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山大致猜到十一所思所想,忙道:“郡主擔心施相從中作梗?若有變故,姬煙會傳訊給三公子。話說三公子不放心,又暗暗遣了不少鳳衛前來相護,一路消息暢通無阻。既然沒接到訊息,想來應該沒什麽事。”


    十一沉吟道:“忠勇軍那邊呢?牙”


    雁山道:“也還平靜。南安侯依然囤兵湖州城下,但並無出兵之意。”


    “與京中應該一直有所聯係吧?”


    “這個……軍中幾乎每日都有數道消息傳往京城,隻是事關軍機要事,這消息便不是我等所能打聽到的了。”


    “嗯……傳訊咱們在相府的眼線,一是留意施銘遠行動,二是監視聶聽嵐,有什麽異常動靜立刻告訴我。酢”


    “施少夫人?”


    雁山有些訝異,“她這半年似乎還安分,盡心盡力教養著兩名庶子,施相對她也有所改觀,據說吩咐過兩次,不許下人對寡媳不敬。”


    十一扶了扶額,“若她真心想這樣平靜度日,未必不是件幸事。可我怎麽總覺得濟王這件事,似乎和她有點關聯?”


    雁山怔了怔,“倒未聽說她近日和南安侯來往。何況她和濟王關係一向不錯,沒道理去害濟王。”


    十一道:“她和我關係更好呢!京中和我走得親近的女眷並不多,她就是其中之一。”


    雖算不上知己,但相識多年,至少可稱得上朋友。結果回馬嶺之變,她九死一生,正是拜這位聶大小姐所賜。


    雁山低頭一想,不由憤怒起來,“聽聞先前南安侯與她鬧翻,把她趕出了韓府,難不成都是做給咱們看的?如今瞧著郡主不肯回頭,於是暗中又勾搭上了?真是無恥,無恥!”


    窗外陰雲密布,有朦朧的月色偶樂探出些微光華,又很快掩去無蹤。


    這夜間的風便越發覺得冷。


    十一裹緊了衣衫,說道:“不知道。便是真的在一處,也和咱們無關。隻是你們切記,南安侯和他的忠勇軍,早已……不是朋友。”


    她的聲音低而蕭索,聽不出一絲的悲傷遺憾,甚至聽不出任何情愫。


    孤單立於窗前時,她宛若一座美麗卻沒有生機的木雕。便是有人一刀揮過去將她砍作兩截,她似乎也不會覺出絲毫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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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昀發了一夜的汗,第二日雖還頭疼,高燒卻已退下去不少,便令人預備車駕回京。


    十一明知如今多事之秋,宋昀久離京城十分不妥,何況齊小觀派來接應的鳳衛也到了,遂與他一同踏上歸程。


    他雖不曾暴露身份,但侍從帶有禁衛軍腰牌,又早預備了行文,很容易從地方官那邊借到了上好的馬車。雖有先前驛館被燒之事,但一路官道,總算行得順暢。午間到另一處驛館歇腳時,先前已有鳳衛在那邊預備好湯藥飲食了。


    宋昀、十一都需服藥,趁機都在客房裏歇息片刻。十一默算著,若一切順利,夜間再趕一程,第二日中午便可回到宮中了。


    先行遣來的鳳衛自然都是心思機巧可靠的,早將京中傳來的訊息送過去。十一翻看時,果然有提起相府動靜的。


    宋昀正扶著額一口口喝藥,抬眼見十一麵色不對,忙問道:“怎麽了?”


    十一道:“沒什麽。姬煙說,有人看到施少夫人秘密與男子相會。”


    宋昀“唔”了一聲,“想改嫁?”


    十一便將密信遞過去,宋昀匆匆掃過,麵色便也凝重起來,“和趙池密會?這趙池不是南安侯的人嗎?他該在南安侯身邊聽命才對。”


    十一不答,端過桌上那漸漸涼下去的藥,一飲而盡。


    下麵那鳳衛又道:“另有口訊傳來,姬姑娘似乎很擔憂濟王狀況,一再打聽湖州消息。”


    十一皺眉,“一再打聽湖州消息……難道她不知道湖州發生了什麽事?施相不是很寵她?”


    宋昀卻已笑起來,“越是寵她,隻怕越不肯告訴她湖州的消息。”


    她已懷了施銘遠的骨肉,如今深得寵愛,但施銘遠不會忘記,她原來是宋與泓的女人。就憑這一點,他都會把湖州的消息瞞得鐵桶似的,再不肯讓她知曉。


    那鳳衛遲疑著,又道:“


    還有一件事,屬下覺得不大對勁。”


    “什麽事?”


    “上午曾有朝中使者經過驛館換馬,來去很匆忙,屬下一時好奇過去探了探,恍惚聽到一言半語,似乎奉旨趕往湖州,有什麽十萬緊急之事。”


    “去湖州城?”宋昀皺眉,“還是去南安侯軍營?”


    鳳衛道:“聽他們口氣,應該是前往湖州城。但也可能是屬下理解有誤,畢竟聽得不甚清晰,又不好去打聽。”


    可宋昀目前就坐在這裏,什麽時候派人傳過旨?


    十一急問:“阿昀,你臨走時對朝中政務可曾有所安排?”


    宋昀臉色便愈加不好,眸心有隱隱的不安跳動,“我推說做了惡夢,由貴妃保護著去興國寺祈福數日,朝中政事,若不是十分要緊的,由諸大臣和施相商議處置;若是要緊事宜,則待我回宮再處置。璃華知道我去向,若真有大事發生,必會遣人通知我。”


    他和十一相視一眼,竟打了個寒噤。


    十一隻覺一道寒意從脊背直往上竄,脫口道:“我要去一次湖州。”


    宋昀忙道:“好,那我隨你同去。”


    十一看向他,“你……”


    宋昀笑道:“你看,這會兒我燒退得差不多了,人也算精神,你一個大肚婆都能趕路,我自然更不妨。京中也不急,便耽擱一兩天,先去湖州瞧瞧是什麽聖旨吧!”


    十一遲疑片刻,到底應道:“好。隻是……辛苦皇上了!”


    那道不知從何而來的聖旨,足以讓人寒意陡生。


    用過皇帝印璽的詔書,禁衛軍護送的使者,無一不昭示著這聖旨來自京中,來自宮中,足以生殺予奪,決人生死,甚至引發一方動蕩。


    而宋昀親自去,聖旨有何不妥,便能以皇帝之尊發號施令,迅速掌握局勢。


    自然,湖州是非之地,十一雖努力穩定局勢,但誰也不知道多少人或冷眼旁觀,或暗中行動,等著湖州亂成一團,才好就中取利……宋昀抱病前去,無疑會有些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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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路趕向湖州時,十一忽然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午後天色已明朗起來,快到湖州時,天更是藍得出奇,一團團雲朵如綻開的花,在春光裏明媚地盛開著。


    前一夜的暴雨似將這天地洗過一般,連青山碧樹都格外地輪廓鮮明,清姿動人。


    官道邊,不時有桃李含笑,杏花鬧春;小徑村頭,有孩童奔跑玩笑,清脆的笑聲伴著煦暖的花香迢遞傳來,卻似將那無邪的歡樂也傳了過來。


    宋昀出神地看著外麵景色,忽向十一微笑道:“若當日你不曾回京,我不曾入宮,一起去了越山隱居,那日子,會不會就和他們那樣自在安閑?”


    十一順他目光看時,卻是嬉鬧的小孩後方,一對年輕夫妻正在屋前鋤地、拔草。


    鋤地的是丈夫,拔草的是妻子。


    妻子也懷著身子,正衝著她夫婿笑得明朗,似在誇耀手邊蔬菜長勢。丈夫笑著走過去,從旁邊的提籃裏取出水罐,用粗瓷碗倒了半碗水,卻先去遞給妻子。妻子接過,隻喝了兩口,便遞給丈夫喝,順手抬起袖子,為丈夫擦著汗。


    二人粗衣布服,容貌尋常,但彼此脈脈相視時,卻似將杏花春色盡數凝於眼前,竟說不出的和諧溫馨。


    十一定睛看著,悵惘片刻,方輕笑道:“你大約不會種地,我同樣五穀不分,這樣的日子估計不會有。”


    宋昀道:“若真有那一日,我自然學著種地,學著區分五穀。想來,總不會比處理朝政之事繁瑣艱難。”


    十一道:“於旁人是這樣,於你則未必。”


    “嗯?”


    “寸有所長,尺有所短。阿昀適合當皇帝,卻未必能做好農夫。就譬如我分辨得出美酒好壞,卻分辨不出五穀;再譬如我習武習琴都算有天賦,但遊泳始終學不好。還有,濟王性情爽直無畏,慷慨俠氣,若是縱馬江湖,可如魚得水,朋友遍天下;可真讓他處理政事,那手段心機,就完全不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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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量明天更。更不出來別打我……(我啥時候過上這種日子了?抱頭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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