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岫岩這一番話既是見麵的客套話,裏麵也夾雜了隱隱的奚落之意,於大鵬作為四品大員,腦筋也是轉得極快,自然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悅之意,隻是一則這事情確實是老包惹事在先,二則這杜岫岩出身擺在那裏,自己也是得罪不起,於是隻得陪了笑道:“擾了兩位公子,實在是過意不去了。”


    傅文卿在側看得意外:杜岫岩家裏雖然富庶,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經商人家,而這於大鵬貴為四品大員,竟然會如此的伏低做小,未免讓人奇怪了。如果說是因為於大鵬為人謙遜,不願意以自己的官威壓人,隻是這般的賠笑,也未免有些太過了吧?


    杜岫岩見於大鵬如此說話,臉上神‘色’登時也緩和了不少,道:“既然都是誤會,那就罷了。隻是不知道於大人叫我們來,所為何事?”


    於大鵬道:“正是為了今日會仙樓的命案。想必兩位公子也聽說了,今日中午,風華四少死在了會仙樓中。四人死的時候現場沒有很明顯的搏鬥痕跡,均是要害之處中了兵刃而死。我詢問了四人的隨從,他們說起幾個月前曾與兩位公子有過一場大的爭執,所以特意請了兩位公子過來問話。”


    杜岫岩聽他如此說,便將那日在湖邊踏青偶見紅綃落水、在畫舫上將風華四少痛揍一頓的經過約略說了。


    傅文卿補充道:“那日大哥也是見這四個人鬧的實在不像話,這才出手教訓了一通。至於以後,我們跟風華四少也就沒什麽‘交’集了,方才那老包師爺說是我們是凶手,還說什麽人證、物證俱在,未免是有些牽強了。”


    於大鵬強笑了兩聲,道:“老包師爺就是這樣,一旦犯起病來,就會信口胡說。兩位公子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這時,那小包師爺推‘門’進來。於大鵬問他:“安頓好了?”


    小包師爺點一點頭:“已將他關在了房內,讓我母親在邊上看著了。”


    於大鵬點一點頭,再向杜岫岩道:“這位傅公子是杜公子的朋友?”


    杜岫岩點頭道:“他是我結拜的兄弟。”


    於大鵬點一點頭,向傅文卿道:“請問傅公子,這眉黛軒的脂粉,金陵城中是否隻有你的傅氏胭脂鋪賣啊?”


    傅文卿聽他說起了胭脂鋪的事情,倒是有些意外,於是道:“是的。整個的金陵城中,也隻有我傅氏胭脂鋪賣這眉黛軒的脂粉。”


    於大鵬點一點頭,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白‘色’的絲帕。折疊成了方形。似乎是裏麵還包著什麽物件。於大鵬慢慢地打開絲帕。裏麵包著的竟是一方湖綠‘色’的錦帕,繡著雙燕歸來細雨中的圖案。


    於大鵬將那方湖綠‘色’的錦帕遞到傅文卿麵前,說道:“還請傅公子聞一聞,這錦帕的香氣。可是眉黛軒的脂粉香麽?”


    傅文卿伸手接過了那方錦帕,放在鼻子下麵細細聞了聞,心裏一怔,道:“沒錯,這是眉黛軒的一款桂‘花’油的香氣。這款桂‘花’油是以桂‘花’、蓮蕊、艾芽蒸餾出‘精’油所製,桂‘花’的清香中隱隱有著淡淡的荷香,餘味中有艾草的清透之氣。這種味道隻有眉黛軒的桂‘花’油有,定不會錯的。”


    於大鵬道:“這是在案發現場發現的,我推測跟凶手有關係。”


    傅文卿道:“於大人是想通過查訪這購買了眉黛軒桂‘花’油的人來尋找凶手?”


    於大鵬點了點頭。道:“傅公子果然聰明。這是目前我們能掌握的最顯眼的線索。還請傅公子協助一二,提供一下這購買了此款桂‘花’油的客戶清單。”


    傅文卿道:“協助官府辦案,本來就是我等的職責。隻是眉黛軒的脂粉自從在金陵城中上市一來,一直都很受歡迎,賣出的貨品不計其數。但是這桂‘花’油,少說也賣出了上千份,大人可如何查起呢?且我那鋪麵中每日雖然記賬,但也是記錄今日什麽貨品賣了幾份,斷沒有還問購買的客人是誰的道理啊。所以這客戶清單,隻怕這鋪麵中還真是難以提供出來。”


    於大鵬歎了口氣,道:“唉,我也知道這店鋪之中不會如此記賬,隻不過還是存了一絲希望,盼著能夠借此得到一點什麽線索的好。”


    小包師爺‘插’嘴道:“大人何不請了這胭脂鋪中的掌櫃、夥計來問話?雖說是每日裏鋪子裏進進出出的客人多,但是這凶手既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手刃四個大小夥子,可知是個不尋常的,說不定這些夥計什麽的會有印象呢。”


    傅文卿道:“小包師爺說的也是有些道理。如此我便讓鋪子裏的掌櫃、夥計都過來如何?”


    於大鵬道:“如此最好了。”


    於是傅文卿吩咐程木去了胭脂鋪,將掌櫃、夥計等都叫了來。但是據他們所說,每日裏來買脂粉的或是些青樓娼妓,或是些名媛貴‘婦’的仆‘婦’,也有普通的‘女’兒家來買的,總之是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還真沒有什麽特別的。


    於大鵬眼見詢問無果,隻得歎了一口氣,吩咐人送了杜岫岩、傅文卿等出去。


    眾人向府衙‘門’外走去,行到一間房前,聽到裏麵傳來幾個人吵吵嚷嚷的聲音:


    “我告訴你們!我家老爺的妻兄可是在吏部任職的,若是破不了案,保管讓你們這金陵府衙大大小小所有的差役都回家抱孩子去!”


    “就是!多少錢我們沒有啊?若是讓凶手逍遙法外了,定不會饒了你們!”


    “你們若是再拖拖拉拉,我們可就要飛鴿傳書給京師了,到時候讓吏部出麵協調你們這位於大人,看他著急不著急!”


    “我家裏的二老爺那也是當知府的,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親侄兒被人殺了,凶手卻抓不到,定不會善罷甘休!”


    傅文卿與杜岫岩相視一望,心裏均是了然:這風華四少個個出身豪‘門’,非富即貴,如今深造不測,他們四個的家裏定是不會善罷甘休,都在這裏盯著於大鵬早日破案呢,這也難怪那個老包師爺會嘟嘟囔囔說那些話,也難怪於大鵬會長籲短歎愁眉不展了。


    傅文卿心裏更是打鼓,如今家中還有人虎視眈眈,衙‘門’又盯上了自己,當真是腹背受敵了。


    杜岫岩似乎是察覺到了傅文卿的難處,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


    “這衙‘門’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自然有我來應付。”


    傅文卿點了點頭,心裏到底還是有些疑慮:杜家也隻是商賈人家,雖說有些家財,但是這種跟官府打‘交’道的事情,可不是單單有錢就能成事的了。


    傅文卿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府中,將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了焦媽媽。焦媽媽的眉頭越皺越緊:


    “小姐那日出的主意本來就是一招險棋,若是有了一絲錯漏就要出大‘亂’子的。如今這官府裏麵又有人盯上了我們,這可真真是一件撓頭的事情了!”


    傅文卿慢慢地喝光了杯中的茶水,沉聲道:


    “這官府的事情,若是有人想要栽贓,那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事情。我雖是問心無愧,但是看今日那府尹的態度,兼著這風華四少家人的反應,不排除到頭來那我們當替罪羊的可能行。所以這件事情,還得好好思量一番才行。好在瞧著今日官府中的意思,一日兩日的還不會找到咱們這裏來。用這兩日的功夫,我們先好生將這邱家的事情辦妥了要緊。”


    焦媽媽點了點頭:


    “一切全聽小姐的就是了。”


    再說邱誌飛,這一日返回傅府,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一圈,‘唇’邊‘露’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就連在客房伺候的一眾丫鬟都察覺到了,竊竊‘私’語:


    “我看姑爺今日似乎是跟往日裏不大一樣呢?好像是格外高興的樣子!”


    “馬上要做新郎官了,當然高興!你沒有聽說麽?‘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那可是人生至樂呀!”


    “我們這籌備喜事這麽些天了,早也沒見他這麽高興啊?”


    “嗨!那誰知道呢!咱們隻管好好地伺候人就是了,又管得了那麽多?反正我隻是盼著到了那大喜的日子,我能多多地得一份賞錢,便是最好的了!”


    “嘻嘻!我也是!”


    邱誌飛聽了這話也渾不在意,樂滋滋地回到了房間,仰頭倚在被褥上,腦中回想的全是方才遇到‘玉’如意姑娘的情景:


    ‘玉’如意姑娘輕移蓮步款款來到了餛飩攤前,道:


    “還是兩碗餛飩,多放一勺蛋皮。”


    攤主慌忙道:


    “姑娘今兒個怎麽這麽有心情?以後這樣的事情您吩咐一聲,我就給送過去了!”


    ‘玉’如意身後的青衣小環抿嘴笑道:


    “你送過去?想得美?我們如意館的大‘門’是你想進就能進的麽?”


    攤主自嘲地一笑,伸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道:


    “該打!該打!是我自己冒失了!隻是見了姑娘出來,一時有些喜得不知道說什麽了,還請姑娘見諒!”


    一邊說著,一邊手底下忙不停。


    邱誌飛呆呆地站在一側,仔細端詳‘玉’如意:


    果然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兒!尤其是這麽一說話,聲音猶如空穀黃鶯,身段好似風佛垂柳,當真是說不出的妙處。更動人的是這姑娘一顰一笑之間的那股子味道,越發地‘迷’人,讓人見了盡是有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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