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氏慌亂地抬手捂臉,心急的郭絡羅氏卻早已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撩開她的劉海。


    眾人忍不住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瓜爾佳氏右眼角老大一個烏青,明顯用了許多脂粉也沒有蓋住。


    太後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這怎麽回事?”


    郭絡羅氏又驚又怒道:“這分明就是拳腳傷痕,誰這麽大膽,連太子妃都敢打?!”


    瓜爾佳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拍開她的手,雙手捂臉,嚶嚶哭了起來。


    眾位福晉們似乎都想到了什麽,一個一個都沉默下去,閉緊了嘴巴。四福晉烏喇那拉氏沒有開口,平庸的三福晉董鄂氏自然就更不敢說話。


    隻有郭絡羅氏對瓜爾佳氏身旁的奴才厲聲嗬斥道:“你們這些狗奴才,是怎麽伺候主子的?太子妃臉上的傷,到底怎麽回事?”


    奴才們頓時膽戰心驚,撲棱棱跪了一地,口中疊聲呼著“奴才該死”。


    瓜爾佳氏一隻手抓住她的袖子,另一隻手還捂著臉,哀哀道:“三弟妹若是真心疼我,就別再問了……”話未說完,泣不成聲。


    郭絡羅氏尖聲道:“這怎麽成?!咱們大清國的太子妃叫人給打了,怎麽能夠不聞不問?!依我看,這些奴才都該死!”


    屋內眾女眷都互相竊竊私語,眼神亂飛。


    “福晉饒命,福晉饒命。”地上的奴才們渾身發抖,連聲討饒。


    郭絡羅氏還待再嗬斥,太後重重一拍桌麵。


    “夠了!”


    她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凡是被掃視到的人無不低下頭去,再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這如有實質的目光最後終於落在八福晉郭絡羅氏的臉上。


    郭絡羅氏開始還梗著脖子,滿臉義憤,但見太後一直盯著她,不知不覺便弱了氣勢,慢慢也低下頭去。


    屋內靜悄悄,落針可聞,隨著太後沉默時間的延長,這種氣氛也變得更加沉重。


    淩波隻覺身上仿佛被壓了一座大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就連瓜爾佳氏,也因為這種沉重而不敢再哭出聲,隻低著頭默默地流淚。


    果然帝王之家,一顰一喜一嗔一怒,都讓人惶恐敬畏。


    終於,太後開了口。


    “我老了,坐不長久,說了這麽會子話,也累了,要去歇歇。”她慢慢地說著,目光落回到瓜爾佳氏臉上,“老二媳婦兒,你過來扶我。”


    “是。”瓜爾佳氏忙用帕子在臉上擦了兩下,立起身來,快步走到榻前。


    太後伸出一隻胳膊讓她扶著,另一邊讓老嬤嬤攙著,從榻上站起來,轉了身慢慢地往內室走去。


    眾人的視線都跟隨著她的背影移動,直到內室的門被關上,才感到身上的壓力一鬆,手腳都重獲了自由。


    董鄂氏便悄悄在胸口拂了兩下,鬆一口長氣。


    郭絡羅氏嘴角逸出一絲古怪的笑意,端起茶來才喝了一口,就聽到烏喇那拉氏開了腔。


    “八弟妹的心思,真叫人感慨萬千呐。”


    郭絡羅氏挑著眉道:“四嫂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不過是見八弟妹對太子妃關心愛護,有感而發罷了,並沒有什麽意思。”烏喇那拉氏淡淡說完,歎了口氣,又道,“要說太子妃也是個可憐人。”


    坐她旁邊的董鄂氏側著身子問道:“四嫂知道太子妃的事兒?”


    烏喇那拉氏搖頭道:“我知道什麽。隻是疑惑著,有誰這麽大膽,敢對太子妃動手。”


    她和董鄂氏兩人都蹙著眉頭,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有人冷笑了一聲。


    郭絡羅氏斜視著她們二人道:“這有什麽好猜的。除了太子,還有誰敢對太子妃動手。”


    董鄂氏恍然大悟,烏喇那拉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其餘眾女眷們都臉色微變,紛紛側目,似不願對這個話題深究下去。


    淩波暗暗歎一口氣。她沒有發言權,不代表她看不懂眼前的形勢。八福晉郭絡羅氏是驕傲,是張揚,但隻怕四福晉烏喇那拉氏才是綿裏藏針。


    太子妃確實也是個可憐人,她本是漢軍正白旗人,三等伯之女,秉性純良,嫁與太子胤礽後一直深居簡出,恪守婦道,全無逾矩之處。然而康熙四十七年,太子被廢,雖然四十八年複立,但經過這樣的大起大落,胤礽的脾氣大變,愈發驕縱暴戾,陰晴不定,尤其對身邊的人猜忌刻薄,打罵虐待都是家常便飯。瓜爾佳氏屢受其害,本來就低調膽小的她,愈發變得嚴重自卑,唯唯諾諾。


    這些事情,雖說是東宮秘聞,但眾福晉們早有耳聞,今日見到她臉上的傷,隻要不傻的,誰猜不出是太子下的手,但真正敢說出口的,也就隻有八福晉郭絡羅氏。


    一時眾人各自與身邊之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內室的門忽然打開,一位老嬤嬤從裏頭出來,眾人立刻都停住了話頭。


    “太後吩咐了,前麵宴席已經開始,請眾位福晉們先行入席。”


    眾人都猜到太後正在安慰太子妃,自然都遵命起身,魚貫出門。


    淩波走在最後,邁出門檻的時候,繡書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格格,李嬤嬤沒跟上。”她用隻有她跟淩波能聽見的音量說道。


    淩波飛快地左右一看:“她人呢?”


    “留在裏頭呢。”


    淩波微微點了一下頭。李嬤嬤是太後派來教導她規矩的,想必這會兒正匯報授課情況呢。


    將這猜測壓在心底,淩波隨著眾福晉們往宴席走去。


    今日是太後小壽辰,請的都是親戚內臣,規模雖不算大,但皇家枝繁葉茂,人數自然也不少。宴席是按太後的吩咐,照著民間的法子安排的,整個大殿中整齊排布了四五張大圓桌。太後說了,今日來的都是親戚,不必拘束,不看官職高低,不分地位上下,隻分男客女賓落座。


    淩波挨著四福晉烏喇那拉氏坐,同一桌的還有三福晉董鄂氏、八福晉郭絡羅氏,以及幾位高官的內眷。


    然而她一坐下來,就發現自己這位子視線也太好了一點。


    對麵那桌坐的是幾位皇子,簡親王父子也在。紅光滿麵的雅爾江阿正跟人寒暄,而英氣勃勃的博哲也在跟旁邊的八阿哥說話。


    他也看到了淩波,衝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此時,八阿哥旁邊一個容長臉丹鳳眼的男人,也發現了淩波,目光如利箭一般射了過來。


    (今天開始,每日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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