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十三雖然驕縱,卻並不愚笨,聽了康姨娘如此一說,心裏也是一凜,道:“姨娘的意思是……這老祖宗用的藥裏麵有古怪?”


    康姨娘抿嘴一笑,道:“我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又懂得什麽呢?不過是胡亂猜度罷了!倒是今日聽少爺說,你那個姓傅的朋友是懂得醫術的,若是問一問他,會發現什麽蹊蹺也是說不定的呢。”


    肖十三臉上立即流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岔開了話題,道:“不是說著人出去請大夫了麽?怎得還不見人來?”


    康姨娘何等聰明的人,肖十三臉上不自然的神色自然是瞞不過她的眼睛,於是淡淡一笑,道:“說的是呢,管家出去了也好長時間了,怎得請個大夫來看病竟是這麽麻煩的?”說到這裏,又環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眾丫頭,淡淡笑道,“瞧我這記性,竟是越來越糊塗了,原是為了聽著這裏麵的動靜才進來,如今說了這麽一大會子話,可是忘了她們還跪著呢。”


    肖十三被康姨娘這麽插科打諢,心裏的氣悶已經是消失了一大半,對於屋裏的一眾丫頭,因都是容貌出眾且得自己歡心的,所以心裏也多少有一些情意,方才那是氣憤太過這才說了絕情的話,如今想來,心裏已經是軟了一些,於是道:


    “不過是些下人,做錯了事跪一會子又有什麽打緊?”


    這話說的雖然生硬,但語氣之中已經沒有了氣憤之意。臘月伺候他時間久了,自然是了解他的性格的,聽他這麽一說,心裏登時一喜,知道他這是氣消了,如果不出什麽意外。這事極有可能就這麽算了。


    康姨娘自然也聽出了他話語中平和的語氣,再見臘月雖然半低著頭,但仍是掩不住臉上的喜色,於是嘴角微微上翹,道:


    “這才是了啊!少爺也是為了老祖宗的身體這才一時氣急,過去了便沒事了!再怎麽說,臘月姑娘也是老祖宗親自挑選了來伺候少爺的。縱是有什麽錯。也要看在老祖宗的麵上,寬容一些的好。且如今老祖宗身子又不好,正是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孝順的時候,我們縱是將十分的心思都放在老祖宗身上。尚且覺得不夠呢,若是平添了一些糾葛,豈不是白白讓她老人家更憂心麽?更別提什麽旁的了。”


    康姨娘說著,看了一眼臘月,淡淡道:“臘月姑娘,不是我這個做姨娘的說你。如今這會子,又哪裏還有心思想別的呢?姑娘縱然是有什麽主意,也不該是這會子去做啊。”


    康姨娘這話說的很是露骨,臘月雖然已經是肖十三的通房丫頭。但是聽了這話仍然是覺得麵上火辣辣的。更何況還守著一眾大小丫頭,更是覺得無地自容。


    肖十三一共有三個通房大丫頭,因正是年少的時候,因此這三個丫頭平日裏爭風吃醋、互相算計的事情也不少,肖十三都當作是閨房之樂。也不去當一回事。今日聽康姨娘這麽一說,心思自然也是轉到了這上麵,心裏便有些惱怒了。


    康姨娘看到了肖十三臉色的變化,這才又道:“今兒個啊我就做一個和事佬,少爺也請聽我一言。臘月姑娘縱然是有什麽不是,看在她是真心真意伺候少爺的份兒上,且如今老祖宗病著,受不得這些聒噪,還是網開一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肖十三歎了口氣,道:“既然姨娘這麽說了,我便不再追究了!都起來吧!大清早的讓姨娘看笑話!臘月,這段日子先不用你伺候了,你到外麵的廂房睡好了!”


    臘月一聽,一顆心如同從懸崖頂上跌了下來,嘴一癟,又差點哭了出來。


    康姨娘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少爺如今網開一麵,姑娘還是先出去靜一靜罷。”


    臘月瞪了康姨娘一眼,又不敢說什麽別的,隻得在地上又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出去了。


    再說肖管家奉了肖錦程的命令,先來到醫館找昨日為老祖宗開了四逆加人參湯方的宋大夫。


    這宋大夫是個慣常在大宅門中走動的人,因此很是有一些城府和看人的眼力。對於肖府的行事,他心裏很是清楚,但是這些宅門裏麵所給的診金普遍要比一般的病人多,所以若非有特殊情況,他一般是不會拒絕的。


    明明看的清楚,但是還要裝作不知道,這就是難得糊塗了。這個宋大夫就是一個由著這種難得糊塗境界的人。


    你為富不仁,你薄情寡義,我雖然看不慣,但是既然沒有辦法去改變,那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昨日對於肖老太君的病症,他心裏也是打著問號的,因為單從脈象上看,與表征有著矛盾之處,這說明,肖老太君的病症並不簡單。


    但是,他不能說。因為他知道依照肖府辦事的慣例,若是自己說診斷不了肖老太君的病症,輕則當場被打一頓攆出了府外,重則會被揪到官府。


    雖然說是律法中沒有大夫看不好病就要吃官司這一條,但是經過這麽一鬧,自己勢必是聲名掃地。


    從醫者,重要的不僅僅是真實本領,還要有好的名聲,若是名聲被毀,雖然有些明白事理的人會不介意,但是不可避免會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民眾會再不相信自己了。


    到了那時候,就算最終官司判定自己贏了,一眾病人也都沒有了,到時候自己的醫館也就得關門大吉了,一眾徒弟跟著自己都要喝西北風。


    對於這種拿不準的病症,宋大夫的做法便是,開一劑中庸的對症治療方子,用了之後可以暫時緩解表麵的症狀,至於內裏的病因嘛,對不住,你另請高明罷。


    因此,到了淩晨肖管家領著人來敲醫館的大門時,宋大夫心裏已經知道這是肖老太君又不大好了,若是普通的人家,他一定會立即就去了。


    但是現在得病的是肖老太君,他太知道這家人的刻薄和做事的薄情了,所以他決定先自保為上,於是借故推脫了。


    到了第二日,聽說剛開館不久的孫三七大夫去了肖府應診,如今還沒有出來,心裏便已經知道是不妙。


    吃罷了早飯,他就早早地遣了一個徒弟去給另外幾個相熟的醫館送信,一起商量對策。


    大家都是同行,有什麽事情若是不能相互照應,還能指望誰照應呢?


    幾個大夫正在商量著,門外的小藥童又來稟報了:“師父,肖府的管家求見,說是他家老太君的病情有變,請師父過去瞧一瞧呢。”


    宋大夫看了看屋內的幾個同行,道:“你們看看!我說什麽來著?又來了吧?我估摸著啊,不僅是我這裏,幾位的醫館那裏定也是都派了人去了。咱們可是要好好想一個主意才是。”


    再說傅文卿,一覺睡到了中午,這才睡眼朦朧地醒了過來,鬆弛著嗓音,道:“英姑!”


    碧兒趕緊跑了進來,道:“小姐醒了?英姐姐比小姐睡的晚了不少,這會子還沒醒呢!”


    一邊說著,一邊拿過了綢衫替傅文卿披在了身上。


    傅文卿伸了個懶腰,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抻了抻胳膊,道:“睡了這一覺,覺得身上精神了不少,伺候我更衣罷。”


    碧兒趕緊跪在地上替她穿上了綢緞軟鞋,又取過了一件鵝黃色繡杜鵑吐豔圖樣的長衫替她換上,並將一頭秀發挽成了鬆鬆一個發髻。


    早有小丫頭端了溫水過來,碧兒伺候她洗手淨麵,並奉了一盞溫熱的紅棗桂圓茶過來。


    傅文卿小口地呷了。碧兒又帶著小丫頭擺了飯過來。


    碧兒先幫她盛了一碗荷葉紅豆湯,一邊道:“小姐,英姐姐囑咐我,若是您比她醒的早,一定要先回稟了您,方才您睡著的時候,肖府那邊來請您了,說是請您去看病呢。”


    傅文卿眨巴了兩下眼睛,這才微微笑道:“是誰來的?是肖十三麽?給誰瞧病?是肖老太君麽?將人家攆回去了吧?”


    碧兒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奇道:“小姐怎麽知道的?莫不是您真的能掐會算?”


    傅文卿道:“肖老太君吃了我的瀉藥,旁人誰也解不了的,所以定是她有病了。至於來請我嘛,嘿嘿,肖老太君都想著派人啦殺我了,自然是想不到來請我的,肖錦程是長輩,且又是看重麵子的,並且對我的醫術了解也不多。算來算去,也隻有十三少來請我了。管家和焦媽媽那裏都知道了我昨日被虜的原因,自然是不會給肖十三好臉色看的。”


    說到這裏,又喝了口湯,突然一愣,又抿嘴一笑,道:“我知道了!不是管家攆的!也不是焦媽媽攆的!是英姑將十三少攆了出去的對不對?”


    碧兒更是奇怪:“小姐你連這個都能猜出來?”


    傅文卿笑道:“這也不難推斷。英姑向來是個穩重不急躁的,若是真有什麽事情,為何她自己不回我,非要你來稟報,說是有人來訪呢?橫豎是她心裏覺得有些不妥,這才故意躲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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