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卿不由“噗嗤”笑出聲來:


    “大哥,這當真是你第一次送女孩子禮物?”


    杜岫岩臉上現出了尷尬之色:


    “怎麽?你不喜歡啊?其實吧……”


    說到這裏,他想起了幾日前詢問忠叔的情景。


    忠叔哈哈一笑,道:


    “少主子,你這可是問錯人了!我打了一輩子的光棍,連個老婆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過,怎麽知道送女孩子什麽禮物比較好呢?若是大小姐在的話,倒是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傅文卿拿起了那把小弓弩仔細觀看,隻見做工精細異常,倒也算是玲瓏可愛,於是笑眯眯地看著杜岫岩:


    “怎麽會?我喜歡的很呢!改日你有了空閑,便教一教我如何使用這小弓弩吧?”


    杜岫岩道:


    “這是自然!你看,這會子日光也漸漸強了,若是曬壞了你,可怎麽是好?我們到那邊亭子中吧?”


    傅文卿點了點頭,倆人催馬來到了亭子處。


    翻身下馬,傅文卿笑眯眯地指著那個麻袋,向杜岫岩道:


    “這個人事關重要,但是這幾日我那府裏有些不大方便,所以這幾日想著先將他放在大哥府上。”


    杜岫岩不由笑了:


    “這是誰?莫不是你又闖了什麽禍吧?”


    傅文卿抿嘴一笑:


    “是咱們從小連子山上帶下來的那一位,你說還有誰?”


    一邊說著,一邊示意程木解開了麻袋的口,露出了汪仁髒乎乎的腦袋,嘴裏還塞著一塊破抹布,“哇哩哇啦”地說著什麽。


    杜岫岩點了點頭,示意方亮將那隻麻袋接過去。


    方亮過來將那個麻袋的口子重新又紮嚴實了,扛到了一邊的草地上放好。


    傅文卿道:


    “這人身上背著兩條人命,我就是差一點死在他的手裏,隻是這事情還牽涉到旁人。所以此刻還不是將他送官查辦的時候。”


    杜岫岩點了點頭:


    “你放心就是。暫且先放在我那裏,你何時要了,我派人給你送去。那個……邱家的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傅文卿自然明白他問話中的不放心,於是淺淺一笑:


    “大哥放心!若是有什麽難處,我定是不會跟你客氣的!”


    杜岫岩點了點頭,道:


    “你可還記得我們在小連子山迷魂穀中所見的鬼火麽?”


    傅文卿一愣:


    “自然記得。我說過,那是磷火。大哥怎麽問起了這個?”


    杜岫岩眼中閃過了一絲淩厲,渾不似方才那個在情誼麵前有些懵懂的樣子:


    “我想問你,這磷火一般會如何產生?”


    傅文卿道:


    “那附近要麽有磷礦。要麽曾是一片墳塚。”


    “怎麽說?”這一下子不僅是杜岫岩瞪大了眼睛。就連忠叔等人也都豎起了耳朵來聽。


    傅文卿娓娓道來:


    “這磷是一種物質。容易揮發,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見風則化,飄在了空中。因這東西有易燃的特性,所以會有一團團的火苗飄來飄去。被稱為‘鬼火’。因人的骨頭裏麵便有這種磷,人死後屍身腐爛,隻剩下白骨,揮發入空中,便是那日在迷魂穀中所見的樣子了。”


    杜岫岩若有所思:


    “磷礦?墳塚?若真是如你所說,那兒如果是有磷礦,定是極淺表的,否則不會如你所說的見風則化。”


    傅文卿點了點頭,表示讚同他的觀點。


    杜岫岩繼續擰著眉頭思索:


    “若是墳塚。待到屍身腐爛,露出白骨,總也要幾年的光景方可吧!”


    忠叔也點了點頭:


    “那是必須的!”


    傅文卿也道:


    “記得那日嘍囉們說,這迷魂穀中的鬼火也是近幾年才開始有的。若是淺表的磷礦,定是一直就有。”


    杜岫岩極緩慢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算起日子來,可不正好能對得上麽!”


    傅文卿聽他這話似乎另有內情,於是疑惑地看著他。


    忠叔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杜岫岩於是住了嘴。


    傅文卿雖覺得有異,卻也不好再問。


    杜岫岩察覺到了她麵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於是柔聲道:


    “這件事情恐是有些危險的,你又不懂得功夫,還是先不要牽涉進來的好。我也是擔心你的安全。”


    傅文卿點了點頭:府裏還有那個邱氏母子等著自己收拾呢,這會子自然是不願意多攬活的。


    杜岫岩見傅文卿沒有說話,唯恐她受了委屈,又添了一句話:


    “有些事情不是我存心要瞞你,隻是當真還不到說的時候。待到這事兒了了,我定會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你,不會隱瞞你一分一毫。這件小弓弩你一定要隨身帶著,防身之用。”


    傅文卿見他說得鄭重,於是乖順地點了點頭。


    肖錦程已經快急瘋了。


    賬麵上的流水已經接近枯竭,原本答應先給貨後付款的幾個客戶也已經反悔,如果沒有現金白銀送上,他們是不會再發貨了。


    這就意味著肖錦程手裏沒有貨品供應給下線的經銷商,無法從他們手裏拿到貨款來解決自己的燃眉之急。


    經商幾十載,什麽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肖錦程向來自信,但是這一次卻也難以從容了,因為,這一次攤子鋪的太大了。


    海大歸帶著幾個管事的挨個客戶去做公關,期望對方可以手下留情,稍作寬限。


    在海大歸的軟磨硬泡之下,有幾個客戶倒是鬆了口,但無一例外地都隱約表達了想要再見一見玉如意姑娘芳容的意思。


    肖錦程繃不住了,考慮再三,決定舍下麵子來請玉如意。


    沒想到連接來了幾次,都吃了閉門羹,往日裏見了自己笑的跟花一樣的小丫鬟也換了態度,每一次都是鼻孔朝天嗤之以鼻的樣子。


    有幾次到了如意館的門口,都能很清晰地聽到樓上傳來的琴聲,那分明就是玉如意在彈琴,這樣的琴聲往日裏自己不知道聽過多少遭了。


    但是那個青衣小丫鬟打開門。還是那句話:


    “姑娘不在!”


    一邊說著,還一邊看樓上,一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情。


    肖錦程分明能夠聞到門口傳出來的依蘭香,這可是玉如意最喜歡焚的香了。


    看來,這玉如意是鐵了心,如果自己不明媒正娶她回家當太太,她是不打算見自己了。


    肖錦程非常地撓頭。


    更可氣的是那個宋坤,拿了自己的銀子,滿口答應著要告那個傅文卿,結果這幾天過去了。卻連一點下文也沒有了。去他家裏問吧。說是已經幾天不著家了,也不知道又去哪個窯子鬼混去了。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本來是計劃著坑這傅文卿一筆,這小子家裏也有不少的銀錢。到時候賠償費一到手,勉強也可以應付一下流水緊張的問題。如今倒好,算是雞飛蛋打了。


    肖錦程越想越是生氣,回到府裏之後徑直來到了肖老太君的房間。這是他多年的習慣,有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首先想到的是找老娘訴苦討安慰。


    肖老太君身上腹痛、腹瀉的病早就好了,就是醒來之後見到所有的心愛之物都成了一地碎渣子,心疼難忍,連接幾日都睡不好覺了。咬牙切齒地罵傅文卿。


    見肖錦程麵色灰暗地進來,也顧不得罵了,趕緊吩咐丫鬟奉了熱茶上來,一邊拉住了兒子的手:


    “又是怎麽了?哎呦呦!看你的臉色便知定是在外麵又受了什麽難為了吧?”


    肖錦程低頭道:


    “玉如意還是不肯見我。達盛昌和昌盛那裏又都催的緊,賬麵上的流水也不多了。如果再想不出辦法來,隻怕這一次真的是要凶多吉少了。”


    肖老太君道:


    “有沒有再問一下城裏的那幾家銀號?我們可以多出點利息嘛!”


    肖錦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我們已經從銀號裏借了一些銀子了,若是再借,恐怕得有像樣的抵押才行。並且我也跟他們談了,聽他們的意思,竟是十分難的。”


    肖老太君沉默了良久:


    “如果那個玉如意肯陪他們,他們是不是可以放開口子?”


    肖錦程恨恨地點了點頭:


    “不僅是銀號的人,就連幾個大客戶,也都隱約表達了這樣的意思。一群色狼!都他媽的不是好東西!”


    肖老太君倒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狗吃屎,狼吃肉,就是這副德行!要不然,再去照一照你那便宜大舅子,怎麽說他也是蘇州知府,一方的父母官,就算是金陵的銀號不借給我們銀子,隻要他發一句話,那蘇州的銀號還敢不借給我們銀子麽?”


    肖錦程臉上現出了更加不豫的神色:


    “不提他最好!什麽忙都幫不上,就知道訓人!”


    他不是沒想過去找蘇州知府葉希重想辦法。就在前段日子,他還特意跑了一趟蘇州,為的就是解決流水短缺的問題,希望這個當官的大舅子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但是自從發妻葉愛嬌避世修行之後,這個便宜大舅子對肖錦程的態度也越來越冷淡,這一次自然也是不例外,講了一番做人要仁義禮智信的大道理之後,就將肖錦程逐出了門外,連清茶也沒有送一盞上來。


    肖錦程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心裏對這個大舅子越發地怨恨。


    肖老太君看到兒子的表情,便已經猜著了幾分:


    “他不答應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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