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離辰原本就虛弱不堪的大腦在這一片繁雜裏變得混沌不堪。


    那麽說就不是暮聽雪,娘親的孩子就不是暮聽雪,到底是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的思緒在飛快的轉動著,一些記憶的碎片開始迅速的組裝,他聽不見耳邊玉麒麟和風莫旗、風影的血拚,看不見巴赫部眾和西域人的生死相搏。


    他感受到的,隻有最後一刻,那一柄利劍狠狠的刺入他的胸口,那清晰的痛覺。


    隻要再前進半分,風離辰便必死無疑,可是那柄劍卻在那一刻,猛地頓住,然後被狠狠的抽出。


    鮮血在他的胸口綻放出一朵妖嬈的血蓮,疼痛讓他微微的清醒,風離辰緩緩的睜開了眼,地轉天旋之間,他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蒼老的,冷漠的,殘酷的,疼痛的,仇恨的,嗜血的。


    天玄師太一身道貌岸然的袈裟,站在風離辰身前,將他護在身後,與風莫旗對峙而立。


    風離辰從來都不曾想過有一天會出現這樣一種詭異的場景,是天玄師太救了自己?


    可笑,滑稽!


    那個老賊尼不是巴不得自己早死嗎?


    “我玄月族的人也是你們這些西域的小族可以動的嗎?”天玄師太的聲音冷冽而威嚴,將玄月族除了族長之外最高的執法長老的威嚴,展露無遺。


    “哼,什麽玄月族,早已不存在了!隻留這樣一個名號讓你們在這裏狐假虎威。”


    天玄師太冷冷道:“想必你們也聽過:隻要月出東方,不止不息,玄月族就不會滅亡。畢竟,所謂的風族和雪族從根本上講,也不過是當時祖先遷居中原時在神寂聖域留下的兩條看家狗,如今竟然也敢如此叫囂,真是不自量力。”


    “你!”對於天玄師太的嘲弄,風莫旗竟然一時也無話可以辯駁。


    “看在終究還有些淵源的份上。本尊今天不殺你,帶著你的人快走,以後乖乖的在你們的西域呆著,如果再敢到中原找玄月族的麻煩,那本尊不介意隨手抹殺了你們這所謂風族。”


    風莫旗氣的咬牙切齒。可是他也知道。天玄師太和天機老人這些玄月族的長老都是得玄月族武學真傳的,武功已經登高造極出神入化,自己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即使這裏還有這麽多的風族高手,在天玄師太麵前,怕也是如同螻蟻一般。


    風莫旗雙拳青筋暴露,為長遠計,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帶著他的人離開。


    風離辰混沌的雙眸看著身前的天玄師太,卻是冷冷的吸了一口涼氣。


    “跟我回京城。”天玄師太回身,看著躺在地上虛弱的風離辰,如今的他就像她手中的螻蟻一般脆弱。隻要她的一根小指就能殺了他。


    “沒想到,你就然會救我。”風離辰冷冷的一笑,“讓我猜猜為什麽,是因為那東西吧,因為隻有我知道那東西的下落,所以你不能讓我死。我若死了,你就永遠也找不到那東西了,是吧。”


    風離辰閉著眼睛歇息,也不去看她。


    天玄師太冷冷一哼:“你猜對了。”


    “其實,我的生死對你沒有什麽影響。因為……”風離辰睜開澄澈冷冽的眸子對著她冷然一笑,“我死了,你找不到,我活著,也絕對不會把它交給你。”


    “這個,不用你替為師擔心,隻要你活著,我就有辦法知道。”


    “哼,”風離辰不禁覺得好笑,“有辦法嗎?你的辦法是什麽,將我關進刑殿嗎?十五年了,看來師傅的辦法似乎沒有什麽大的作用啊,你依舊還是沒有拿到你想要的。”


    天玄師太看著風離辰的眸子變得灰暗了許多:“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盡早殺了你是嗎?”


    風離辰冷冷的勾起嘴角:“殺了我嗎?剛剛可能是個不錯的時機,可是現在……晚了。”


    轟隆,轟隆,轟隆……


    地麵開始微微的顫抖,那是千軍萬馬飛馳的聲音,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北方,那個震動的發源地。


    鎧甲在陽光下泛著金黃的光,呼嘯而來。


    “那是……蒙北皇族!”巴赫部的官兵驚呼出聲。


    天玄師太的眸子卻在這一刻緊緊眯了起來。


    風離辰淡笑的看著麵色微變的天玄師太:“師傅,看樣子,這蒙北有你不想見到的人。”


    天玄師太狠狠的瞪了風離辰一眼,袖袍一揮,在蒙北皇族金甲鐵騎排山倒海壓來之前朝著一片雪原隱遁而去。


    風離辰看著那一片金光鐵甲,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自己這一路而來,一路的麻煩,終究還是把麻煩引到了義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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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北皇家大帳內,陳設華麗粗狂,風離辰醒來,便看到一旁一身紅衣的玉麒麟正和一旁的一個白袍老者把酒閑談。


    看到他醒了,玉麒麟勾唇一笑:“醒了?”


    風離辰挑眉:“血招魂?”


    玉麒麟笑著招呼老者出去,道:“多少年的事兒了,我自己都快不記得了,你還提?”


    風離辰一笑,便見簾子被猛地甩開,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看見風離辰醒了,那稚嫩的臉龐上的急切變成了驚喜,急忙衝到床邊道:“大哥醒了?”


    風離辰看著這少年,暖心一笑:“四五年不見,帖木兒長高了不少。”


    帖木兒小王爺急忙跳起來將身上佩戴的金甲刀弓給風離辰看:“那是,大哥看,我如今是真正的小王爺了,我的弓馬騎射在蒙北都是第一的!”


    風離辰卻笑著搖頭:“等什麽時候你的詩書文墨也第一了,你才是蒙北真正的王了。”


    帖木兒臉上的喜悅瞬間蔫了一般,撲到風離辰床邊,滿臉不情願:“大哥,學那些東西有什麽用啊……”


    “哈哈哈哈……”


    一陣振聾發聵的笑聲刺破大帳,簡直要震碎人耳膜。


    笑聲未畢,便見一個衣著華麗的粗獷漢子打簾進來,看著床上的風離辰,也是大步笑著上前:“嘿嘿,辰小子,四五年不見你,一來便給我惹這麽大的麻煩。”


    玉麒麟斜倚著帳篷的一根支柱,手中勾著個酒壺,笑看著走進來的蒙北皇上,看見他便知道為什麽會有帖木兒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風離辰挑眉看著這位蒙北皇上阿古達木,笑道:“義父不曾聽過中原有一句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嗎?”


    阿古達木嗬嗬一笑,這才看到風離辰衰弱的模樣,挑眉道:“你小子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子?”


    風離辰合目,隨意一笑:“中原還有一個詞叫‘咎由自取’。”


    阿古達木又是氣又是笑:“你這臭小子,和你那個娘一樣的奸詐。”


    風離辰也是笑笑:“隻是怕義父來蒙北久了,忘了自己來自中原了,我看帖木兒倒是隻跟義父學了些彎弓射馬的功夫了。”


    阿古達木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那些東西以後再學,以後再學。我可不想讓帖木兒學得跟你一樣。”


    風離辰一笑,又正色對阿古達木道:“義父,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阿古達木臉上不羈的神色也消減了幾分,道:“帖木兒,你先出去看看晚宴好了沒。我可為了給這臭小子來,準備了好大的排場。”


    帖木兒高興的點頭,興衝衝的跑了出去。


    玉麒麟也起身,正打算出去,卻聽見風離辰道:“玉麒麟,你留下。”


    玉麒麟心中已經有幾分明白風離辰想問什麽,也不推辭,複又坐下,繼續喝酒。


    風離辰也不管他,看著阿古達木道:“我想問義父一些關於娘來曆的事,在中原,我一直隻當娘是玄月族長。可是與風族的人交手的時候,卻聽見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阿古達木微微點頭:“嗯,這些事情,我也是到蒙北這些年跟西域接觸多了,才知道一二。風玲萱就是當年西域大戰從西域流落道中原的風族皇室遺孤。”


    風離辰眉頭緊皺。


    “義母,或者說,你應該叫她風姨。”玉麒麟卻在此時,放下了酒壺,看著風離辰。


    風離辰知道,或許玉麒麟知道的最多。


    玉麒麟起身道:“當年風族的遺孤和我雪族的公主是一起到中原的,你的親生母親是雪族六公主,我的小姨――雪玲。”


    風離辰看著玉麒麟,眸中波濤翻滾不辨顏色。


    西域之事便在玉麒麟口中娓娓道來。


    五十年前,神寂聖域曾經真的有過一段如同童話故事中般的和平安寧,那時兩大宗族甚至已經開始聯姻,雪族的二公主更是嫁與了風族少族長,兩家兒女相互來往甚密。邊界的族人也開始了最原初的買賣交易,甚至也出現了通婚。征戰多年的兩大神族仿佛已將開始逐漸融合。


    那年,雪玲五歲,善良單純,集萬般寵愛與一身,前往風族為姐姐祝壽,小住風族王宮。


    那年,風棲蝶四歲,母親去世,孤苦無依,與雪玲結為異性姐妹。


    那年,聖域巫尊坐化前卻留下一條預言:神寂聖域將出現一次曠世神跡,說風鎖妖蓮將再次現世,為整個聖域帶來祥瑞――真正的和平統一。到時神寂聖域將不僅蜷縮在寒冷偏遠的西域,還將統一整個西域與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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