟心事。”孫悟空一歎,隨後說道:“成天我愛你你愛我的,有什麽大意思?”


    許是他真不懂,或是他看不慣。


    總之,他瞧著還是千餘年前浪蕩不羈的模樣,心中沒甚牽掛。


    “你不懂。”白猿也不願多說,畢竟這種事情,就算是想說,也是說不太通透的。


    “行了,我壓根兒也不想懂。”孫悟空站了起來,卻是對著白猿說道:“走,陪我出去看看。”


    白猿被他拽起來,並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跟著孫悟空朝山洞外走去。


    山洞口,那隻虎妖不知何時折返了回來,躲在不遠處的大樹後,一直守著。


    他雖是四階,在這棲霞山也算山大王,雖然整座山脈都被繼承者給封印,他出不去,但日子本來舒心。


    可今天白猿到來,才讓他體會到什麽是妖中真正的強者。


    雖說不知道白猿進洞到底是為何。


    但萬一能有幸撿漏,再得個小機緣……


    所以,他一直等著。


    不多時,白猿和孫悟空便從洞裏走了出來。


    門內被封,呆了千餘年,乍一見陽光,孫悟空直覺得晃眼,卻也沒遮擋。


    就算是火眼金睛也受不住,所以眼角流下一滴淚來。


    孫悟空不管不問,隻長舒了一口氣,方才說道:“洞裏太臭了,憋了那麽久,聞一聞山中空氣,實在爽快不少。”


    白猿沒答話。


    他還是想不明白,孫悟空是想出來再把他融合,還是先放他多活幾天。


    可無論是哪樣兒,他都清楚,無論是戰是逃是詭計是陽謀。


    孫悟空都不會給他機會。


    所以說得再多,也是無用。


    “別一副要死了的鬼樣子。”孫悟空看著白猿揶揄說道:“就這模樣,紫霞見了估計也得扭頭就走。”


    “你……”


    “我什麽我。”


    “什麽意思?”白猿真是不懂。


    “你都說了,我也沒什麽事好做,那幫家夥都不在了,也沒架好打,那活著還有什麽勁頭?”


    “……”


    “罷了,也就便宜你了。”孫悟空說完,又再吸了口山中清新的空氣。


    隨後才把金箍棒往身前地上用力一插。


    就連金箍棒好像都明白了什麽,棒身震顫不止。


    隻見孫悟空身影一閃,化為一道金色流光。


    “找到和尚的時候,你也幫我帶句話,就說他該留點頭發,看著能更順眼點。”


    隻留下這一句,孫悟空所化的金光,在半空繞過一圈,“騰”的一聲,撞進了白猿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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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猿之前一直愣著。


    直到源源不斷的,早就不知多久沒體會過的強大力量湧入四肢百骸。


    他才真正回來了。


    大樹後的虎妖一直用虎爪捂著嘴巴,大氣都不敢喘。


    他本以為白猿就是妖中帝王,可方才的孫悟空更是叫他心中震驚無比。


    就是做夢,他都沒想過會見識到這麽強大的妖氣。


    而且,他們居然合二為一了!


    本來,白猿身上的黃金鎖子甲已是坑坑窪窪。


    這會兒,卻是煥然一新。


    他握住一旁的仍在哀顫的金箍棒。


    金箍棒才停止抖動,被他抓在手中。


    許久沒體會過這種強大,白猿長呼出一口氣。


    “筋鬥雲!”


    從遙遠天際,一朵潔白的雲急速飛來,就停在他麵前。


    你說要我帶的話,我一定不忘。


    跳上雲朵,白猿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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