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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的確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


    不過是六斤四大名菜之一的猴頭菇,六斤“菌中皇後”竹姑娘(即竹蓀),六斤“黑色瑰寶”黑木耳,六斤“菌中之冠”雪耳子,六斤白綿綿的藥包子(即牛屎菇、馬勃、馬糞包),六斤脆生生的灰樹花(即舞茸),六棵同樣大小的赤芝,大鹿兩頭,獐子兩頭,麅子兩頭,野豬兩頭,臘豬兩頭,二十隻雉雞,二十隻野兔,二十隻野鴨,二十隻鷓鴣,二十斤銀霜炭,榛鬆桃杏穰各二十斤,山栗子二十斤,活鰣魚兩對,血燕燕窩兩對,胭脂米二十斤,兩斛碧糯,兩斛紫糯,兩斛珍珠糯。


    這下可把二姐的眼睛都看直了。她從來都沒見過這麽豐厚的年租禮,就這麽兩車物什,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樹上長的,還有地底下生出來的,真真是應有盡有,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這樣的規格排場,在青陽鎮約莫算上是數一數二的了,就算是那彭家在辦婚宴的時候,吃個熊掌還得是老太太出的體己,而且還耀武揚威的,要是拿來跟劉家這低低調調的年租禮相比,詩禮彭家簡直就是寒酸透了……唉,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呀。不過……二姐很想知道,他們以前年年來送年租禮都是這麽大排場嗎?田園閨事全文閱讀!


    於大姐更是目瞪口呆。她曾經聽外麵的人說過,也聽二姐親口說起過劉家“家底微豐”,她也想過劉老摳家裏有錢,可是她卻沒想過劉老摳家裏竟是這樣的有錢!那他們之前迎娶二姐的時候那點子聘禮算什麽?!是在敷衍於家嗎?!或者說是羞辱?


    其實大姐還真是錯怪了劉老摳錯怪了劉家。說得好聽點兒吧,劉家是百年世家之後,名聲貴重,底蘊深沉,不是一般的家族可以拿來相比的。可是名聲再好能當飯吃嗎?!要是說難聽點兒,那麽劉家——也就是青陽劉家這一支,其實就是被真定劉家掃地出門的一支,當年離開真定府的時候,連宗廟裏上幾代祖宗的牌位都被人“請”了出來,這才輾轉著到了青陽鎮,開始白手起家,發家致富——如今,青陽劉家的家底頂了天去也就是個普通的地主家庭而已,官場上沒人。手裏又沒點兒銀子,說實在的,他們已經完全算不得什麽百年世家之後了。


    而劉老摳當年因為焦氏死後。二房被大嫂劉何氏排擠,那就更是淨身出戶了,那天他隻披著一件衣服,然後抱著劉小毛就匆匆離了劉家大院,住在了小小的朱家胡同的角落裏。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吧。那個劉得榮就在一天又一天的奔波打拚磨練中……漸漸變成了劉老摳。就連二姐都是劉老摳自己做主娶的,梅姑奶奶和劉張氏當時都是既不同意的,既然存下了有意羞辱輕薄的意思,所以家裏給出的聘禮,也就隻有那麽寒酸了。


    同時,雖然永福莊年年都會送年租禮。然而今年的禮卻是特別的多。因為邱羅漢他們也明白,往年送,送得再多。他們的好兄弟劉老摳拿到的也隻是一丁點兒,最大的好處全都流進了劉何氏的腰包裏。今年就不一樣了,就在今年劉老摳已經正式轉正,成為了他們名義上的東家。所以,他們送上來的所有東西。也都會全都完完整整地流進二房的口袋裏,這樣他們上交的年租禮就全都算是物有所值了。


    正因為如此。邱羅漢今年是提前了好個月就在暗中張羅年租禮的事情,他已經在江湖上廣發了英雄帖,號召了散落在各大州府的弟兄們,務必讓他們把,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上跑的,全都獻給他們的好兄弟,他們的救命恩人。


    加上二姐懷孕的事情,邱羅漢辦起年租禮來就更是不遺餘力,劉老摳是他的好兄弟,更是整個洪元幫的活命恩人,那劉老摳這個兒子(某扯默默飄過:誰告訴你二姐這一胎就一定是兒子的……)也就是他邱羅漢的親侄子,是整個洪元幫的貴客,那這禮就更家不能寒酸敷衍了事了。也就是這樣,二姐她們才有幸親眼目睹這一盛況。


    “這……這也太貴重了吧……我……我不能收……我真的不能收!”二姐擺著手連連往後退,她現在怎麽感覺自己好像是剝削夥計們的惡毒老板娘了呢……


    “東家娘子,您說笑了,這年租禮是年年都送的,也是咱們永福莊上上下下各位兄弟對東家全家人的一片心意,您要是不收,那咱們還能給誰去?!”潘仁德倒是很樂意見到二姐這一副好像是嘴裏塞著個生雞蛋的樣子,那樣看來這一趟至少沒白跑。


    不過潘仁德這下算是看出來了,東家娘子和周老夫人壓根兒完全就不是同一個檔次的。他還記得當年弟兄們推著一車一車的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去拜謝周老夫人恩德的時候,周老夫人那一斜睨一微笑時的風輕雲淡波瀾不驚,仿佛那一車車貴重的謝禮不過都是世間最平常的俗物……嘖嘖嘖,那才是大家風範,那才是世家女子應有的氣蘊。


    “算了,妹,既然是慣例,那讓你收下你就收下吧……”於大姐見二姐怔怔的樣子就忍不住開口提點道。


    “姐……可是我……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用不用還禮啊……要是還禮的話,那麽多貴重玩意兒,我又該拿什麽東西還呢?!你瞧瞧這個家,有什麽可還的呀?!”二姐也急了,要真是因為這件事情在這麽多人麵前失了禮數的話,那她估計又成了個笑料了——還是個名聲在外的笑料。


    “哎呦喂,嫂子你也太客氣了吧,那是弟兄們送上來的東西,大小是個心意兒,而且也不論貴賤,您哪,一一照單全收就好咧!至於還禮的事情嘛,嘿嘿,您啊,就把您家裏這一壇子老酒給俺們兄弟就行咧!嘿嘿……”黑老三還真就是黑老三。眼睛無時無刻都離不開酒的暖衣融融!不過他這個大嗓門子啊,嘴裏一嚷嚷,就把二姐和大姐的悄悄話兒全都嚷嚷了出去,真讓二姐汗顏哪!


    其實此刻在二姐心中更多的也不是汗顏,而是……她現在真想上去抽他丫的幾嘴巴,還是一個爺們兒呢,怎麽嘴巴比誰都快的?!


    “哎……三哥,今兒咱們可是送東西來的,可不是拿東西來了!”潘仁德雖然叫黑老三為“哥”,但聽這話裏顯然有著一種管束的意思在裏頭。


    其實也是。要是洪元幫裏要選一位副幫主的話,在幾位德高望重的候選人裏頭,冷四郎冷謙磨磨唧唧又有些孤僻。在弟兄們心中那是不好親近的人物,劃掉,黑老三黑菩薩,為人豪爽仗義,而且還威猛過人勇武超群。和弟兄們關係也是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可是也就是因為這樣,黑老三同時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太沒有架子太太沒有腦子而且太沒有規矩了,整個兒就是個粗魯勇猛的二杆子,所以人選鐵定是潘仁德無疑了。


    二姐訕訕地笑了。不僅說話聲音細細膩膩的,就連舉止也收斂了下來,她文文靜靜地說道:“真……真真是折煞了呢!既然黑三哥看得起那幾壇子老酒。那就拿去吧,不過是我們婦人家弄著玩兒的東西,也不值什麽,您自行拿去便是。”


    “嘿!那就多謝嫂嫂啦!”依舊是粗豪爽朗的嗓門兒……隻見黑老三樂得濃眉大眼全部舒展開來,連笑都帶著些許猙獰在裏頭。然後他還不忘衝潘仁德努努嘴,“你瞧瞧人家嫂子多仗義。哪像你呀,唧唧歪歪的!哼!”


    潘仁德聞言也不惱,或者說至少在麵子上倒是看不出一點兒生氣的意思。他溫和謙遜地衝二姐笑道:“東家娘子,我等……我等還真是失禮了,那這些東西……”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二姐非常得體地欠身笑道。


    “東家娘子,如今您身子重,搬東西恐怕是略有不便,那我就讓弟兄們把東西幫您搬進雜屋可好?”潘仁德的臉上,好像永遠都隻有一個表情,那就是淡淡的溫和的好比清風明月一般柔和透亮的微笑。


    可就算是這樣,在二姐眼裏,他也是頭不折不扣的危險的笑麵虎——這家夥,可比那粗魯憨直隻知道大嗓門兒嚷嚷要酒喝的黑老三,要精明多了,當然,也危險得多。


    “嫂子既然給俺老黑好酒喝,那俺這個粗笨的黑子也得出點兒力才行啊!您請好兒了,這兩車就由我和弟兄們一塊兒搬進屋啦!”黑老三豪爽地憨笑道。


    一個是“我讓弟兄們搬進屋”,一個是“我和弟兄們搬進屋”,這兩者一比,高下立判哪!


    “三哥……這……這不合適吧?!”潘仁德是在勸黑老三注意身份。


    可是黑老三是個什麽人啊?!他簡直就是一憨貨,哪裏明白得了這個呢!於是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哎呀,老五啊,你怎麽那麽嘮叨啊?!有什麽不合適的呀?!我不覺得不合適啊!嘿嘿……莫不是你嫉妒俺得了那些酒?!”


    “我……不是……這個……”潘仁德完全愣住了。


    黑老三哪由得人勸,這貨直接一掌把潘仁德推到一邊兒去,然後利利落落地扛上幾個裝米的大口袋,歡天喜地地就往雜房衝去。弟兄們見有人帶了頭,於是一陣哄鬧過後,也紛紛從車上卸下包袱口袋的,然後跟著黑老三衝進了雜房。


    隻剩下潘仁德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這才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都說不清呢!


    ps:


    某扯磨磨唧唧撒嬌賣萌打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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