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原本就是不怕水的,即便從水簾後穿過去,身上也不會沾上半滴水。很快,她便進了水簾後的洞中。洞中溫暖如春,倒是極為舒服。而且,洞中也不似之前她想象的那麽狹小,裏麵雖說比不上百璣宮敞亮,倒也還算布局合理,簡陋卻不失清雅,是個清淨養心的好地兒。


    “來了。”


    青青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耳中突然傳來一聲帶笑的柔和嗓音。


    怎麽聽起來像是個……女人?


    帶著滿肚子的疑問,青青緩緩地朝裏走,剛進了一扇石門,便見裏麵背對著自己坐著一個老者,那背影……


    “師父?”青青將信將疑地喚了聲。


    背對著門口的方向,百璣老者聽到徒兒的聲音,緩緩地轉過頭,笑臉吟吟地朝著青青招招手:“青丫頭,快,過來,見過你師母。”


    “師母?”不是來見舟山道人麽?怎麽會在這兒見到師父?更奇怪的是,師父似乎還早知道她回來,再有,師父口中的“師母”跟舟山道人什麽關係?還是說,師父跟舟山道人有交情,所以才能幫她搭上這條線?


    可是,倘若如此,她來這兒不是該見舟山道人的麽?為何倒是先見了師父,還有她傳說中的“師母”?


    正當青青一頭霧水之時,先前與百裏老者對弈的老婆婆,這會兒卻從旁邊兒的一間小屋子裏走出來,手裏捧著個托盤,盤中放了一壺茶,還有一隻很平凡無奇的陶土燒製的小茶杯。


    “來,丫頭,喝杯熱茶,在外麵兒凍壞了吧?”老婆婆將茶水端到青青跟前。


    青青還不及伸手過去接,一旁的百璣老者便開口了:“錫若,她是晚輩,該她給你倒茶才是。”


    “青丫頭剛來,冷門冷灶的,你讓她怎麽給我倒茶?”老婆婆笑著數落百璣老者。


    百璣老者卻對青青道:“青丫頭,這就是你師母,還不快給你師母行禮?”


    青青趕緊跪下:“青青拜見師母。”


    “吟風,看你把孩子嚇得。”老婆婆將茶盤放到桌上,而後彎身來扶青青:“丫頭,快起來,一家人,不必如此見外。”


    “師父以前時常提起師母,青青還鬧著要見師母呢,沒想到真有這一天,青青祝師父師母恩恩愛愛,永遠幸福。”青青見了老婆婆也不認生,隻覺得無比的親切,嘴上也沒有任何拘謹,還滑溜地用打趣兒地音調活絡氣氛。


    “哈哈哈……”百璣老者自是願意聽這話的,聽了捋著自己的長白胡須笑得合不攏嘴。


    倒是老婆婆有些不好意思,斂住笑意,嗔怪地道:“你這丫頭,我跟你師父都是多大歲數的人了,哪兒還能像你們年輕人一樣激情似火?快別貧嘴了,趕緊來,這兒座。”


    在老婆婆的示意下,青青被安排在了老婆婆與百璣老者的中間坐下。嗬嗬嗬,雖然有點兒當小燈泡的感覺,不過這洞口中的氣氛還真不錯,挺溫馨的。


    經過了短暫的噓寒問暖之後,百璣老者便對青青談及正題:“青丫頭,今兒個你師母找你來是有要事要交代你。”


    “請師母吩咐。”青青麵上表現得平靜,但心中似乎也猜到了點兒東西,卻沒有自作聰明地出聲打斷師父和師母,隻靜待師母接下來的指示。


    老婆婆笑了笑,滿臉溫和地朝青青道:“聽塵兒說你這丫頭挺活潑的,怎麽到了師母這兒就如此謹小慎微了,莫非師母看起來很凶?”


    “師母說笑了。”青青一本正經地回道,而後不經意間見到師父正用鼓勵的眼神對自己示意,隨即又見師母露出打趣兒的顏色,這才徹底放鬆下來,便忙道:“早在第一次絕塵子救我之時,我就在想,無憑無故的,人家怎麽就知道我有難,還能及時出手相救。沒想到,原來是師母一直在幫著青青,謝謝師母!”


    “哦?這話怎麽說?”老婆婆不及著回應,倒是直接將話題返給了青青。


    百璣老者也拭目以待,準備聽聽青青的見解。


    青青莞爾一笑,而後頑皮地向老婆婆挑挑眉,賊兮兮地道:“師母,您就是舟山道人,對不對?”


    “哦?”老婆仍舊是一個簡單的鼻音呼應。


    百璣老者再度大笑,笑聲洪亮清澈。末了,他不以為然地道:“這個倒是不難猜測,否則塵兒也不會引你到此。”


    師父的話,證實了青青的猜測。原來神秘莫測的舟山道人真的就是師母,是個女人,這在往常青青是想都沒想過的事情。所有的猜測,也隻是她到了洞中才有的。更沒料到,舟山道人居然是師父,跟她自己有著更深一層的關係。


    青青頷首,隨即將目光轉向師母,猶豫了片刻之後,柔聲問及:“青青一直有個疑惑,不知……”


    “你這丫頭,怎也會吞吞吐吐?有什麽事,但說無妨,你師母也是幹脆之人,不喜歡繞彎子。”百璣老者輕聲斥責徒兒。


    青青著實有些為難,但又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遂終究還是問了出來:“恕青青唐突,可否請問師母,絕塵子到底是什麽人?”


    此話一出,不僅老婆婆舟山道人吃驚,就連向來自詡沉穩,寵辱不驚的百璣老者也一副驚訝狀。


    “這話,是禦軒那小子讓你問的?”百璣老者開口便道。


    青青一愣,饒是沒明白過來,蹙著眉問著師父:“師父為什麽這樣問?”


    “看來不是。”百璣老者這才鬆了口氣。


    老婆婆舟山道人也順勢接下話來,問向青青:“丫頭,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原本隻是心中有些好奇罷了。可剛才見師父師母這過分大的反應,倒是讓青青心中除了好奇,又增添一些不安的因素來了。莫非,絕塵子的身份還有些不可告人的地方?不知為何,此刻青青的心中竟然無端地多出些慌亂來,總覺得無形中有多了些障礙似的。但願是她多想吧!


    “師父,師母,您二老不必緊張,青青隻是隨口問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倘若不方便,你們隻當青青沒問。”青青趕忙出聲圓場。


    舟山道人看了眼百璣老者。


    百璣老者則回以舟山道人一個隨意的眼神,意思便是,讓舟山道人自個兒拿主意。


    也罷,舟山道人將心一橫,如釋重負地對青青道:“這事兒終究會浮出水麵,現在我給你講了,你也便做好心理準備。”


    果然,絕塵子的身份不簡單。青青暗自在心中歎道。


    接著,便聽得舟山道人講:“塵兒並非紫澤國人。”


    難怪,先前在來水簾洞的路上,絕塵子會說,縱然禦軒他日登上大寶,管天管地,也難以管到他絕塵子的身份。原來,這其中還有這等隱情。


    “那麽……”青青見舟山道人沒有繼續說下去,想來是在等待她將聽到的實情消化完了才繼續吧。於是,青青主動開口引舟山道人繼續說下去。


    舟山道人這般言講道:“塵兒是蒙月國的人。”


    “蒙月國?”青青重複著,後一臉驚訝:“蒙月國不是正與紫澤國開戰?”


    “是啊。”舟山道人的臉上此刻也有了些許的隱憂:“我和你師父早不管那些塵外之事,至於說國與國之間的戰事,江湖派別之間的爭鬥,我們已然無心過問。不過,塵兒是我唯一的徒兒,我希望有朝一日,兩軍對壘,立場對立,你們能給彼此留一線生機。”


    “這……師母嚴重了。青青隻是個弱女子,如何能左右國家政權,幹涉前方戰事?”青青頓覺,心中隱隱的那種危機感越發地強烈的,可是:“不過,絕塵子對青青有救命之恩,如果有可能,青青一定會盡力報答他的恩情。”


    “你有這份兒心就行了。”舟山道人聽見青青的話,終於鬆了口氣。


    那邊兒,半晌沒有開腔的百裏老者也開口了:“青丫頭,你師母半生孤苦,身邊兒就塵兒陪著,他們師徒的感情絕對不比咱們師徒少半分,你可別讓你師母失望。”


    師父的話,字字千斤,突然讓青青覺得肩上的擔子沉重起來。


    慎重地頷首,青青應道:“是,師父。”


    青青知道,她隻能答應師父師母盡力而為,卻並不敢保證什麽。畢竟朝廷之事,邊陲烽火,並非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夠左右的。


    百璣老者見徒兒一臉沉重,遂放柔了語調,道:“青丫頭,你也別太著急,隻要你能勸好禦軒那小子,塵兒的事便不難辦。”


    “師父……”青青想說什麽,但話還沒出嘴邊兒,她又突然轉移了話題:“師父師母讓絕塵子先將禦軒擋在洞外,而讓青青先行進來,就是為了給青青交代此事麽?”


    “你這丫頭,果然冰雪聰明。”舟山道人讚歎道。


    “師母謬讚了。”青青縱然再沒心沒肺,這會兒也笑不出來了。這麽沉重的擔子壓在她肩上,實在是……想了想,她腦中有了個想法:“兩國交戰,死傷最多的,莫過於前方將士。平民百姓的傷亡畢竟有限,若是可以,師母可否勸說絕塵子。他若不涉足軍營,不一馬當先,遭遇危險的幾率會降低許多。”


    舟山道人聞言,將視線轉向百璣老者。兩人暗中交換了眼神,無聲地達成了某種一致。


    “青丫頭,你能這麽要求,說明心中清楚,塵兒不可能回避得了與你們短兵相接的結局。”舟山道人朝青青慈祥地一笑,那笑容,真若母親般溫暖。


    青青暗暗吐了很長的一口氣,才問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絕塵子是蒙月國皇室中人?”


    “你這丫頭,果然聰明,一猜即中。”見青青一語中的,舟山道人顯得更為輕鬆了。這樣也好,省得她再費心思解釋,這丫頭自個兒就能明白其中的厲害。跟聰明人說話,就有這樣的好處,一點即通。


    青青卻再也輕鬆不起來。她與禦軒所要麵對的問題本身就多,自身的問題都尚未解決,不料又出了這麽一招。絕塵子的事情,往後一定會掀起不小的風浪。隻是,對於絕塵子,縱然沒有師父師母的交代,她也不能冷眼旁觀吧?絕塵子於她,既是救命恩人,又是知己朋友,兩人的淵源深著呢。況且,她和他,現在又成了間接的師兄妹……


    “丫頭,你也別擔心,隻要你們心中都為對方退一步,這事兒終究還有轉圜的餘地。”百璣老者含糊地道,似乎話中有話。


    青青也沒來得及品味師父話中的意思,便聽得洞外有了異動。罷了,這終究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事,縱然她想破了腦袋也是無濟於事,慢慢門兒來,總會有辦法的。


    ﹍﹍﹍﹍


    話說,絕塵子先前帶青青來舟山道人的簾洞時就沒打算真將禦軒甩掉,隻不過是先讓禦軒落後一截,一邊青青和裏麵的兩位師父交談商議罷了。


    絕塵子算算時間,估摸著青青和兩位師父也談得差不多了。於是,他由半空中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離水簾十丈開外的地方,背對著禦軒的來的方向,靜待禦軒的到來。


    遠遠兒的,禦軒便見一道白影立在那道太過寬大的瀑布之前。


    “青青呢?”禦軒一出聲,便讓人聽得出來,他火氣很盛。


    絕塵子也不轉身,依舊背對著禦軒,無甚了了地道:“看來,你很毛躁?這可不想你的作風。”


    這語調,怎的聽起來與青青那小妮子如此之相似?這個意識,禁不住又讓禦軒心中一把無明火燒得夠旺。


    “我再問你一遍,青青呢?”禦軒這語氣,好不駭人,就更人家絕塵子欠他幾千萬兩黃金似的。


    絕塵子緩緩地轉過身來,笑對著禦軒。


    相比於禦軒一臉的黑沉,絕塵子看似溫文爾雅,神定氣閑,更像一個翩翩公子。更可貴的是,絕塵子雖然讓人聯想到“溫和”二字,卻絕不讓人有“娘娘腔”的感覺,那種氣勢,那種風度,那種修為,指揮讓人折服,讓人眼前一亮,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他弱而可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禦軒見絕塵子這般風度翩翩,心中那股酸泡泡不爭氣地又溢了出來。正所謂,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越是見絕塵子出色,禦軒心中就越是不是滋味兒,尤其是想到青青總與絕塵子親近,卻將他這個正牌兒夫君扔在一邊兒,禦軒心中就更是極度不平衡起來。


    “要見她,你得過了我這關才行。”絕塵子笑吟吟地道。


    禦軒拔出佩劍,霹出掌風,想在最短的時間擊敗絕塵子。隻可惜,絕塵子輕功極高,即便不主動攻擊,僅僅隻依靠防守便能隔開禦軒。每每禦軒出掌時,絕塵子總是腳尖一踮,便飛躍而過,速度之快,讓禦軒根本沒有機會擊倒他。


    絕塵子遲遲不主動攻擊,也不積極還手,隻將重心放在逃跑防備上。如此一來,禦軒根本就探測不出絕塵子的武功有多高,對絕塵子的了解更是始終停滯不前,僅僅局限於了解到:絕塵子是個輕功極高之人,至於說武功,真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一來二往,禦軒卯足了勁兒攻擊都撲了空,絕塵子溜得比兔子還快。


    “你究竟想怎樣?”禦軒沒工夫,也沒心思再跟絕塵子玩兒下去了。


    剛才,雖然絕塵子沒有出招兒,可他卻將禦軒的武功套路摸了個七八分。就知己知彼這一點兒而言,剛才的一陣對弈,禦軒已經屈居下風。可絕塵子自個兒也清楚,並非是他技高一籌,而是禦軒這會兒心境紊亂,才給了他可趁之機。由此可以看出,禦軒對青青的感情,還算真誠。否則,以禦軒這種冷酷沉穩,性格內斂的人,剛才是絕對不會那般毛躁的。


    “久聞太子禦軒武功蓋世,一直沒有機會,今兒個我倒要領教領教。”絕塵子終於決定出招兒了。


    禦軒將一雙如狼似虎般,發射著凶狠光芒的眼睛危險地半眯,淡淡地打量了一會兒絕塵子,才嘴角一掀:“不自量力!”


    “請吧!”絕塵子擺了個出招的姿勢,頗有些君子之風地讓禦軒先發力。


    對付敵人,禦軒也並沒打算要清高謙讓。隨即,他“唰”地一聲拔出隨聲兵器,“咻咻”一陣旋風刮起,但見白晃晃的刀刃以箭速掠向絕塵子那種完美得無懈可擊的俊臉。


    就在,利刃距離絕塵子麵頰僅僅一寸之距時,他身子一偏,飛身越過上空,成功避過危險。


    果然厲害!竟然能在他的劍下,如此近距離地逃脫,而沒傷及半點皮肉!禦軒暗暗在心中為絕塵子的功夫叫好,不過也隻是轉瞬之間的稱讚,接著他又發動新一輪的攻擊。


    絕塵子依舊如此,每每看似要被禦軒擊中,卻總能在關鍵時刻轉危為安,實在不得不說是奇跡,也是絕技。


    兩人你來我往,在瀑布之前戰鬥不下數十個回合,仍舊不分輸贏。


    絕塵子倒是不慌忙,畢竟他知道裏麵師父們和青青有話要說。現在最著急的是禦軒,在他沒有見到青青之前,他哪有這許多心思在這兒與絕塵子刀槍相接?


    心急之下,禦軒出手更重,更急了些。


    絕塵子很快就察覺到了,所以也不敢再漫不經心地與禦軒糾纏。想來,簾洞中師父與青青談得也差不多了,所以絕塵子有意賣了個破綻給禦軒,讓禦軒重重一掌向他擊來。借此,他再以掌風回擋,在反作用力的促使下,禦軒被自己強大的力道給反擋向瀑布。


    同時,絕塵子也沒落個好,被彈飛數丈之遠,最後重重地跌落在一塊諾大的青石板上。虧得他及時穩住了重心,才不至於狼狽地趴在石板上。


    禦軒這廝果然厲害,武功超絕,內力驚人!絕塵子暗暗忖道。


    若非為了師父的交代,命他務必將禦軒領進洞中,不然他才不會這樣費力不討好。絕塵子舒了口氣,這個任務完成得真叫他心裏憋屈。原本他就沒打算對禦軒好心,隻可惜為了師命不得不為,不然縱使那禦軒再厲害也是進不了水簾洞的。隻委屈了他絕塵子,不僅要助人家進去,還得吃人家一掌。


    其實也不怪絕塵子繞這麽大一圈子才將禦軒弄進去,實在是若不如此設計一番,以禦軒的精明,他能安然聽從絕塵子的話進去麽?隻怕他更會懷疑絕塵子的用心吧。隻有不著邊際地讓禦軒自個兒撞進去,才能打消他心中的懷疑。


    ﹍﹍﹍﹍﹍


    洞中,青青正與師父師母聊著,陡然聽到洞外傳來陣陣巨響。


    “師父,我去看看。”青青著急地道。


    百璣老者還不及表態,一旁的舟山道人便朝青青笑著搖了搖頭:“別急,塵兒知道分寸,不會跟禦軒癡鬥。”


    “可是外麵這動靜?”動靜也恁大了吧?青青有些不放心。更何況,她很清楚,絕塵子武功是高,可也高不過禦軒,隻怕禦軒心急她的安危會傷了絕塵子。


    百璣老者在舟山道人的眼神示意下,也出聲安撫青青:“你師母說沒事,便是沒什麽大礙。你且安坐,稍後自知分曉。”


    “可……是,師父。”青青也發現自己太過急躁了些,這不是什麽好現象,遂暗暗調整了心緒,命令自己必須要冷靜下去。往後他們三人之間的事情還難纏著呢,今兒還隻是個開始。若今兒都不能冷靜對待,往後又當如何?


    事情果然不出舟山道人所料,很快,洞中便傳來急促而沉穩的腳步聲。


    青青知道,禦軒來了。


    “青青……”禦軒一邊喚著青青,眼睛還四下漂移。


    青青聽罷,心中猛地一跳,沒敢急著回應,而是先將詢問的目光望向師父和師母。


    百璣老者和舟山道人不約而同地對青青的詢問采取了微笑回應,卻不明示的態度。


    青青遂默不吭聲,靜靜地坐在位子上,靜待禦軒的到來,雖然此刻的她如坐針氈。


    很快,禦軒闖過兩扇石門,成功進了青青和師父師母所在的這間棋室。


    “青青!”看到青青,禦軒高懸的心終於落了地。


    青青隻見得禦軒進來,而沒看到絕塵子的身影,忙問及:“絕塵子呢,他人呢?”


    該不會被傷著了吧?青青繼續用眼神詢問禦軒,生怕禦軒果真傷了絕塵子。方才她剛答應師父師母要盡力斡旋,不讓絕塵子在禦軒麵前吃虧,沒想到……一時間,青青禁不住心虛地望了眼師母舟山道人。


    舟山道人卻不甚在意地朝青青笑了笑,讓青青放心。畢竟這是她的地盤兒,塵兒是熟門熟路,禦軒首次來訪,要真打起來,塵兒也吃不了大虧。況且,塵兒是聰明人,不會以卵擊石,這點兒舟山道人很是放心。


    禦軒則因為聽到青青開口便問及絕塵子,使得他剛剛見到青青的那股子熱勁兒猛然間像被人潑了桶冰水似的,直叫一個透心兒涼。


    “晚輩見過師父。”禦軒收起心頭的不快,轉而向百璣老者問候。往常在天虞山,他曾跟青青一同喚了百璣老者一聲師父,今日便沿用往常的稱呼。


    百璣老者曆經風霜,當下小兩口兒的那點兒心思,豈能瞞得過他?


    而舟山道人則在一旁細細地打量著禦軒。雖然她的消息從來都很靈通,對於紫澤國的儲君禦軒這號人物也是耳熟能詳的,但那畢竟隻是基於聽聞,當真麵對麵的眼見,這還是為數不多的幾次之一。是以,舟山道人想暗中摸摸禦軒的底,探探他是否值得她信任。


    “軒兒不必多禮。”百璣老者是塵外之人,所以對於禦軒的身份也不介懷,更不會刻意去恭敬巴結他。他對禦軒,完全是站著一個長輩對晚輩的立場上的。示意禦軒落座之後,百璣老者又忙著介紹:“這是青丫頭的師母,你也跟著叫師母吧。”


    “禦軒拜見師母。”往常禦軒就聽青青提過,說是百璣老者去找心愛之人。當時禦軒隻當百璣老者是蒙青青的,今兒方知,一切都不是空穴來風。隻是,這百璣老者為何今日這般費心地讓人引他和青青前來拜見師母,難道僅僅是相認一場那麽簡單?斷然不是……


    “太子無需客氣。”舟山道人溫和地道,但那口氣,似乎遠遠不及對待青青時親切。


    青青在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心裏也有了幾分著急。


    “師母,您今兒找我們來,應該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吧?”青青趕緊出聲轉移話題。當然,這也是她剛才就想問及的問題。試想,舟山道人若非有什麽事情要交代禦軒,大可以直接讓絕塵子支開禦軒,而不是這樣讓禦軒登堂入室。師母既然移居於此,便是不喜歡人打擾,現在刻意讓禦軒來破壞清淨,難道就沒有什麽關鍵的事情?


    舟山道人讚許的目光在青青的臉上停留片刻,隨即對禦軒道:“你們倆不是拿著我的簪盒在滿香樓招搖?我總得見一見不是?”


    “您是……舟山道人?”禦軒滿口驚訝,竟沒止得住歎道:“我還當母後所說的老朋友是個……”


    “太子因為是個男人?”舟山道人見禦軒驚訝,遂淡笑視之,沒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便換了話題:“我跟你母後乃是知心之交,她應該清楚,我不會插手朝廷的事情。”


    “師母誤會了,母後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母後隻是想讓我和青青前來求助師母,請師母助青青解除病痛之苦。”禦軒忙道。


    青青也附和。


    舟山道人聽罷,這才露出了真誠的笑容,笑得很是慈祥,一如之前單獨麵對青青時的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


    “回去告訴你母後,這事兒不需她托付,我自會設法。”舟山道人平靜地道。


    禦軒頷首。事到如今,以舟山道人與青青的這層關係,當然不會對青青的痛苦視如無睹。若是早知道她與青青還有這層關係,他和青青也就不需要在滿香樓浪費許多工夫了。


    百璣老者見舟山道人對禦軒似乎並不太熱絡,遂將話匣子接了過來,對禦軒道:“今日找你們前來,一則是為青丫頭調試身子,她飲下的藥水兒要能達到最佳的藥效,還得經過你師母給她悉心調理。你來,我給你交代一些事情。”


    隨後,舟山道人帶著青青,百璣老者帶著禦軒兩撥人都出了棋室,各自找了另外一間屋子談事兒。


    百璣老者領著禦軒到了臨崖壁的那間小屋子,牆壁上能看到外麵透進來的亮光,空氣也很清新。


    一開口,百璣老者便問及禦軒:“太子以為,為君之道最重要的是什麽?”


    百璣老者不像是個願意插手朝政大事的人,為何卻問及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什麽深意,還是說他在替青青那小妮子追問?禦軒的心中立即打了個鼓。


    “愛民如子。”禦軒謹慎回答。


    百璣老者點頭稱是,又問:“萬民最渴望的是什麽?”


    “安居樂業。”禦軒又答。


    百璣老者捋捋雪白的胡須,再度點頭。這回他沒有再追問下去。


    禦軒等了好一會兒,見百璣老者沒有下文,終於開口主動問及:“師父有什麽話,不妨明示,禦軒定然虛心接受教誨。”


    百璣老者盯著禦軒半晌,道:“若戰亂頻發,百姓如何安居樂業?”


    “師父的意思是?”其實,禦軒約莫懂了。不過,正所謂戰火的起與滅,並非他一人之力能左右的。


    百璣老者這才打開天窗說亮話:“為師是塵外之人,已經不喜歡見那些打打殺殺的場麵。紫澤國與蒙月國若幾世修好,如今兵戎相見,實在於兩國無益。”


    蒙月國?百璣老者為何突然提及蒙月國?難道說,今日百璣老者引他和青青前來,就是為此?百璣老者和舟山道人都是世外高人,心中應該沒那麽多惦記才對,緣何突然替蒙月國和紫澤國百姓擔憂?還是說,百璣老者意不在此,隻是借題發揮?那麽,老者要保護的人是……


    絕塵子?


    對,一定是這號人物。禦軒心中很快就有了眉目。


    他一直覺得絕塵子有些捉摸不定,而且行為做派不似紫澤國人。先前,他與之交手更是發現絕塵子似乎還會些外域的刀法,現在他幾乎可以斷定絕塵子與蒙月國脫不了幹係。憑著舟山道人與百璣老者的關係,以及百璣老者與青青的關係,他們這是聯合起來也讓他放絕塵子一馬?


    畢竟舟山道人就絕塵子這麽一個徒弟,她不忍見徒兒蒙難,所以才有了今日水簾洞相邀。


    禦軒的腦子轉得很快,不消片刻便將事情猜了個透透兒。


    不過,禦軒沒有告訴百璣老者,絕塵子也非泛泛之輩,恐怕由不得他禦軒放人家一馬,那絕塵子指不定還不準備善罷甘休呢。


    “師父所言甚是。不過,交戰乃兩國之事,並非禦軒一人可以左右。再者,而今紫澤國與蒙月國已然交戰,戰火怕是一時之間停不下來。”禦軒並非推卸責任,而是在陳述實情。


    百璣老者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自然不會為難禦軒,於是點頭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不過,紫澤國皇室的事情,我和你師母也清楚一些,你顛覆朝廷,榮登大寶也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君臨天下,金口玉言,希望能將百姓的福祉放在首位,做一個仁慈之君,不要隻想著稱霸天下,威震四方。”


    “師父的教誨,禦軒記下了。”禦軒不答應,也不反駁。在他看來,該出手時還得出手,該停火時自然也得挺火。現在他無法給百璣老者承諾什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罔顧了家國大事。


    雖然禦軒沒有親口承諾什麽,但跟禦軒談了這麽多,百璣老者心裏也有數了。他相信,禦軒定然不會是個為了戰爭,為何擴充版圖而不惜讓天下百姓陪葬的暴君。既然如此,禦軒和絕塵子之間,或許不必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就是說,他不必擔心百裏家的女婿將來奪了妻子唯一徒兒的命。


    現在,對於百璣老者來說,什麽都沒有妻子的感受來的重要。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他現在隻擔心妻子跟自己翻臉。他好不容易才換來與妻子朝夕相處的機會,絕對不能讓這幾個小輩兒給破壞了。


    這邊兒,百璣老者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一半兒,就不知那頭妻子與青青談得怎樣了?


    ﹍﹍﹍﹍﹍


    青青被師母舟山道人帶到練功的密室。一進門,師母便彈指將厚重的石門給牢牢關閉,將青青推倒在自己尋常打坐練功的梅花樁上。


    “坐好,凝聲靜氣,千萬別走神兒!”舟山道人嚴聲對青青吩咐。


    青青趕緊眯上眼,任憑師母在自己身上點穴傳功。可是,她心裏一直在想,師父不知要對禦軒說些什麽,是絕塵子的事情嗎?倘若如此,依著禦軒不可一世的霸氣,他會不會違拗了師父的心意?


    “額!”正眯著眼,腦中飛快思忖著的青青,陡然感覺頭上一陣劇痛,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舟山道人見青青不專心,趕緊收手,並喝道:“不是讓你別走神?”


    青青很努力地要收起腦中的想法,卻發現有些困難。


    正巧,舟山道人也不覺得此刻是合適為青青傳功的好時機,遂對青青道:“在想什麽?”


    “師母,對不起。”青青一臉赧然。師母好心幫她,而她去走神,實在還不應該了。


    舟山道人隨即道:“你師父教你的功夫,與我的功夫都是一路,練習是絕對不能走神,否則便極有可能走火入魔。這個,想必是師父不止一次囑咐過你。”


    見師母這般疾言厲色,青青更是不好意思。她清楚,師母越是板著個臉,便表示師母是越在乎她,生怕她不小心傷著自己。


    “師母教訓得是,是青青心思不專。”青青低頭認錯。


    舟山道人歎了口氣,拉著青青站起來,與之走到一旁休憩的小矮榻上坐下。


    “師母不是怪罪於你。你身上的擔子重,便更應該隨時保持清醒的頭腦,若不能做到排除幹擾,往後如何自保?那獨孤九成和魔煞神君都是會奇門遁甲之術的人,你這身子又天生羸弱,若非你師父早年讓你服下玄玉丹,你焉能撐到現在?如今,玄玉丹的藥效未退,你又喝下了天水甘露,師母是想幫你調試身子,希望能撐到將獨孤九成一舉拿下。”舟山道人語重心長地道。


    青青猛然抬頭,問及舟山道人:“師母覺得,若製服了獨孤九成,便能解除百裏一族的魔咒麽?”


    “你猜測得不錯。”舟山道人一臉沉重,又道:“自是不能的。不然,僅憑一個獨孤九成,師母和你師父,隨便一人足夠應付,何須你再大費周折?”


    “既然如此,青青現在絞盡腦汁地對付獨孤九成,豈不失了意義?”就是因為早有這樣的預感,所以最近青青對付獨孤九成的積極性大大地降低。


    舟山道人用無比認真的目光看向青青,道:“你若連獨孤九成都對付不了,如何對付他背後的勢力?你放心,你的努力不會白費,每一次的成功,都會為你收獲重要的東西,終有一日你能完成百裏一族投放到你身上的使命。”


    從來沒有人這樣細心地鼓勵過她,即便是師父百璣老者也不曾有過。此刻,青青心中充滿了感動。


    “師母放心,青青一定竭盡全力。”青青這話中的意思,不光是對自己百裏家的使命,更是對師母和師父之前所囑咐的關於絕塵子的那件事。


    “看你信心滿滿,師母也為你高興。罷了,現在你也沒心思練功。練功的事,明兒師母再仔細教你,你若練好了,不僅能增強你的功力,而且對延長天水甘露的藥效大有裨益。”舟山道人這才道出了原委,原來她直接將青青拉進來便傳功,就是基於這樣的目的。


    當下,除了感動,除了道謝,青青不知該如何回應師母的照顧和關心。


    見青青愣在當場,舟山道人隻得續道:“現在,你要問什麽就問吧,問清楚了,也省得你心裏裝著許多疙瘩。”


    師母如此體貼入微,倒叫青青覺得自己小心眼兒了些。在師母麵前,何必遮掩?


    話都到這份兒上了,青青迫不及待地問道:“師母不喜歡禦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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