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終於找到阿暮的時候,忽然意識到阿暮其實是不想要自己找到他的,緊緊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時,她也不知道為何發現這個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傻憨的少年了,她如同觸電一般,驚惶自自己的眼底一閃而過,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而麵前的少年,也是一臉的疏離之意。


    一時之間,兩個人之間是詭異的沉默,隻是這時卻聽見了阿暮忽然輕輕地喚了一聲,“未央。”


    聲音雖然很輕,未央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放下的手又重新地抬起來,這回未央緊緊地抓住了阿暮的手腕,瞪大了眼睛說道,“阿暮,是阿暮罷了!”


    少年終於抬起了腦袋,露出了清楚的眼眸,隻是臉上的神情卻在不如之前一般的傻愣,反而多了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就像是此刻,阿暮動了動嘴唇,似乎又千言萬語,隻是還沒有說出口,未央卻一把抱住了麵前的少年,“阿暮,我好想你!”


    淚水混著鼻涕落了下來,未央第一次如此大聲而又狼地哭著,然而,喚作阿暮的少年眼裏卻是慌亂,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是任由眼前的女子緊緊抱住自己,他卻隻是僵硬地站在了原地,紋絲不動,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未央是真的悔恨萬分,那時長安慌亂,先是皇上的駕崩,接著童彤也離開了,她沈疏決裂,到最後,長安城毀於一旦。似乎這個世上隻剩下了未央與阿秀兩個人相依為命,而也在這時,未央才發現,那個一直跟著自己傻傻的小子就這般不見了。也不是沒有尋過他,隻是卻從來沒有找到阿暮,漸漸的,未央像是覺得自己也心灰意冷了,若是說放棄吧,未央確實是不甘心的。隻是阿暮似乎就在那個時候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未央是如何也找不到他了,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阿暮就站在自己的眼前,盡管他的麵容變得這般陌生,盡管他身上再不是從前的味道,隻要他還站在這裏,站在自己的身前。


    隻要未央看見的,是真正的阿暮。


    這樣便好,她鬆了一口氣。“阿暮,你沒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隻是阿暮的麵容有些古怪,他忽然拉下了未央的手,未央還不知所以的時候。忽然對上了阿暮眼裏的冰冷,“未央,我……”


    他是顫抖地說出了這些話的,隻是也僅僅是艱難的三個字而已,然後撇下了未央撒腿就跑,而未央就是這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阿暮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快到她就是用了輕功,也跟不上他的,而更重要的是。未央忽然覺得自己是不認識方才的阿暮了,他們之間就像是橫著一道鴻溝一般未央伸出手來,想要極力抓住阿暮的手。


    然而,鏡中花,水中月。她不知,這是何其的艱難。


    阿暮啊,你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


    而阿秀,猶豫之間,始終沒有告訴未央關於白湛的事情,她不知道若是未央知道了白湛為她如此,會如何,她想了想,既然白湛不願意將這些事情告訴未央,自己又何必趟這趟渾水!更重要的是,她一眼便看出了未央的心亂如麻,這個丫頭,有什麽心事,臉上總是藏不了的,若是她想說的話,自然會說出口;若是她不想說的話,便什麽也不會說,隻是仍由著她憋在心裏。


    而若是未央猶豫著應該說不說的話,到最後總是會……


    比如說此刻,未央還是止不住心裏想要說的話,“阿秀,我好像……是見到阿暮了。”


    未央之所以猶豫,是她突然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見到了阿暮,在她看來,那時發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場夢一般,虛無得沒有一點兒感覺,她是真的見到了阿暮了麽?隻是為什麽她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看見的阿暮那麽陌生,又是那麽的虛假呢?


    阿秀心裏卻是一緊,阿暮……當初傻兮兮的阿暮,她的眼裏有什麽閃過,最終卻隻是低頭吃了一口茶水。


    未央卻僅僅地握著阿秀的手,她這才感受到了未央手裏無法控製的顫抖,“未央,你怎麽了?”


    未央的表情卻在一瞬間忽而變得驚恐起來,“阿秀,怎麽辦,我好像不認識他了?”


    其實未央隻是不想承認罷了,不想承認他心中的阿暮最終卻變成了自己所害怕的模樣,他還是當初擁有赤字之心的少年麽?


    阿秀張了張嘴,她是想要說些什麽,隻是話到嘴邊,終於隻是變成了一絲苦笑,爾後便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未央卻沒有注意到阿秀的異常,她隻是覺得奇怪,如何阿暮會變成了這般讓自己陌生的樣子,她似乎覺得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麵前的少年的,而她自然也不知道,關於阿暮當年臉上的天真,早已不複存在了。


    她這樣想著,卻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走在了黑暗的巷子裏,也不知道走過了多少個拐角,未央一抬頭,看見了明亮的燈光,心裏忽然有些驚愕,自己如何就走到這裏來了!


    未央不禁有些猶豫,自己是要進去的麽?隻是她一想起了這沈府之中如今還住著林渙歌,不禁有些猶豫,林渙歌一定不待見自己的,若是讓她看見了自己,這沈府隻怕又是要引起一場軒然大波了,未央這樣想著,卻還是倒步退了出去,不想卻在這個時候迎麵撞上了沈疏。


    一頭撞在了沈疏堅實的胸膛上,未央吃痛,揉了揉腦袋,等到她終於抬起了腦袋,終於借著昏暗的燈光看清了沈疏的模樣,這才揉了揉腦袋,撇了撇嘴,“沈疏,你可是嚇死我了!”


    沈疏挑眉,卻是沉默不語,這大晚上的這丫頭卻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這到底是誰嚇誰呢!


    沈疏這般想著,卻隻是伸出了手來,揉了揉未央的頭發,雖然聲音裏聽不清是何情感,卻是柔聲說道,“來都來了,為何不進去?”


    未央吐了吐舌頭,有些縮著自己的脖子,又朝著沈府之中瞅了一瞅,衝著裏邊努了努嘴巴,小聲說道,“你們家還有那麽一尊老佛爺呢!我又怎麽敢進去!”


    沈疏聽了未央說的話,隻是淺笑一聲,而爾後便是忽然拉著未央的手,淡淡說道,“既然來了,在外邊逛一圈可好?”


    小臉一紅,未央本來是想要推脫的,隻不過話到嘴邊,她卻還是不爭氣地點了點腦袋。


    兩個人走在沉寂的夜色之中,未央猶豫著,卻還是將自己見到了阿暮的事情告知了沈疏,卻見沈疏握著自己的手忽然一緊,她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麽,又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現,隻是歪著腦袋問道,“沈疏,你說我見到的真的是阿暮嘛?為不為其實是他的孿生兄弟!?”


    沈疏皺著眉頭,沉默了許久,忽然一雙手緊緊地握著未央的肩膀,表情卻是有些凝重的,“未央,你聽我說。”


    這是她第一次,從沈疏的口中聽說了關於阿暮的真相。


    原來,雖說白湛未阿暮解了蠱毒,隻是當時那般的劇毒已經滲進了心肝脾胃腎之中,盡管被白湛高明的醫術給暫時止住了,不過也隻是暫時而已,阿暮體內的戾氣既然爆發,那便已然是一發不可收拾,當初未央匆匆逃離了長安的時候,隻有阿暮一個人傻傻地站在皇宮之中,危險與他近在咫尺。


    還是沈疏將他拉出了長安城的。


    “未央,阿澤。”然而,在阿暮的意識裏,他的生活之中隻有未央和黎念澤,卻因為那二人的自顧不暇而孤立無援地被留在了長安之中,若不是沈疏救出了他的話,恐怕阿暮早已是命喪黃泉!卻也是在那時,沈疏發現了阿暮的不同尋常,那般乖張的戾氣,似乎是再也承受不住了,即將爆發。


    沈疏也是用盡了辦法,才能夠暫時穩住了他,然而,堆積在阿暮體內的戾氣,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深,終有一天,阿暮失蹤了,而這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隻是想不到,阿暮竟然毀出現在了未央的麵前,盡管隻是陌生的模樣,隻不過沈疏卻無端警惕了起來,不知道為何,他總是覺得,這般的阿暮,是不懷好意的,因而,隻能一本正經地看著未央,勸她,“下一次不可如此莽撞,有什麽事情,你一定要隻會我才行!”


    未央表麵上是堅定不移地點了點腦袋的,隻是心裏卻步驟四這麽想,她明白沈疏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隻是若是等到沈疏來的時候,未央翻了一個白眼,她還能再見到自己的阿暮麽!


    沈疏是看出了未央的心思,隻是輕輕揉亂了她額前的秀發,說道,“未央,有些事情,你是注定要明白的,如今的阿暮,早已不是你之前認識的那個天真的少年,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變了,我們甚至不知道,現在的阿暮,他會不會害你。”


    “害我?”未央愕然,瞬間石化。


    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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