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當虞博鴻帶了一堆大盒小盒回到家,直驚呆了榮安。


    虞博鴻翹著二郎腿,將首飾、布料、妝品,圖紙全都扔在了榮安跟前。


    “爹當著皇上麵向禧嬪表態了,中秋那日你就用她選的首飾,用她給的脂膏口脂,用她給的花鈿……總之這些你全用上就行!”


    “……”無語。


    “你若不會擺弄,我去求禧嬪來一趟指點你。”


    “不用了!”榮安看著那套富貴頭麵,隻覺頭皮發麻。前世的她除了入宮那日,都沒用過這種奢靡風的東西。不是她沒有,單純是她不喜歡。


    既笨又重還麻煩,除了招搖還有什麽好處?


    戴上了得時不時照個鏡子,隻恐花歪了,簪斜了;又不敢有大動作,隻恐不一小心,什麽貴重的邊簪飾花就掉了;當然更討厭的,是還得與那些花枝招展的麻煩女被比較,一旦有對立關係或是惹了對方酸,唇槍舌劍或是暗中爭鋒更少不了。


    閑的嗎?


    有那費心費力費銀子的時間,她不如安靜坐著嗑瓜子看熱鬧!


    真是不想,這次得被趕鴨子上架了。


    “全都是禦賜。不可抗旨!”虞博鴻一哼。跟他鬥?


    “我戴就是了。”算她慫。


    嗯,往好的方向想,反正沒花她一個銅板。她閃亮亮相,把那些大爺哄高興了,說不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好東西賞下來。


    榮安忍不住盯了盯那閃瞎眼的頭麵,心裏合計著金的分量,翡的價值……


    “甚好!”


    虞博鴻點頭。


    他猜想這臭丫頭即便被逼著做了新衣,也未必會捯飭造型。光有好看的新衣裳有屁用,畫龍點睛更重要。


    這下好了,皇帝那尊大佛往她跟前一搬,她必須得給拾掇得精致華麗,否則便是抗旨!


    哈!哈哈!


    小樣!……


    虞榮安瞧著老爹的嘚瑟樣,麵肉直抽。


    她確實天真,自己爹,真狐狸無疑。


    前世的自己明顯大錯特錯,從莊上一回府後便入了廖文慈的陷阱,對朱永昊死心塌地,一而再地與老爹翻臉,之後一步錯步步錯,反而將娘和葛家徹底送上了任由榮華和廖文慈她們擺布的處境。


    當虞家徹底落在朱永昊手裏後,爹再本事也無濟於事,到底最終也沒能保住娘……


    而今生自己最明智的,除了碰上了朱承熠,應該便是第一時間“投靠”了爹。


    自己的猜測不錯,這是真高手啊!


    榮安不禁要笑。


    這可是天天在皇帝跟前站著的人,他的表相自然得要騙過所有人。


    她突然發現,其實不止自己被騙,或許連廖文慈也沒能發現自家爹的“本事”。


    當年廖家那位老閣老也確實是高,能力排眾議,一眼就相中了爹……


    難怪老爹隻扔出三百兩讓自己做衣服,卻絕口沒提首飾之事。


    難怪不讓自己插手酒宴,隻管將心思放在給於彤修建院子之事上。


    難怪讓自己去賣那鋪子,原來那鋪子隻是他拋出去的餌。


    不,自己也是他拋出去的餌!


    他拋出魚餌也是那麽神不知鬼不覺,過渡太自然了,從禧嬪衣裳上的珍珠就順其自然開始挖坑,再一步步順其自然的引導,誰能看出這本就是個陷阱?


    看他一場戲下來,得到了多少!


    高手!


    從天而降的一套頭麵;他得償所願,逼著自己可以鮮亮參宴;皇帝產業源源不絕的穩定收入;皇帝的各種憐愛應承,基本解決了接下來府中的大部分開支;於彤的風光大婚;禧嬪的巴結;和曹氏這番來往,是幫她與聖上寵妃搭上了關係,將來某日的枕頭風,或許能四兩撥千斤……


    若不是老爹執意讓賣鋪子,她或許也看不穿老爹這一局。


    老爹這次所得,何止這些,還有鋪子!


    虞家賣鋪子之所以鬧個滿城風雨,正是得益於鋪子的賣法。這一點,全是老爹暗中指導,不服不行啊……


    賣鋪子之事,虞博鴻全程都未露麵。


    明麵上,是虞榮安要賣鋪子。她故意沒有將出售信息轉給牙行或中間人,而是直接弄了張顯眼的售賣告示給貼在了鋪子門前。


    原本她心理價位是千兩。


    那間鋪子雖在街麵,但那楊樓街不是主街,年代也有些長了,所以人流量隻能算是中規中矩。畢竟是著急要現銀,勢必價錢是賣不高的。


    當然,若是買家順眼,或許少個幾十兩也沒什麽問題。


    她倒是沒想到,告示貼出去才兩個時辰,下人便來報,說是有人願買,還將價錢給報了。


    “多少?”


    “千兩。”


    “這麽爽快?”還這麽巧?正好是她的心理價位。


    “是。”


    “是什麽人?”


    “早先做南北貨買賣的。最近想在京中定居,剛好看中了那家鋪子。姓羅。”


    “嗬嗬。”有些過頭,也太巧合了。這麽快直接來報價,連個談價還價都省了,好像很想要那間鋪子的樣子呢!


    那就……


    “讓人去報價,就說我定下的數,一千二百兩。一分銀子都不能少。”


    榮安思忖一二後,親自去看了一眼。


    陌生人。


    也確實是個買賣人。


    麵相也不錯。


    一千二之數報出後,對方猶豫了,直言表示要考慮,明早就給答複。


    嗬,榮安笑。這人既是買家,一千兩的主都能做,怎麽加了兩百反而連討價還價的底氣都沒有?自己這個賣家都露麵了,他若想要,肯定會談。若嫌貴,回絕就是。怎會開口就是明早?


    所以她覺得,這人並不是真正買家。


    榮安安心回了府,卻讓人盯住了那個羅爺。


    果然,天黑沒多久,便在那人家的後門跟到了一頂轎子。


    轎子七拐八彎,最後進了一間民居。


    打探後得知,那屋的主人,是廖家三爺的奶娘夫家。


    總之,與廖家扯上了關係就對了。


    榮安嘖嘖,在她的意料之中。


    也隻有廖家對這間鋪子會這般感興趣。


    這既是廖文慈的陪嫁,無疑也算是廖家的祖產。而廖文慈當時之所以會將鋪子轉給榮安,一是因著幾番緣故被逼無奈的不得不,二是她篤定了自己命帶風格,早晚會入太子府,早晚會落在榮華手上,這產業還是會回到她們手中。


    此刻聽說自己要賣鋪子,她們自然還是要將這個祖上產業再買回去。擔心自己不肯賣予廖家人,所以便兜了個圈子找了生臉孔。擔心被人捷足先登,所以先下手為強,給了個讓人心動的價錢。


    可惜,按著虞老爹的指示,這個鋪子,不為盈利,而為姿態。


    為將軍府“窮”了的姿態。


    所以榮安一點都不著急,讓人宣揚這間鋪子是她虞榮安所有的同時,也吩咐管家時不時在鋪中長籲短歎一番。


    至少也得讓那售賣的告示掛上個三天吧?


    買家出現太早,可不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第二天一早,那位羅爺再次上門,應下了一千二百兩之數,但強調必須當日去衙門辦理轉賣和房產手續。


    榮安讓人轉告,說自己下午才有空。


    然而下午那買家上門後,管家又告知:對不住,有人出了一千三百兩,這鋪子不賣了。


    那羅爺哪能幹?


    都是說好的,這出爾反爾,他回去不得被廖家老太太給罵死?


    萬萬不答應!


    管事挺起腰板,蠻橫至極:一千二不賣!就是不賣!要麽你出高價,否則免談!


    兩人各自叉腰喳喳,引了不少路人觀望。


    一邊強調要重信譽。


    一邊強調價高者得。


    管事索性掄了掃把趕人,說再等一個時辰,大主顧就上門來付錢,出不起價就別擋在人門口……


    羅爺沒法子,一邊讓人回去請示廖家老太太,一邊據理力爭,煽動民眾直言將軍府言而無信,仗勢欺人。


    管事不依,直言他沒付定金,他們也沒辦手續,空口無憑,誰會放著銀子不掙?


    兩邊都有理。


    群眾圍了個裏三圈外三圈,看個熱鬧……


    羅爺硬著頭皮,一直在鋪子門前邊磨邊煽動眾怒來施加壓力。他得看看出了一千三百兩的買家是真是假,是何方神聖,又是什麽樣的傻瓜將這個最多價值千兩的鋪子給抬到一千三百兩。


    此外,他還得等著廖家的回複,看是繼續爭一爭,還是就此放棄……所以縱是虞家管事怎麽攆人,他都賴在了那兒。


    他可不知,此刻榮安正在不遠處的酒樓按著她爹之意把控局勢。


    榮安已經派人去找了朱永霖。


    無他,她既然搭了台子,還得要個搭戲的。


    她得找個願意走一場的。


    朱永霖是她的第一選擇。


    按著朱永霖過去的套路和對廖家的敵意,他應該很願意下場踩一腳的。此刻拉他出來溜一圈,正是合適!


    可榮安料錯了。朱永霖那日帶著“升官發財”匾額在廖家門前與虞博鴻,朱承熠一頓鬧後,回去就被太子修理了。


    加上最近太子被打壓,他更是被連續警告好幾次,絕對絕對不許嘚瑟。於是,他雖很想下個場,可他不敢,到底是回絕了榮安的人。


    那又如何?


    榮安見時間不早,索性讓人去堵了下衙的八皇子朱永泰。當然,他若忙著,她也會想法子傳話去衙門。若沒法請動朱永泰,她便隻剩最後一個人選——朱承熠了。


    不過最近朱永泰意氣風發,十幾年來第一場翻身仗讓他收獲不小,讓他越來越享受這成功的滿足。


    聽著榮安來人一番解釋後,他從不解變得不停笑。


    好!


    甚好!


    倒是能助他一臂之力!


    在聽聞了虞榮安的一係列建議後,他很爽快答應了。


    乘勝追擊,多美妙!


    於是,在鋪子門前幾乎人山人海時,榮安混在了鋪子門前的人群裏。


    朱永泰的心腹東子則作為願意出一千三百兩的買家挺身而出了。


    羅爺打量東子,見他衣衫材質不俗,暗道原來是真。真有這種傻子。


    而那邊廖家也來了個婆子,傳話讓他再爭取一下。實在不行,他們便再多添一百兩。若對方依舊加價到一千五百兩,那便放棄,這鋪子不要了。


    雖是祖產,也沒必要打水漂般撒銀子。將來隨便是想法子讓這鋪子出個事,還是借一借太子殿下之手,有的是辦法讓這鋪子做不下去,順利弄回手中……


    羅爺:“你就是那買家?”


    “是!”


    “你真打算出一千三百兩買這個鋪子?”


    “是!”


    “那你可知先來後到?這鋪子是我先看中的!”


    東子一哼,猖狂藐視:“買東西,隻要嘴上叫囂便成?不拿銀子,不過文書,你叫破了天又有誰理你?”


    說著,他便揚了揚手中一把銀票。“售賣之物,價高者得,天經地義,有本事的,拿銀子砸死我!店家,手續做了沒?”


    “且慢!”羅爺見對方果真不虛,也隻好退一步。“店家,我再加百兩。我出一千四!”


    眾人齊嘖嘖。


    倆傻子吧?


    有隔壁老板竟然跑了出來:“二位爺,我家鋪子更好,有沒有興趣?如此,您二位便可一人一家,不用爭了。”


    “滾!”兩人齊啐……


    而另一邊,榮安那裏讓人在人群裏漏出了消息,直指這個鐵了心買鋪子的羅爺是廖家派來,同時將隱在人群裏的廖家婆子也給指了出來……


    羅爺和婆子剛開始還要否認,但人多口雜,言之鑿鑿,他們的解釋根本無濟於事。


    這一被揭破,意味馬上就不一樣了。


    虞家管家出來叉腰手指羅爺就罵:“我當是誰家要買,原來是廖家!難怪一直在鬧事,難怪一直阻撓我家的買賣,uu看書 w.uuans 是廖文慈在報複我將軍府,對不對!”


    眾人嘩然。


    誰人不知,廖家虞家,親家變仇家?廖文慈被休,虞博鴻還親自送了棺材去鬧事,顯然兩家仇恨結大了。眼下這紛爭,隻怕也不簡單。


    羅爺沒想到會被揭穿,更沒想到簡單的一場買賣一下變得複雜。他趕緊看向人群,那邊婆子也緊張起來,立馬往廖家去報了……


    羅爺挺直腰板:


    “廖家真心要買鋪子,何來報複之說!這鋪子本就是廖家產業,此刻廖家想要光明正大買回有何不妥?”


    “對不住!我虞家不做廖家人的買賣!請您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那管事衝東子抱拳:“這位爺,就按您剛剛的給的數,一千三百兩!”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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