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虞榮安騎著她的小白,虞博鴻牽著她的小白,朱承熠跟著她和小白,就這麽把附近都逛了一圈。最終,為了方便榮安,那馬廄還是選在了她蘭心院外近圍牆的西南角,說定了明日就動工。


    小白很溫順,榮安是越看越喜歡。


    朱承熠投其所好,給她講了不少養馬的要點。


    直到葛氏來催促,兩人才暫停了交流。


    小白今日暫時要安置在府中馬房,所以榮安也跟著往前院去了。


    路上,她還是找機會警告了朱承熠:“你別老是過來我家,你與我爹走太近,別叫皇上盯上了。”


    “你這又是在關心我了?”他湊近兩分。


    “是啊!為了你操碎心了。”榮安啐聲。“你作死就算了,我隻怕你連累我家,害了我家!”


    他哼了哼。總會是一家人的,到時候看她怎麽說兩家話。


    “放心。我什麽都跟皇上報備,我越坦承,皇上越信任。他知你我有隔閡,也知我先前得罪了你爹,所以皇上已經好幾次讓我放低姿態上門賠禮道歉了。因此我今日過來,包括帶的禮皇上他都知道。我幫你爹大忙,你爹感謝我,他也知道。你隻管放心,不會連累你家。但還是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他幽幽一歎。


    “事實我比你以為的更小心。我比你更怕死。我的包袱注定我不能有閃失。”


    他話意有些涼,自顧自越過了榮安往前走。


    他低低的哀歎傳來:“一旦失手,生靈塗炭,血流成河。我擔不起!”


    隻這麽一息間的功夫,他整個人便如冰一般散發寒涼氣息,斜斜西落的夕陽灑在他身上,卻半點沒有讓他悲涼落寞的背影看來溫暖一些。


    “都道我肆意荒唐,可你知道那並非我所要。你我這一點是一樣的,我覺得你能理解,所以喜歡親近你。但我不如你,我命有背負,生來就如履薄冰,從未為自己活過。”


    隻是最近,他的貪心有些大。他開始肖想可以魚和熊掌兼得。因為剛好他的魚和熊掌都在一起。選定她,既是他心裏想要,也是她剛好可以給他和他家族帶來利益。


    “所以,對不住,給你帶來困擾和擔慮了。但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都隻能按著大局和我必須要走的路去走。”


    榮安也跟著歎了一聲。


    他說的都對。她也理解他。可一想到,一旦與他牽扯上,或將給她和他帶來的風險,她就不敢動。


    前邊虞博鴻與葛氏正招呼他們一前一後的兩人快些。


    朱承熠應了一聲。


    他再回頭時,剛剛的寒意已盡數斂去。


    “利弊我都給你分析過了。你與其推卻退卻,更好的選擇還是與我並肩戰鬥。但你磨磨蹭蹭也沒用……”


    他笑著口中一噓,榮安手上牽著,一直都老老實實跟著的小白卻是一下就小馬蹄加起了速,衝他所在跑了起來。榮安竟是沒能控住它的速,被它一帶,隻得也跟著跑起來。


    “我總會有辦法讓你加速或者拉著你走的。”他笑……


    笑意絢***桃色夕陽還要晃眼……


    朱承熠走時,帶走了不少回禮。他很識相,知道虞博鴻有家務事處理,於是剛剛好與之喝到了五六分的微醺狀態。


    意猶未盡的兩人順其自然又許下了下次之約,令得一邊還等著爹處置虞榮英的榮安眉頭直蹙。


    而朱承熠到離開都沒有提拿他做質的虞榮英之事,最大程度維護了虞博鴻的顏麵。


    如此,虞博鴻在更認可他的同時,也是再次向朱承熠表達了歉意。


    朱承熠則主動表態這事會守口如瓶,隨後大方告辭。


    虞博鴻不但親自將他送到了馬車邊,還拿回禮幾乎將給他的馬車給塞了個半滿……


    送客回來的虞博鴻剛回前院,就聽到了兒子的怒罵。


    是榮安讓人拿開了他口中的堵物。


    他被綁了兩個時辰,越是手軟腳麻,那恨意越是壓不住。


    猛一拿開口中物,自是口沒遮攔罵起來。


    他自不知他爹這會兒會過來,所以顯然又上當了。


    虞博鴻親耳聽到兒子口中噴糞,積攢了兩天的火氣瞬間被挑起,想都沒想便大步衝去。


    虞榮英一見老爹終於來了,哭著就開始告起榮安狀,怒罵她當眾打了自己。


    “打得好!她還是心慈手軟了,就該打死你小子!”虞博鴻一個巴掌就抽了出去。看見一邊的戒尺,他竟也是提起就衝那不長進的兒子接連抽了起來。


    虞榮英傻眼,在他記憶裏這是爹第一次跟他動手。


    “爹,你被那對狐狸精母女蠱惑了!我是您兒子!”


    “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你就是打少了才變成今日這模樣。”虞博鴻接連戒尺抽去。“不打不成才!還是怪我,出手太少!”


    “你竟然為了兩個賤婢拋妻棄子!你這是寵妾滅妻!你對得起我娘嗎?”


    “別跟我提你娘!慈母多敗兒,你被你娘縱壞了!”虞博鴻咆哮。“你娘行事卑鄙齷齪,殺人放火她都幹全了你還有臉替她維護。”


    一想到這對兒女都口口聲聲要與廖家廖文慈共進退,都想方設法要去投奔廖家,都一肚子壞水不顧及虞家,虞博鴻就氣得要炸。


    “你娘已經被我休了,這事板上釘釘。你娘名聲也臭了,這事也已成定局。皇上那裏爹已經去說過了,這事不會再變!你不用再對你娘做任何肖想。廖家人,我不會讓他們再進門。他們與咱們家都再無瓜葛!”


    虞博鴻確實傷心。


    短短兩天,一波接一波的打擊。這都什麽事!


    今日阿虎將這崽子種種一五一十道來時,他直接氣得揮刀劈了一棵樹。


    廖文慈,她可真是給他教出了一對好兒女。


    盜竊挾持,辱罵中傷,勾結外人,威逼利誘,這些已經夠可恥了。他不顧及府中名聲也就罷了,他竟還主動奉上姐姐之物和府上令牌,主動編了個謠言送出去,他這是要害死榮安啊!


    他連府中祖傳的玉牌都抵給了外人,可見家族在他心裏的分量,可見他已做好了拋棄家族的心理準備。


    也虧得今日他碰上的是朱承熠,要是其他人,後果不堪設想。虧得朱承熠不計較,否則就他膽敢挾持人質出逃那一條,這個官司豈是好吃的?對方是皇親,是親王世子,是要承王的,萬一有點閃失誰能承受?搞不好是要弄出戰亂的!


    再若有人煽風點火鬧大了事,別說是自己的官帽,就是將軍府的世襲銜都保不住!


    祖宗基業都要被這小子弄毀啊!


    虞博鴻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個孩子,怎就會惡毒殘酷至此。


    何其可怕!


    然而此刻他看著兒子委屈的表情,更是失望徹底。


    兒子,竟是一丁半點的悔過之心都無。


    “讀書是為了明事理,顯然你的書白讀了。教你武藝是希望你將來能挑起家族大梁,可你不但沒做到還仗著武藝傷人,顯然你也不配繼承家業。


    以後,你什麽都不用學了。爹已經讓人給你收拾了一個新居所,你就在那兒反思吧。多看看道義經典,多學學做人道理,想想錯在哪兒。等你認識到錯,爹會再給你安排一個可以幫助你知甘苦的農莊,你去好好勞作,好好成長。你雖不可能有出息,但也不會再禍害他人。或許沒有野心,你才能平安順遂過一輩子。”


    虞榮英一陣冷笑。“所以,您的意思就是要放棄我,我將來最好的前途也就是做一個鄉野鄙夫?”


    “這不是放棄而是……”保全。若這麽大的事他連個態都不表,如何服眾,如何對得起女兒,如何給朱承熠一個交代。


    “爹,您真叫我失望。這是一個爹該說的話嗎?做爹的,不維護和保護兒子還要懲戒兒子?我是您親兒子!是您唯一的兒子!作為爹您要做的是無條件站在我一邊而不是守著您的所謂可笑大義!


    讀書學武是為了明理?你怎不說是為了濟天下?那些都是聖人說教騙人的!您連這都信?錯了!努力是為了過更好的生活!是為了獲更大的利!是讓家族更興盛讓後人更榮耀!


    您不知與廖家精誠合作,不懂得利用手上職權,連太子妃之位的價值都看不見嗎?還休妻?沒有娘的幫襯,這將軍府根本就是一潭死水!您簡直鼠目寸光!連祖母都知道寧可委曲求全也要幫著將軍府前程!就您看不見!


    您自己不知進取還要阻擋我姐,阻擋我娘,阻擋我嗎?您為何不被廖家待見?這就是原因!因為您無能無知!”


    什麽叫如雷貫耳?


    虞博鴻懂了。


    他隻覺血都沸了起來。


    不僅僅是因為兒子這些不理解還自以為是的誅心之語,更因自己的兒子,徹底歪了!


    掰不過來的那種。


    他詞窮,他也知辯不來,隻覺心寒。


    榮安一直在一邊。她沒開口,就是想讓爹親眼看清楚。


    見爹背影略微發顫,悲涼淒苦似那個夢中,她心下一歎,倒了杯熱茶到他手中。


    虞博鴻麵色好看了些,點頭示意自己無礙。


    虞榮英看在眼裏冷嗤起來:“爹,所以這些,是葛姨娘還是虞榮安的主意?”


    虞博鴻盯了他兩息,更是心頭結冰涼透:“是爹的主意。”


    “既然如此,您把我逐出家門吧!”


    “你說什麽?”


    “我說,您既然看不上我,瞧不起我,想要放棄我,那不如就讓我離開這個家。”


    “……”虞博鴻還是低估了兒子的惡劣。“你要叛出虞家?”


    “怎麽是叛出?您看不上我,自然是您將我逐出。放心,我心甘情願,我願意成全你們。與其兩相生厭,不如各不相幹。我和娘給您心愛的妾室庶女挪位子。”


    “畜生!你說的是人話嗎……”


    “我說錯了嗎?您不喜歡我,有人喜歡我。正好,我也不喜這個家。您不想看見我,我也不想礙您眼!我那麽惡劣,您還留著我做什麽!虞家的姓,虞家的官爵,虞家的家產都留給你的婉娘。我離了這個家,一樣可以活下去。”


    虞博鴻愣了好幾息後,終是笑了起來。


    “說白了,你就是寧可脫離家族,也要去廖家,要去找你娘,是這意思吧?”


    “您要這麽說,也可以!娘比你強,廖家也比虞家好!至少他們待我如寶,不會讓我被個庶女欺負!”人總要往高處走的,哪裏有前程他就去哪兒,讓他渾渾噩噩一輩子還不如殺了他。


    “你休想!”


    虞博鴻氣得肺都要炸了。說實話,他恨不得立馬將這小子趕出府去,立馬去官府立下文書貼出告示,立馬去先祖牌位前告知,與這小子脫離父子關係,收回虞姓,將之名字剔出族譜!


    可憑什麽!


    他憑什麽讓這小子得償所願,讓他們母子團聚?


    此刻的廖文慈巴不得一雙兒女能回到她身邊吧?他怎會做那傻事?他還嫌不夠丟人?他還要縱著這小子在外邊闖禍,將來被人指著鼻子罵是他虞博鴻沒教好嗎?


    虧得他先前還想保留最後一點父子情分,uu看書 ww.ukashu.cm 並未對他太過苛責,還想著最多就隻送他去莊上待個十年八年。


    哪知,他還是心慈手軟了。


    “你身上流著我的血,你是吃我虞家糧長大的!你想走就走?你做夢!我是你爹,你就是姓虞!哪怕我死了,你也得叫我爹!隻要我活著,你就得聽我的!想要脫離這個家,除非你剔骨還血!總之你休想離開!你死了那條心!”


    “你這樣有意思嗎?你這樣隻會讓我恨上你,恨上虞家!”虞榮英嚎了起來。他就想離開,怎麽這麽難。


    “老子管你恨不恨!這個家,你就好好待著!你一個閑人,老子養得起!你放心,你不想去莊上就不去,老子養你到死!


    老子倒要看看沒了我,廖文慈能飛得多高多遠!廖家能得什麽好下場!你不是口口聲聲你娘和廖家心疼你嗎?老子倒要看看,你娘和廖家能為了你做到哪一步!咱們一起睜大眼睛瞧好了!”


    虞榮英聽到這話,更是激動。氣盛如他,哪裏懂忍,口中又是一番噴糞。


    虞博鴻怒不可遏,索性親手打起了板子,並撂下話他不服,就打到他服……


    虞博鴻索性放出了一隻白眼狼,命其將今日種種報去廖家。虞榮英肖想廖家知曉一切後會來人相救,可一直等到天色發白,又日上三竿,廖家那裏也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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