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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夫餘王城方向蕩起滾滾煙塵,不用說,一定是夫餘國運送的軍需物資車隊來了。


    時近中午,禮賓官來報:“報!夫餘王親率兩千近衛運送軍需而來,已近禮賓之距,請遼東侯迎接。”


    “知道了,”公孫度淡淡說道,“準備迎接!”


    夫餘軍隊越走越近,已隱約可見旌、旗、傘、儀刀、豹尾等王族鹵簿……


    公孫度營中儀仗隊伍已列隊完畢,各色旌旗招展,幢蓋儀刀林立,與鼓吹隊伍一並在轅門兩廂站列。


    公孫度掃視一圈,一揮手,侍衛牽過戰馬,公孫度一扳馬鞍橋,魁梧的身軀輕巧地越上馬背,喊了一聲:“迎接夫餘王!”鼓吹隊伍立刻奏起迎賓禮樂。


    公孫度輕抖韁繩,戰馬緩緩向轅門外走去,兩名儀仗兵高舉曲柄傘蓋跟在後麵,另兩名軍士高舉金黃斧鉞跟隨,最後是兩名高級幕僚。


    一行七人向夫餘王大軍迎去,金黃的斧鉞閃爍著耀眼的光,五木遠遠望著,心中暗自佩服公孫度:隻帶兩名幕僚,是為了顯示沒有任何敵意,而身後的曲柄傘蓋顯示著高貴的身份和爵位,兩柄金黃斧鉞便是所謂“假節鉞”,與其說是“禮器”,不如說是威嚴的象征。


    “嘖嘖”五木讚歎著,用幾個簡單的儀仗,便能表達出友好、尊貴和威嚴,公孫度不簡單啊。


    五木雖對三國曆史了解有限,但經常“玩票兒”於古董收藏圈,對這些古代禮器多少有些研究。


    “好牛啊,‘假節鉞’、‘假黃鉞’,這可是最高的的持節層級了,‘使持節’都可在平時、戰時斬殺兩千石以下官員了,這‘假節鉞’可是連‘使持節’的官員都可以殺的啊。”五木一邊想著、一邊羨慕不已。


    ……


    公孫度陪著夫餘王緩緩來到遼東軍營。


    遼東中軍大營,除了營門當值守衛和中軍護衛,其餘將士一律卸去重甲,兵刃等凶殺之物也一律匿起,以免衝煞遼東與夫餘國之間“同盟加聯姻”的和諧氣氛。


    大營內外,布置得如同“結婚慶典”現場一般,除了整齊的儀仗隊伍、鼓樂隊伍外,各色彩旗、禮器、鮮花填滿了大營。


    軍營內,遼東兵士緊張而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為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雙邊友好宴會”做著準備。


    公孫度先向夫餘王宣讀了大漢天子詔書,無非是什麽:大漢王朝與夫餘國世代友好、夫餘王為了雙邊穩定做了很多貢獻、大漢王朝一貫秉承“睦鄰友好”原則,願意世世代代與夫餘國共建和諧的周邊關係等等。詔書最後,當然免不了大漢天子要對附庸的夫餘國國王加封一些羅哩羅嗦的頭銜,再贈送一些華而不實的禮物。


    夫餘王很是感動,以下屬國國王的姿態,單膝跪接大漢天子詔書,稱“臣”謝恩。


    政治任務完成,便是公孫度與夫餘王這對“親家”的寒暄了。


    北方人不講究繁瑣的客套,稍微寒暄幾聲,便各自張羅著向對方獻上禮物。


    夫餘王的禮物,除了遼東大軍所需的糧草外,還有極北之地特產:整架的鹿角,千年山參,立起來比人高的大魚,還有一張毛絲細密、純淨如雪的巨大獸皮。


    “啊?啊!這是何物啊?”公孫度連聲驚歎。


    “此乃極北之地白熊之皮。”夫餘王介紹著。


    “哦,好!好稀罕的熊皮!”公孫度愛不釋手地摩挲著,“來人啊,把我為夫餘國王準備的禮物抬上來。”


    “諾!”隨著喊聲,二十名個頭與穿戴整齊劃一、精壯的遼東軍士,抬過來十口巨大的紅漆木箱,整齊地擺放在夫餘王麵前。


    木箱一一打開,引得眾人一片驚歎,箱子裏裝著精美絲綢、金銀玉器、青銅禮器、珍珠寶石、還有一棵巨大的紅珊瑚樹……


    這些東西雖貴重,但五木都不感興趣,五木感興趣的是造型精美的越窯青釉堆塑人物像和整套的螺鈿漆匣。


    乖乖!五木暗道,這些要是拿回到二十一世紀,那可是無價之寶啊,單就那越窯青釉,就可換幾套別墅了!


    三國的瓷器並無後世精美,但三國時代才開始燒製真正意義上的瓷器,因此這越窯青釉可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第一瓷啊。


    五木心裏默默計算著,為公孫度贈的這些禮物估價……


    計算結果出來了,五木給出自己的結論:公孫度缺心眼!


    五木來三國已經快一年了,終日無所事事,到處閑逛,看各種“古洋景”,所以五木對三國時期遼東“這嘎的”的消費水平還是比較了解的,前段還率團做了“國際貿易”,然後惹出“命根子事件”……(說遠了,怎麽又扯這事上去了,五木真想狠狠給作者兩腳)


    五木覺得公孫度真的是“缺心眼”!你給夫餘王的這些禮物,遠遠超出夫餘王為你提供的那些軍需糧草的價值啊!


    這麽多好東西,換那些破糧草,公孫度你傻不傻啊?


    把東西賣了,自己買糧草好不好?


    “唉”五木歎口氣,心道:奶奶的,朋友們都說我敗家,這公孫度比我還敗家!


    五木越來越鬱悶:自己這個“富二代”,回到二十一世紀還能“裝”在a與c之間,到了三國,儼然成了一根細細的“屌絲”了,一個沒事幫人家估算禮物價值的……“啊嚏”……“屌絲”……


    五木打了噴嚏,心道:這是誰想我了?難道是雪兒想我了?想起雪兒,五木的心又感覺到了痛……


    五木這裏在胡思亂想,軍營裏已經熱鬧開了。


    夫餘王看到自己的“親家”如此慷慨,高興異常。


    公孫度下令:開宴席!


    帳裏裝不下這許多人,現在又是春夏之交,宴席就在帳外擺開。


    身份高貴的,有席子有幾案,普通士軍士們幹脆席地而作,遼東軍士抬來酒肉,夫餘兵與遼東兵混雜著坐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聲喊叫……


    公孫度與夫餘王端坐在宴席正中,禮節性地喝了些酒,公孫度喚來參軍,向夫餘王介紹了高句麗方麵的軍情。


    夫餘王一臉豪氣,一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樣子,大聲命令:“傳孤王令,著夫餘將軍率王城內待命之夫餘精銳,即刻出征,向高句麗方向進發!”


    傳令官接了夫餘王信符,快馬趕回夫餘王城。


    公孫度起身,恭敬地施禮,夫餘王“哈哈”大笑,趕忙站起,把公孫度按坐在席上,夫餘王臉上一副“都是哥們,咱們誰跟誰啊”的樣子。


    “哈哈哈”公孫度也放聲大笑,“幹!”兩人豪邁地舉起酒樽,一飲而盡。


    酒宴從午時一直持續到申時。


    五木上次率“國際貿易團”路過夫餘國,喝多了,難受得死去活來,這次有了記性,不敢多喝了。


    雖然這次他不是主角,但身邊豪爽的夫餘軍官依然不停地向他敬酒。


    身邊,是一張張杯盤狼藉的幾案,是一個個醉癱在地的夫餘國士兵,數不清的酒碗伸過來,喊著含混不清的話語,無非是想隨便找個人幹一碗酒。


    正中席上,夫餘王已經醉了,坐在那裏不住搖晃,公孫度也醉了,高大的身軀堆在了席上。


    衝天的酒氣,混雜著半生烤肉散發出的腥味。五木被熏得一陣陣頭暈,他要找個地方透透氣。


    五木站起身,繞過滿地的幾案和醉鬼,想去營外走走。


    一名斥候從營外匆匆跑進,悄悄地和一名公孫度的幕僚說了幾句。


    五木感覺有些異常,他扭過頭,目光追隨著那名幕僚。


    那名幕僚,端起一盞酒,走到夫餘王麵前,滿臉堆笑的大聲說著敬酒的辭令。


    五木看到:癱在席上的公孫度睜開了雙眼,眼中閃爍出一道凶光。


    五木心裏一驚,打了個冷顫,胃腸隨即翻江倒海一般……


    他佝僂在地上,不住地咳,不住地吐……


    五木感覺吐得差不多了,雙眼都是幹嘔憋出的淚花,抬起頭……


    透過雙眼晶瑩的淚花,他先看到大營後麵,升起一股漆黑的狼煙。


    他又看到,大營內,巨大的宴會場地,變成了屠宰場……


    他還看到,遼東士兵在劈砍、在刺殺,而踉蹌的夫餘士兵,至死還端著酒碗,臉上掛著酒醉後滑稽的笑……


    五木跪伏在地上,不住地幹嘔,仿佛胃腸裏有吐不完的血腥……


    五木看到,夫餘王城方向,也升起兩股狼煙,幾隊遼東輕騎,正向夫餘王城疾馳而去……


    五木明白了,一切都是精心策劃過的,就是那個被自己視為“缺心眼”的遼東侯,使了一招“假途滅虢”,夫餘王國就這樣完了……


    五木耳邊仿佛又想起那首歌:偶爸剛弄死他,剛弄死他……


    原本歡快的流行旋律此刻卻變成魔鬼猙獰的笑聲。


    五木想跑,他想逃離屠殺的現場、他想離開“缺心眼”公孫度的遼東,他掙紮著想起身,但雙腿酸軟……


    有人過來攙扶起他,五木本想說聲謝謝,扭頭看,是公孫度安排給自己的隨從,五木苦笑一下,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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