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將姐弟二人的注意力從他臉上的王八轉移開,慕藉暗自得意。會心一笑,順手關上門,將這揪人的問題丟給素素。


    初衛轉向素素,雙目炯然直視她,想她給出一個明確可信的說辭。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個凝眸沉思的素素。


    方才慕藉的話,點醒了初衛的同時,也點醒了素素。


    過往情景,毫不經意地浮現眼前。


    那時節,了空與她談論“緣分”。她糾結於“真愛”和“良人”之間的取舍抉擇。


    她曾信奉,所謂“良人”,當是一個一直默默扶持你、保護你,為你排憂解難,與你風雨同舟的人。


    這個人出現得莫名其妙,他的存在,也莫名其妙。可他偏偏就是出現在那裏,守護你,愛惜你,對你不離不棄……


    然而,縱然心存幻想,她始終也隻是將“遇良人”,做為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理想而已。


    若不是今日經慕藉一一剖析,她又怎會醒悟,在她未及留意的時候,她的身邊,已悄然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可是,這個人愛她嗎?而她,又愛這個人嗎?她和他,會有結果嗎?


    她和他相遇的開始,隻是因一次莫須有的鬥氣。


    彼時,她用了假名字,他用了假身份。


    而現在,她和他都知道了彼此真實的姓名和身份,卻已是天涯陌路……


    素素悵然若失,無視初衛所有的擔憂和疑惑。抱著容寬跌跌撞撞地轉回自己屋裏。


    初衛隻恐是她受到過大刺激,怕她做傻事,忙追上她,堵在門前勸道:“姐。老伯胡言,你切莫當真……”


    “我沒事,”素素有氣無力地應了聲,低頭看了看繈褓裏的容寬,想了想,對初衛道:“你替我去請三嬸兒過來一趟。”


    初衛瞧著素素還算冷靜,便點了點頭,立刻拔腿往陳三家跑去。


    素素叫陳三媳婦過來,隻是托她幫著照看容寬一會兒,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隻是沒想到。她獨自在屋裏。一呆就是一整天。


    初衛分別在早餐、午餐和晚餐時過來喊她。她卻一聲也沒應。沒人知道她一個人躲在屋裏究竟在幹什麽。


    眼見天色漸深,素素還不出門,初衛經不住擔憂。打算強行破門而入。正當時,卻聽慕藉在後道:“稍安勿躁。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原本一心掛懷素素情況,無心他顧的初衛,聽到慕藉的聲音,頓時隻覺不舒服。


    想到正是由於這“老伯”多嘴多舌,胡言亂語,才害得素素一整天悶在屋裏不出門,他更是忍不住心生埋怨。回轉身,敷衍地朝慕藉拱了拱手,甩袖走開。態度全不見初時的謙恭。


    慕藉氣結地朝初衛背影怒了一聲“這小子!”終也是不屑於同一個晚輩計較。轉身繞到素素臥室的窗外,叩窗,道:“孤有話同你說。”


    臥室裏沒有點燈,一片灰暗。


    灰暗中,素素側身端坐床沿,靜止不動,宛若一尊雕像。依稀可見,在她輕垂在腿上的手中,捏著幾張薄薄的紙。


    聽到慕藉的聲音,素素恍然如夢初醒,動了動。


    “什麽事。”她隔空喊話道。


    而所謂的“喊話”,也隻是用極為微弱的聲音。微弱得,有些蒼涼。


    慕藉在外道:“當麵再說。”說完,人便走開了。


    看著窗紙上越來越小的人影像,素素緩了緩心緒,還是起身開門跟上他。


    慕藉直帶素素來到河邊,素素曾經坐過的大石上,才停下。卻並沒有轉身,背對素素,直言道:“你已知他身份。”


    聽出他平淡語氣間摻雜的些許不確定,素素不由的怔了一怔。旋即想到,慕藉隻怕並不知道序暘留書給她之事。她於是保持沉默,不表態,不置可否。


    慕藉頓了頓,搖著頭,歎息道:“你這丫頭,看似精明,其實卻是最傻。”


    素素無奈苦笑。


    捫心自問,她不得不承認,他這話,倒還真是大實話。


    無心與他置氣,素素便仍然保持緘默,垂眸看地。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岸灘上的石子兒。


    慕藉轉頭看了一眼安靜的素素,輕歎一氣,解釋道:“他本姓嚴,祁陽人士。身出儒商巨賈嚴家,乃嚴家嫡係子弟,位尊嚴氏商號大少東家。”


    見素素仍無反應,他不由的皺了皺眉,挑明道:“這樣的你仍不中意?然則,你究竟想要個什麽樣的?”


    素素聞言,腳尖動作隨之一滯。


    此前她隻道慕藉是為了報複她,才會當著初衛的麵,挑撥誣陷她和序暘一直以來純粹的主顧關係,讓她難堪。卻沒想到,他竟是真的在為她的終身大事考慮。


    隻如此一來,她卻更覺苦澀。苦笑著搖了搖頭,抬眼看遠處。


    遠山如黛,星光黯淡。


    “中意又怎樣?”素素悵然輕歎,不知不覺間鬆了口,“遲了。人家都要成親了。”


    這話,她想要含著笑、平靜地說出口。可是,一想到序暘穿著大紅喜服、豐神俊朗的模樣,她心底的酸澀便抑製不住地湧上心頭。


    她隻想不通,自己分明是極為前瞻的一個人,凡是都要早早安排妥當。卻為何,命運要三番兩次作弄於她,使她的人生,總是遲了那麽一小步?


    慕藉睨著她,亦是沉默。


    月色清輝,人麵寂寥。


    隔了很久之後,慕藉忽然道:“成親又何妨?你若愛他,何懼為妾。”


    素素聞言,猛的轉頭看向他,決然道:“寧守孤身,絕不為妾。”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決絕而激烈。


    慕藉眯了眯眼,忽然笑了。


    那笑聲裏未明的情緒,隻叫素素覺得毛骨悚然,後背透涼。


    “若你必須為妾呢?”慕藉突然收住笑聲,看著素素,陰惻惻地問道。


    素素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寒顫,緩過神後,她便垂下眸子,不言不語。


    久等不到素素的回答,慕藉不免又笑了。隻這次的笑聲中,赤裸裸是輕蔑之意。“你的堅決,也不過是如此。”他嗤道。


    素素驀然抬眼看向慕藉。


    她不解,今夜的慕藉,究竟懷了多少種心思?


    “我,不會插足別人的婚姻,也沒人能逼我為妾。若是有人一定想逼我為妾,大不了,以命相搏。”她像是宣誓一般,鄭重而決然地說道。


    而這話中,似有若無的警告和威懾意味,其實是說過慕藉聽的。


    隻不過,她的威懾,在慕藉看來,根本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小小的掙紮而已。


    慕藉反身,拍了拍素素肩膀,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負手提步就走。


    素素怔在原地許久。


    耳畔充斥著田野間蟲鳴的聲音,她卻充耳未聞,恍恍惚惚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到大樟樹下,端端被樹後閃出的人影嚇了一跳。


    慕藉淡淡地笑了笑,對她的驚嚇不以為意,挑眉道:“還有一事,方才忘了問你。”


    素素拍著胸口雅間,沒好氣地斥道:“什麽事?”


    整個晚上,陳昊朗借口要開車,始終滴酒未沾。他把自己隱匿得低調毫無存在感,拒絕得溫婉得當,加之林晗怡和顧楷對他的維護,大夥兒也就不勉強他。


    林晗怡尋了個空隙,私下對他表達了歉意:“小陳,對不起喔,本來今晚你是主角……”


    陳昊朗隻是笑笑,並不說話,但心底卻是滿滿的感動。他不喝酒,其實他是為了看住林晗怡和淩瀟瀟二人。因為他發現,有幾個闊少試圖向她們灌酒。


    這些人都是顧楷的同學和朋友。


    思及此,陳昊朗不禁又將目光投向顧楷——今晚的焦點。他之前聽說過顧楷此人,據說是暴發戶家的小兒子,少年留洋,成績斐然。


    按“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評判,他本以為,顧楷當是個“二世主”般的存在。但今日一見,卻似乎並不如此。


    每當有人向兩個女孩子邀酒,顧楷總能不動聲色為之擋下。話說得圓滑,既保全了兄弟情麵,也維護了女孩子。


    能擁有這份涵養和修為,可見,不是個粗鄙無腦的富二代。有此論斷,陳昊朗暗自點點頭,心下對顧楷生出幾分好感。


    眾多俊男環繞,加之有偶像洛希澈在旁,淩瀟瀟玩得不亦樂乎、忘乎所以。


    而煙味、酒味繚繞,卻讓林晗怡覺得壓抑不堪。她低調地悶聲移坐角落,時不時瞟向坐在對角角落的小陳。時間剛過八點半,她揚了揚手表,示意到點該回家了。


    接到她求救似的目光,陳昊朗瞥向人群中有點樂不思蜀的淩瀟瀟,他無奈聳聳肩,先走出包廂。林晗怡急忙尋了借口跟出去。


    陳昊朗已經在走廊過道等她,見她從門口出來後長舒一氣、如釋重負的神色,他直截了當道:“晗怡小姐,我先送你回去,再回來接瀟瀟小姐。”淩瀟瀟的酒量不錯,一時半會他還不甚擔心。


    林晗怡想了想,尚且有點猶豫,不放心把瀟瀟獨自留在這裏。但她也不想拂了閨蜜的興致,看瀟瀟的樣子,一定不想現在就走。


    包廂裏顧楷一直在留意林晗怡和她的司機小陳,見二人前後腳離開,他也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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