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畫見了後恨恨的對寧錦道:“小姐,小世子他竟然……”她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半點不好的詞兒,不由得跺了跺腳,“小世子……哼!”


    她是知道自家小姐要離開的,昨個兒寧錦和楚朝瑾母子倆談話的時候就是她在把風,自是知道母子倆都談了什麽。


    青畫很確定的猜想,今個兒蘅瀾苑的侍衛增多,肯定是因為小世子把小姐要離開的消息告訴了王爺。


    想到這裏,青畫就替自家小姐不甘。


    自家小姐把小世子納在膝下,養做嫡子,更是事事都為小世子著想。明明不是親生子,可比一些母親對親生子還好,卻不想小世子這個小白眼狼,人前答應的好好的,人後轉臉就告訴了王爺。


    寧錦揉了揉眉心,眉宇間有些疲憊,連聲音也有幾分疲倦,“青畫,我相信朝兒。”


    這句話不知在說給青畫聽,還是她自己。


    “小姐!”青畫忿忿的跺了跺腳,“算了,反正小姐無論如何都是能離開,再多二十個守衛又有何妨?”


    寧錦看著正在怒火邊緣跳腳的青畫,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她這個小玩伴從小就是存不住氣的性子,而今都這個年紀了,還是如此。


    她拉過青畫的手,輕輕的拍了拍青畫的手帕,“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做爹娘的呀,不管孩子做了什麽事兒都不會生氣的。更何況,這事兒不可能是朝兒做的,我知道朝兒是什麽性子。”


    青畫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心裏還在為寧錦不平。


    “你呀,”寧錦微微笑了,“罷了,等你以後做了娘就知曉了。”


    青畫有些羞赧,“小姐淨瞎說,青畫要一輩子陪著小姐!”


    “你若是一輩子跟著我,鄭少卿隻怕要恨我一輩子。”寧錦歎了口氣,“他待你真心,我看的出來。”


    青畫忽然感到有些不安,剛想說話就被寧錦給堵著了,“總不能讓我做拆散鴛鴦的罪人,青畫,你就留在王府罷。”


    “小姐不要……青畫了嗎?”


    青畫的眼眶裏頓時就蓄滿了淚水,雙眸通紅。


    “我耽擱了你許多年,可不能再讓你耽擱下去了。”寧錦拍了拍她的手作安撫,“而且,你敢說你一丁點兒都不歡喜少卿?你如若敢當著他的麵拒絕他,我就帶你走。”鄭少卿是府裏管家的二子,稱得上年少有為,前幾年從地方調來京城回王府時,陡然一見青畫心動不已,幾次向她想討要了青畫做正妻都未果後,更加愈挫愈勇。


    “小姐要是需要我,我必定跟著小姐走!”


    青畫咬了咬嘴唇,目光堅定。


    寧錦也有些動容道:“青畫,你總不能一輩子都為著我,這樣不僅讓我過意不去,且又致少卿於何地?”


    青畫雙眸垂淚,“我舍不得鄭二,可也舍不得小姐。”


    寧錦拿出手帕為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聲線柔和:“總要有所取舍。青畫,留下吧。就算是為了自己,為了少卿,也為了我。”


    “我若是走了,心裏肯定放心不下朝兒,你幫我照看著我也能安心些。”


    “小姐慣會騙人,府裏這麽多咱們寧府的眼線,個個比我心細,哪會不會比我更好的照看小世子?”青畫心裏難過得不行,但看著寧錦溫柔的目光,隻得強忍著道:“那我就幫小姐照看著小世子,一定不會讓小世子受到傷害!”


    寧錦鬆了口氣,“我信你。”


    ……


    睿王爺正妃被“安心養胎”的消息,在第二日不脛而走。不過這消息聽在聰明人的耳朵裏,就是睿王妃被禁足了。


    對此,寧家的新任家主寧珣很不悅,不過好在寧錦早在私下裏給他通過信,寧珣就沒直接登門。


    寧珣有定力,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第二天黃昏的時候,老七寧雪就先上門了。很顯然在這種蘅瀾苑禁止出入的時候能進來,寧雪是很有手腕的。


    寧雪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寧錦。


    寧錦貌美,這點毫無疑問。就連向來以容貌為長的寧雪也不得不承認,寧錦有股子韌勁兒,是從骨頭縫裏冒出來的,連她都喜歡、嫉妒。


    彼時的寧錦發上未帶一根荊釵,秀發長長的披散在肩上,一張臉上雖未施任何粉黛,卻顯得更加白淨,如同清水芙蕖。


    八載的歲月,並沒有在她的麵容上留下絲毫痕跡。


    寧雪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近來她的氣色不是很好,所以在來的時候,用了上好的水粉,嫣紅的胭脂,才勉強能將氣色提上來,讓自己看起來明媚動人。可這精致的妝容在寧錦麵前,就像是假石對上了出自大師之手的美玉。


    寧雪無端覺得有點自卑。


    “寧雪?”


    寧錦的語氣有些疑惑,側首看著她,“你怎麽來了?”


    寧雪收斂住心緒,連忙上前,行了一禮說道:“是王爺讓妾來的。”


    這幾年有寧錦坐鎮,王府後院從沒起過火,即便有小打小鬧也都被寧錦給壓下去了。幾個有野心的妾侍被寧錦明裏暗裏打壓了一番後,對寧錦就起了畏意,這幾年都安分的很。


    所以這次盡管是楚懌親口讓她來的,她也不敢在寧錦麵前造次。


    “來當說客的?”寧錦撩了撩長發,招了招手道:“有什麽話一會再說,先替我梳發吧。”


    寧雪有些受寵若驚,她自知上了妹妹的床難堪,寧錦看不起她,就盡量與寧錦少見麵。這還是她頭次感覺到寧錦的善意。


    她拿過擱置在妝台上的桃木梳,小心翼翼的為寧錦梳發。


    寧錦仔細從鏡中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卻發覺這個僅比她大了一歲餘的姐姐明顯比自己老得多,原本微微下垂顯得楚楚可憐的眼角開始爬上了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細紋,神色也比以往也憔悴的多。


    寧錦微微歎了口氣說道:“你過得不好?”


    寧雪為寧錦梳發的手一頓,隨即低垂下眼眸,低聲道:“還好。”


    她在王府經營了這麽多年,籠絡了不少人,除卻寧錦這個不可動搖的正室,她已然是府裏後院的二把手,很多人見了她都畢恭畢敬的,稱一聲“雪夫人”,較之之前在相府的生活可謂是天壤之別。怎能不好?


    “那如今,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嗎?”寧錦又問。


    寧雪沒有回答,她是沒敢回答。她這一生絕不會僅止步於睿王爺的妾室,她想要更高的地位,想要更多的權利,讓那些恥笑過她、看不起她的人都大跌眼鏡,都不得不諂媚於她!但這些野心,她肯定不能宣之於口。


    許久不見寧雪出聲,寧錦便自問自答,“想必妾室一位你還看不上眼,你要的是我這個正妃之位,甚至,還並不如此。是妃位,還是後位?”


    “妾隻求能侍奉王爺王妃左右,旁的不敢妄想。”寧雪身體微微繃直,雙眸低垂著回答。她話音剛落,耳邊就響到寧錦嘲諷的嗤笑聲。寧雪眼皮突的一跳,試探性的問道:“寧錦,你是什麽意思?”


    從銅鏡中看得到寧雪的態度倏然轉變,寧錦笑了笑,“怎麽不裝了?”她盯著寧雪漂亮的眼眸,“我的意思很明確,想不想要就看你自己的了。”


    寧雪始終溫柔平和的眼睛裏終於泛起了波瀾,她言語間已有鬆動,聲音略微緊張的問道:“你,你想怎麽樣?”


    寧錦淡淡的笑了笑,“你想要得到些什麽,總得要出些誠意。”


    看得出寧錦並非是開玩笑,寧雪微微皺了皺眉,“你想要我有什麽誠意?”女人總是懂得女人的,她早就明白寧錦的心不在此,寧錦想要離開,向往自己的生活,隻是這些,她看得明白,楚懌卻始終看不清。


    “喝下絕子湯。”寧錦的聲音冷淡,“你能做到我就為你鋪路。”


    寧雪猛然瞪大了如水的眼眸,話語又快又急,“這不可能!”她氣憤至極,甚至不自覺的將手中的檀木梳都捏到變形,嘶吼出聲,“寧錦,八年前你奪我親子,讓我與小世子母子分離,如此的折磨難道還不夠!如今又要我永不再有孩子,究竟是有多歹毒!”


    提及被奪的兒子,寧雪雙目赤紅,“父母、夫君、兄長、嫡子、權勢……你什麽都有了!為何還要步步緊逼我!你當真是蛇蠍心腸!”


    寧錦也並非聖人,被人指著鼻子罵不可能不生氣,她猛的站起身,冷笑出聲,“寧雪,你莫要認為我能忍耐便可以隨意指摘於我!”


    “當日你打著照顧病中妹妹的由頭,不顧廉恥的在書房引誘楚懌,何曾想過我這個尚在病中的妹妹?而我可曾找你算過帳?”


    “那是你不在意王爺!”


    寧雪也並非傻瓜,“如若你心中有王爺,怎會讓我得逞?你隻不過是想讓王爺對你心中有愧疚,隻不過是想讓我待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更何況,錯的人也並非我一個,若非王爺有意,我一個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


    寧錦抬手“啪”的一聲甩在寧雪臉上。


    聲音又響又脆。


    寧雪不可思議的捂著麻痛的臉,顫抖出聲:“你竟然敢打我?”


    “便是打你又如何?嗯?”


    寧錦的身量比寧雪要高上一些,她略略垂眸看著寧雪,黑眸裏沉沉如望不見光亮的夜色,奪人攝魄,氣勢逼人。她鉗製住寧雪有弧度的下巴,逼得寧雪不得不看向她,“記住,這一巴掌不是為我自己,你說得對,我的確並不在意楚懌,才會讓你得逞,不找你的事。”


    “這一巴掌,是為了寧家。小姨子勾引妹夫還振振有詞,你的這些話,便是花樓裏最低賤的女支女也說不出口,以後莫要說出去丟我們寧家的臉!你當不起,寧家更當不起!”


    “還有朝兒,你都不配提及。當初是你自願答應了條件,讓他歸在我膝下。這些年我也做到了視如親子。若是你忘了,我還可以一字一句的複述當日的話給你聽。”


    “絕子湯一事,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我敢說為你鋪路就一定有辦法。”


    說完後,寧錦才收回了手指,寧雪則站在原地咬緊了牙,不讓自己哆嗦出聲。


    她明白,是自己和寧錦的段數相差太大,自己的那些把戲,在寧錦麵前就猶如跳梁小醜。寧雪死死的扣緊了自己的手,直至滲出血珠也不自知。


    她太不甘,也不怨。


    明明兩人都是同出庶女,明明同是自小沒了生母的庇佑,甚至在小的時候,寧錦還天真的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而如今……


    寧雪赤紅著雙眼,深深的看了寧錦一眼,目光有仇視有嫉妒,但最終她卻收回了視線,挺直了脊背離開。


    這次勸說,也注定無疾而終。


    但寧錦卻並不是沒有絲毫收獲,她相信,寧雪最終還是按照她說的辦。


    人一旦有了欲望,就會妥協。而她這個姐姐,太想得到權利,太想把從前嘲諷過她的那些人踩在腳下。


    果不其然,在未來的幾日一向平靜的王府傳出了流言——


    向來溫柔小意的雪夫人被誤服了絕子湯,哭得不能自已,王爺震怒不止,勢要揪出幕後下藥者!


    王府上下人人自危。


    寧錦聽了消息後,突然就笑了。寧雪對自己對別人的狠辣,當真是自己所不能及的,夢中能走到後宮妃位之首,也並非沒有道理。至少,她做不到,所以成了階下囚。


    七年多的朝夕相對,楚懌對寧雪雖談不上上心,可也絕沒有舍棄的意思。所以絕子湯一事出了之後,楚懌一方麵是為了緩和寧雪的情緒,一方麵是為了找出府裏的毒瘤,對此事的態度很嚴肅,勢要深究。


    隻是,怕到了最後,找到的幕後人也隻會是個時常與寧雪作對的替罪羔羊。


    其實寧雪也為此做了一夜的思想,她不甘心隻做一個妾室,可她也知道隻憑她自己的本事根本不能有所大作為。楚懌對美色的欲望寡淡,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不合理的事情,更何況楚懌也並不心悅她。而母族的助力,她也沒有,現在的寧家還在休養生息,不能給她助力,而且新任家主是寧錦的四哥,寧珣隻會幫寧錦而不會助她。


    倒不如服下絕子湯一箭三雕,既向寧錦表示了誠意,得到了楚懌的憐惜,更除掉了一個看不順眼的對手。


    就算以後再不能生育,她還有親子楚朝瑾,她就不相信待小世子長大後,還能被寧錦這個養母三言兩語的挑撥了。到時候,還不是生母為大。即便是最壞的打算,小世子不認她,她也可以讓身邊的丫鬟代孕,到時候不是一樣會有自己的孩子。


    識時務者為俊傑。


    相對與王府上下的惶惶緊張,寧錦的蘅瀾苑就顯得冷清了,沒人來查,更沒人敢查。府裏的老人兒心裏都門清兒著呢,蘅瀾苑裏的這位“養胎”的主子才是王爺的心係人。而且,早在雪夫人出事兒前,蘅瀾苑就禁止人出入了,蘅瀾苑裏的睿王妃沒可能也沒必要做這等事情。


    寧雪堪堪在床上躺了半天,就又去找了寧錦。她如今正得楚懌憐惜,而且有楚懌的同意,幾個侍衛盡管詫異也不敢攔她,就放她進了蘅瀾苑。


    同為同族姐妹,寧錦也不苛待麵色蒼白的寧雪,甚至還暖心的讓丫鬟為寧雪熬了碗藥粥,寧雪喝了後當真覺得脘腹舒服了不少。也打心眼裏慶幸自己沒有耍花招,如若是服用了假的絕子湯,隻怕會讓寧錦一眼看出來。


    “誠意我已經拿出來了,而你想要做什麽?”


    現在的寧雪顯然已然沒了前幾日的憤世嫉俗,反倒是冷靜了不少,整個人都沉澱平和下來了。


    寧錦用食指扣了扣梨木桌,正色道:“你不是念著朝兒麽,我願意讓他重歸你膝下。”


    寧雪明顯一愣,等反應過來後,震驚的快要語不成調,“重歸我膝下?你是說,要把小世子還給我?!”


    “你所言非虛?!”


    寧錦黑亮的眼眸裏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說道:“非虛。”


    緊緊的捂住胸口,寧雪一時說不出話來,唯有胸腔裏的心髒在“咚咚”的跳動,像是要從嘴裏跳出來!她激動的哆嗦著,喃喃自語,“蒼天不負,不負我……”


    八年前,她為親子被奪而心生怨恨;


    半天前,她還正為自己服了絕子湯而心傷;


    而這一刻,寧錦卻告訴自己,她願意將自己的親子還給自己。


    寧雪隻覺得眼眶發熱,淚水漸漸漫上了眼珠,一滴一滴的砸下來,但她嘴角卻忍不住的泛著笑意,哭笑不得。她也是為人母者,即便是心再狠做事再絕,心中也有柔軟的地方,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身邊,看著他一點點的長大成人。


    但她也不是傻子,聯係到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果不其然,寧錦開口道:“先前我讓你服下絕子湯,就是為了朝兒。朝兒如今年幼,我不想他沒有母親的庇佑,就像當初的你我。”


    她微微垂眸,“這件事是我的私心。”


    她不想朝兒沒有母親,想讓朝兒回到生身母親的身邊,至少會有個庇佑,卻又擔心寧雪萬一有了別的孩子,會待她的朝兒不好,厚此薄彼。這樣的事情,在高門大戶裏不少見。


    寧雪咬緊了嘴唇,心中的激情褪去,隻餘一陣冰冷。


    隻因寧錦的私心,所以她就失去再次為母的機會。隻因她的私心!


    這就是權勢。


    她卻沒有。


    ------題外話------


    渣姐破碎的三觀,我要奮起了(⊙o⊙)…嗯,最近有好多文在審核啊,我竟然也有五十多章在審qaq,給清水文點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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