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姨娘自然是不敢說委屈,但是心裏又確實覺得醃臢,不由得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步出去,如今就剩下了自己在屋內做蠟。


    隻得強忍著惡心與醃臢,摒住了呼吸過來幫著肖老太君除去了已經汙染的衣衫,扔到了地上的木盆裏,又跟小丫頭一起服侍肖老太君換上了熏過香的幹淨衣衫。


    小丫頭將髒衣服端了出去漿洗不提,任姨娘又著人將肖老太君屋內的幾扇窗戶都打開了,用以通風透氣。


    肖老太君腹瀉多次之後,難免身上中氣不足,虛汗一陣陣地往外冒。


    一陣輕風從窗口處吹入,將室內的惡臭之氣吹散了不少,任姨娘和幾個伺候的丫鬟婆子臉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放鬆了一些,肖老太君卻怒了:


    “誰讓你們開窗戶的?不知道我不舒服不能受涼嗎?這是存心要我死嗎?還不快去關上!”


    幾句話就將任姨娘罵的灰頭土臉,隻得親自領著小丫頭去將窗戶都關了。


    因是夏日,屋內本就炎熱,如今又有這一股惡臭,越發覺得難聞,讓人窒息。


    康姨娘與趙姨娘出去之後就沒有再回來。


    過了好一會子,聽到外麵門響,有丫鬟喊道:“老爺回來了!”


    肖老太君心裏一喜,便欲坐起身來。隻是數次腹瀉之後身上沒有力氣,於是責備地看了一眼任姨娘,道:“沒眼力勁兒的!還不過來扶我一把?”


    任姨娘隻得摒住了呼吸過來將她扶著倚在榻上,早有小丫頭拿了一個軟枕過來墊著。


    肖錦程大步邁了進來。


    連續幾日,如意姑娘沒有再來邀請於他,這讓他與肖老太君原先商議的那一套對策沒有了用武之地,讓他心裏頗有幾分失落。


    更讓他失落的是,幾個談妥的大客戶,都或者明說、或者暗示,說是要再跟如意姑娘見一麵,這才肯最終簽約。


    他口頭上雖然答應著,但是卻不想自己先去如意館開口相求。唯恐這樣一來如意姑娘會打蛇隨棍上。再跟他提起過門當正房的事情。


    葉愛嬌雖然在外修行,不耽誤他納妾,但是若要再娶正妻,卻是非要先將這葉氏休了不可的。


    這葉氏雖然好糊弄,但她的兄長好歹也是蘇州知府,一方大員,輕易招惹不得的。


    這些年來肖氏的生意之所以能夠風生水起,葉希重這個大舅哥可謂是功不可沒,雖然他沒有明麵上幫過忙,但是合作夥伴一聽是蘇州知府葉大人的妹婿。個個都會高看一眼,多行許多方便。做生意的時候自然就會順風順水許多。


    如果自己要休了葉愛嬌。隻怕這葉希重不會輕易跟自己幹休,且以後這生意也會平白生出許多的難處來。


    雖說是如意姑娘如今也能幫上一些忙,但是究竟她的能量能有多大?能否蓋過葉希重的影響?如今還不好說。


    因此,在沒有權衡好利弊之前,精於算計、以精明諸城的肖錦程,自然是不會輕易來下決斷的。


    肖老太君知曉了兒子如今的難處,不覺的這是兒子做的有什麽不妥之處。而是斷定這是菩薩的保佑少了,所以這才特特地來到正覺寺進香,並奉上了價值不菲的香火銀子而毫不心疼。


    肖錦程帶著幾個心腹,與一眾客商溝通,無奈那幾個客戶的態度都很明朗:若是能夠再睹如意姑娘芳容,這合約便可以簽,否則,那就此作罷,反正在外麵排隊等著談合約的客商車載鬥量。也不差你肖氏一家。


    這讓肖錦程很是頭疼。


    今日肖錦程正陪著那個木材商喝酒聽曲兒,就見下人慌裏慌張地來報,說是老祖宗身子抱恙。


    肖錦程是個孝子,且客戶聽罷原委,也很大度地道:“既是令堂貴體抱恙,肖兄盡可早一些回去侍奉罷。我的想法都已經跟肖兄說明,若是不能再見如意姑娘,這生意無論如何我是不會答應的。”說罷扭頭就走了,隻留下肖錦程跟幾個心腹在那裏大眼瞪小眼。


    眼見客戶已經走了,肖錦程便帶著人忙不迭地趕回了府中。剛一進門,就見康姨娘在那裏候著,見他進來,趕忙迎了過來,道:“老爺回來了可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們也是有了主心骨了!老祖宗這突然抱恙,讓我們可是擔心地要命呢!”


    肖錦程似乎對康姨娘的這番孝心很是滿意,看了她一眼,道:“如今老祖宗怎樣了?請了大夫沒有?究竟是個什麽緣故?早上不還是好好的麽?是不是吃的東西不幹淨?廚房裏那起子奴才也當真可惡!”


    康姨娘恭謹地點了點頭,小碎步亦步亦趨地跟在肖錦程的身後,道:“老祖宗如今已經是腹瀉了幾次了,眼看著人都瘦了一圈,讓人看了真是心疼。大夫已經著人去請了,想必這一會子就快到了罷!都忖度著是中午在正覺寺外麵茶飯攤子上吃的素齋不大幹淨,不僅僅是老祖宗,就連著同去的兩個隨從,這會子也是腹瀉地爬不起來了,倒是那幾個轎夫無礙。”


    肖錦程“喔?”了一聲,回過頭來看著她,道:“怎麽?中午不是在正覺寺中吃的素齋麽?”


    康姨娘看了肖錦程一眼,旋即低下頭道:“正覺寺中和尚的規矩向來古怪,老爺也是知道的,所以老祖宗一行今日仍是在寺廟外麵的茶飯攤子上吃的呢。”


    肖錦程“哼”了一聲,怒道:“這正覺寺不過是一間寺廟,又有什麽了不起的?竟是這般的狗眼看人低!我肖府每年敬獻的香火銀子就上千兩,足夠他們寺廟裏大半年的嚼果了!竟是如此的不知好歹!連一頓素齋也是這般地摳摳搜搜,看我哪一日非要去找他們理論不可!”


    金陵城中一眾人等對於正覺寺的香火都很虔誠,其中又是尤以女子為甚。肖錦程卻是不信的,他一直篤信不疑的是自己的勤奮、聰明和努力,他一直覺得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因為自己努力上進的結果,若是果真有菩薩保佑這一說,為何自己小的時候就沒有被保佑過呢?終歸到底是那時候自己能力不夠,所以無法改變自己的境遇罷了。


    當然,這一番說辭是不能跟肖老太君說的,因為肖老太君篤信正覺寺中的菩薩。這些話,也就是守著一眾下人或姨太太,他才會說起來這麽地肆無忌憚。


    人嘛,似乎都是這樣,在自己重視的人麵前,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避忌,唯恐那一句話說出來會讓對方不高興,而在那些低於自己的人之前,則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泄,反正,這些人也不敢不認同你的觀點。


    康姨娘果然恭順地一笑,道:“老爺著急,要去找正覺寺的和尚算賬,也要等到老祖宗身子大好了才說不是?”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了肖老太君的房門外,尚未進屋,就先聞到了一股臭味。


    肖錦程不覺皺了眉頭,道:“怎得不熏香?”


    康姨娘仍然是一副恭順溫和的小媳婦模樣,道:“老祖宗不讓熏的太多,說是嗆的慌。”


    肖錦程皺眉道:“那怎麽著也該是開一開窗子!”


    康姨娘點了點頭,沒有作聲,跟著肖錦程邁進了肖老太君的屋子。


    肖老太君一見兒子進來,眼中的淚水立即下來了,哭道:“兒啊!為娘的以為都看不到你了啊!”


    肖錦程趕緊幾步奔到窗前,一把扶住了肖老太君,急道:“母親這是怎麽了?”


    肖老太君正欲說話,不想方才這情緒激動,體內氣息流轉,隻聽得“噗……”的一聲,緊接著一股新鮮的惡臭味又彌漫開來。


    任姨娘、康姨娘和幾個小丫頭都知道是肖老太君又一次腹瀉了,不覺暗暗皺了眉頭。


    肖錦程旋即也察覺,一時也是有些手足無措。


    肖老太君也覺得有些尷尬。


    大約怔怔了片刻,母子兩個不約而同地向兩個姨娘怒道:“沒長眼睛麽?還愣著幹嘛?還不快過來幫忙!”


    康姨娘似乎早就料到了,微微笑著過來服侍肖老太君,任姨娘雖然心裏覺得醃臢,卻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也是硬著頭皮過來。


    這時,一個小丫頭進來回稟道:“大夫來了!”


    肖錦程趕緊道:“快去領了進來!”


    小丫頭愣了一下,心想這將大夫領到這臭氣熏天的屋子裏似乎是有些不妥,但是這種事情又不是自己所能夠說得上話的,於是點頭出去了。


    孫姨娘領著大夫進了房門。那個大夫先被屋內的臭味差點熏了個趔趄,倒退了兩步這才站穩了。


    孫姨娘了然,麵上卻不動聲色,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候著大夫進門。


    那個大夫知道肖家是大家,且肖老太君身份不同凡響,不敢輕易怠慢的,隻得摒住了呼吸,強忍著進了門。


    傅文卿這瀉藥是根據《醫經》中所記載的配置而成,一般的大夫根本就難以診斷出來。因此大夫把了一會子脈,也隻是覺得脈象虛浮,有脾虛腸弱之象,其他的卻是什麽也看不出來的。


    大夫撚須想了一會子,於是道:“如今正是盛夏,脾胃本就容易嬌弱,老祖宗又是有些春秋的人了,所以定是在飲食上不潔,才有了這腹瀉之症。隻需按著我的方子用上幾日,並主意飲食溫熱,莫要著涼了,保管好的。”


    說完之後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開了一張四逆加人參湯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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