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情好,鄭媛媛回去給溫北讀菜單的時候,沒有半點的心煩。她甚至還像說相聲的報菜名一樣,打著節奏一個菜不拉的給他報上。


    那邊的溫北開了免提聽著,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領帶,沒看出來啊,她還有這本事呢?他也不知怎的,竟然越聽越高興了,不知不覺吹氣口哨來。


    鄭媛媛也不受他的幹擾,簡直把菜單給他報完:“先生,您看,還有什麽能夠幫到您的嗎?”


    “如果能幫我把晚餐送上來,我就更高興了。”


    “對不起,先生,那是客房服務人員的工作,我不能搶了人家的飯碗。”她客客氣氣的說著:“您看您需要什麽,我讓客服給您送過去。”


    “我就要你剛剛報的第21個菜和第35個菜。”


    鄭媛媛恨得牙癢癢,可還是盡量保持語氣的客氣:“好的,先生,那我跟您確認一下,你要的是”她隨便看了一眼菜單:“鵝肝醬和焗蝸牛。”他肯定是逗她呢,剛剛她報了至少有幾十個菜名,他哪裏記得住第21個和35個是什麽菜?


    溫北整理頭發的手停了一下:“鄭媛媛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第21個是牡蠣杯,第35個是馬賽魚羹。麻煩你端正下自己的工作態度。”說著就按掉了電話。


    鄭媛媛皺著眉頭拿起菜單,手指在上麵滑過,“1,2,3,4……21”她不可思議的鬆開手指“牡蠣杯”,一定是蒙的,一定是的,她繼續往下數,一直數到35,那個馬賽魚羹也出來了。


    她愣住了,其他的三個人也看向她:“媛媛,你沒事吧?”


    不會的,她不相信有人可以對數字如此的敏感。她想了想按了回撥鍵:“先生,您好,廚房今天專門推薦了一個菜,是剛剛我報的第52個,您看您要不要加一個?”


    “52個?”溫北的腦子裏迅速的回憶著:“沙朗牛排?不好意思,我不感興趣。說著接著掛了電話,繼續整理自己的頭發去了。


    她繼續數著,之後就真驚了。這男人真的這麽厲害,她鄭媛媛還真是沒佩服過誰,在速記這一點,她還真是服了。


    下班吃過晚飯之後,鄭媛媛就換上了保潔的衣服上了35樓。代替李倩做了她該做的工作,她就躲在了電梯口,觀察著3512和3513的門。


    一直等到她腿都酸了,看的眼睛也酸了,3512也沒有人出來。等到她自己都覺得無聊準備回宿舍的時候,3512的門終於打開了。那女人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袍就敲響了3513的門。


    很快,3513的門被打開,那女人一個用力直接擠了進去。


    鄭媛媛剛剛要走的腳步生生的被拉了回來,可是很奇怪,僅僅兩三分鍾的功夫,3513的門再次被打開,那女人捂著臉走了出來,之後回到3512。


    又等了一會兒,兩邊的門再也沒有打開過。鄭媛媛提著拖把回到洗手間,看來這男人定力還不錯,她依稀的想起來,那晚開始的時候,他也拒絕過她,而不是像惡狼一樣撲過來。可他調戲她又是很明顯的事情,看來是會叫不會咬啊。


    鄭媛媛第二天上的是下午班,一上班就聽到了一條爆炸性的消息:”媛媛,告訴你個事兒,3512那個瘋女人啊,終於退房了。“


    ”是嗎?“在這裏住了幾年的人終於走了?為什麽呢?難道是因為溫北?


    有一個周末,文靜宸再次來到療養院。她在家做了些菜,徐寅帶了去:”徐老,這些是我自己做的,您放著慢慢吃吧。“


    ”好,謝謝你了。“


    ”徐老啊,有些話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如果大家都逃避不肯麵對那些事情,那麽他們永遠”過不去“。


    徐寅也微微正了正身子:”我知道,有些事情,總有一天你會問的,你說吧,什麽事?“


    ”您的妻子呢?“


    ”去世了。“


    ”那,“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口:”徐飛的母親呢?“


    老頭子抬起臉來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哀傷、難過、痛苦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最後化為了堅定:”靜宸啊,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我一直想回徽州去看看。一直沒有勇氣啊,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你能不能陪我回趟徽州,好多你想知道的事情,其實也是我想知道的。“


    徽州?難道徐飛的母親在徽州?”沒問題,徐老,您打算什麽時間去?“


    ”等你有時間的時候吧。“


    ”那好,一言為定。“她馬上就回去請假。


    她的婚假總共有17天,可是她隻用了10天。按照國家規定婚假必須一次性休完的,休不完的也過期作廢。可溫北在管理上有一點和徐飛很像,那就是非常的靈活和人性化,也就是說她還有7天的假期可以請。


    可是文靜宸最擔心的不是聯創哪裏的請假問題,而是徐飛,她怎麽告訴徐飛自己要陪徐寅去徽州,即便跟他說了,徐飛又會不會讓她去呢?


    ”喲,今天晚上這是要幹什麽呀?“徐飛回到家裏就看到了一桌子的菜。


    ”沒幹什麽呀,看你每天工作那麽辛苦,多做幾個菜給你吃。“


    ”哦,“徐飛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這麽好?“


    ”那你說呢?你吃不吃?不吃拉到,自己做去。“他的手藝不比她的差。


    ”老婆做的飯當然要吃,而且要全部吃光。“他說著去伸手去拿盤子裏的黃瓜條,文靜宸打了他的手一下:”快起洗手,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你在外麵和客戶應酬也這個樣子啊?“


    徐飛悻悻的收回手,站起來一邊走一邊嘟囔著:”這不就是在你麵前才這樣的嘛。“


    在彼此麵前的獨一性,在你麵前,我才肯展露自己的另外一麵。


    文靜宸想著他們新婚那天鄭媛媛跟她說的悄悄話:”嫂子,我教你對付我哥的絕招。“


    隻要在他生氣之前,找到理由對他發火,那他一準的沒脾氣。


    一頓飯,她吃的都有點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著找個什麽借口跟他發脾氣。


    ”好了,吃完了,有什麽事說吧。“他就知道她興師動眾的做這麽一大桌子才,是有事情要說。


    她沒媛媛那麽機靈,一直也沒想出來什麽對他發火的理由。算了,實話實說吧:”徐飛,我想跟你請個假?“


    ”跟我請假?“徐飛放下筷子好整以暇。


    ”恩,我想去趟徽州。“


    ”跟誰去?“


    ”那個,徐老。“


    ”不行。“他想都沒想,果斷拒絕。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徐飛你不講理,“腦袋裏麵突然靈感閃現:”我知道你對徐老有成見,可是我是在之前就認識他了,我一直拿他當自己的朋友。難道我和你結婚之後,我連和朋友出去旅遊的權利都沒有了?不去就不去,以後我天天就是上班回家,以前的朋友都不要了。“她哼了一聲放下筷子,一轉身進了臥室。


    五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文靜宸看看門的方向,徐飛還是沒有進來給她道歉,媛媛給的絕招也不管用啊。


    她正想著,門啪的一下打開,她嚇得一哆嗦,之後轉過了腦袋,不去看他。


    徐飛心裏做著鬥爭,最後還是坐到她的身邊,拉過她的手,可她還是別扭著腦袋不肯看他。


    ”還生氣呢?我又不說不讓你交朋友。“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去?“


    ”那你……“她明明知道原因的。


    ”那我問你,徐老是不是我的朋友?難道你以後厭惡誰,我就要和誰絕交?你不喜歡吃的菜,是不是全家都不能吃?“


    ”你一定要去嗎?“


    ”徽州很漂亮,我也想再去看看。“她拽著他的衣服撒嬌:”你就當我自己去的不就行了。“


    徐飛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可也沒有再反對她。


    又一個周末來臨,文靜宸打車來到療養院接上了徐寅,兩人乘坐飛機很快到了徽州。


    下了飛機,徐寅就緊張起來。文靜宸按照之前徐寅提供的地點,提前訂好了酒店。


    他緊張,她能夠了解。在飛機上,徐寅告訴了她,30年前發生在徽州的事情。


    那時候他和妻子還在徽州工作,他們兩人育有一子,名叫徐小飛。徐小飛在2歲的時候跟著徐寅去河邊玩耍,不幸落水身亡。自此之後妻子就患上了抑鬱症,對他的態度也很差,埋怨他沒有看好自己的兒子。


    ”靜宸,你不明白,其實小飛去世,我比任何人都自責。我當時想,如果我再小心一點,小飛就不會掉進河裏了。“


    當時他還隻是一個小科室主任,同科室的高梅梅不幸嫁了一個賭棍,這人把家裏賭的一貧如洗,常年不著家。隻要回家肯定就是跟高梅梅要錢,隻要高梅梅沒錢給他,他就對其打罵。兩人長期在同一個辦公室,同病相憐,漸漸的產生了感情。


    ”是我,“文靜宸看出來他很自責:”是我同時害了兩個女人。是我不負責任,為了前途一走了之。“


    ”那您後來怎麽把徐飛接回來了呢?“


    ”我走的時候不知道她懷了身孕,後來她找到海川,說自己的婆家和娘家都容不下這個孩子,要把他送去福利院,她沒有辦法,隻能來找我。她說她不求名分,隻求我能給這個孩子一條活路。“徐寅的手顫抖起來:”即便這樣,我還是沒能留下她。老了才認識到,功名利祿都是假的,我不止一次的想過去徽州找她,可是時間越長就越自責,越沒勇氣麵對自己當時犯下的錯誤。“


    ”至於徐飛,我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我的妻子在小飛夭折之後,精神就不太好了。徐飛的到來,讓她快樂不少。她把對小飛的寵愛都轉移到了徐飛的身上,抑鬱症也漸漸的不治而愈了。後來,她發現了我和徐飛的關係,脾氣又漸漸的暴躁起來。徐飛離家出走之後,她的精神漸漸失控,身體也變差,沒幾年之後就走了。“


    徐寅深深歎口氣,眼睛裏麵晶瑩在閃動:”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光害了梅梅也害了我的妻子,更害了徐飛。所以在他離家出走之後,雖然我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找到了他,可是我沒有讓他回家,我知道這個家已經無法給他溫暖。我隻能暗暗的關心著他,做著一個父親能夠做的所有事情。靜宸啊,“他說著握起文靜宸的手:”你能答應我好好照顧他嗎?“


    文靜宸的喉嚨也有點硬硬的,為這個六旬老人的懺悔:”徐老,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在酒店稍作休息之後,兩人就坐上了出租車。來到徐寅報上的地點,可這地方那裏還是以前那個茅草屋的村莊啊。一排排整齊的小二層,寬闊的馬路都表明了這是個現代化的城鎮。


    徐寅一看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從何找起。


    ”徐老,不如您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找人問問。“7月末的天氣很熱,文靜宸將他安排在了樹蔭底下。


    她拉了個路人,詢問了村長家的位置。找到村長,跟他說明了來意。村長很熱情,把文靜宸和徐寅帶到了家裏。


    村長姓石,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徐老,文小姐,你們坐,“石村長給他們倒茶:”你說的這個人啊,我還真是沒什麽印象。我們這裏啊,還有個老村長,70多歲了,可能啊,他知道,你們等一下,我去給你們叫。“


    石村長打了電話,很快老村長就來了:”你們說的這個人啊,我有點印象。當時在縣委上班,後來啊,她生了個孩子,就和原先那個男人離婚了。離婚之後也就從我們村裏搬出去了,至於搬到哪裏去了,我還真是不知道,要不然你給我個聯係方式,我幫你們去打聽打聽。不過這麽多年了,難說啊。“


    徐寅很失望的低下了頭,文靜宸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千恩萬謝的跟老村長說,有了消息一定給她打電話,他們近幾天還會留在徽州。


    回去的路上,徐寅的情緒很低落。一直透過出租車窗看著外麵,文靜宸也有點失望。沒想到兩人興衝衝的過來,連人都沒有找到。


    老村長倒是沒有太讓他們失望,晚上就打了電話過來,雖然不知道高梅梅現在在哪裏,可是卻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非常有用的線索,那就是高梅梅娘家的地址。


    徐寅和文靜宸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晚上在酒店吃過飯之後就休息了,打算第二天繼續出發找尋高梅梅的家人。


    來到高梅梅娘家所在的村莊,他們用同樣的方法找到了村長。村長跟他們說了高梅梅家裏的情況,她的父親是獨子,沒有什麽兄弟姐妹。父母前些年已經都去世了,她隻有一個弟弟,早些年也搬到了城裏,不經常回來,至於高梅梅更是多少年沒有回來過了。


    ”那村裏人有沒有她弟弟的聯係方式啊?“


    ”這個,我得去問問。“


    ”那好,您問到了,麻煩您一定給我打電話。“


    又經過了一天漫長的等待,終於找打聽到了高梅梅弟弟的消息。一個樸實的村民帶來了一張折疊的紙條,看折痕就知道有了些年頭:”這是當年,他給我留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不過也是好多年沒用了,不知道換沒換。“


    ”謝謝,謝謝,真是太感謝了。“文靜宸雙手接過,他們找尋了3天終於找到了高梅梅的親屬,徐寅更是期待的看著那張紙條。


    ”那,徐老,咱們現在打個電話問問?“


    徐寅的十指交叉用力,點了點頭。


    文靜宸看著那個座機號碼,手指按動幾下撥了出去,兩秒鍾之後,冰冷的提示音響起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是空號。“


    文靜宸失望的將電話從耳朵上拿下來:”徐老,是空號,“現在用座機的已經很少了:”不過沒關係,這不是還有地址呢,這個一般不會變,明天咱們去看看。“她拿著紙條上的地址問道:”這個就是徽州市裏麵的地址,對吧?“


    ”是的。“


    ”那好,謝謝您。“


    回去的路上,文靜宸安慰著徐寅:”徐老,沒關係的,明天咱們去找找那個地址,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的。“


    徐寅很長時間沒反應,過了一會兒才微微笑了笑:”靜宸,謝謝你了。這幾天陪著我這個老頭子東跑西顛的,辛苦你了。“因為奔波,她的小臉蠟黃,幾乎沒有什麽血色。


    ”徐老,看您說的,您這麽大年紀都沒說辛苦,我辛苦什麽?“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兩人再次回到了徽州。打開出租車的車門,文靜宸往外邁腿的一瞬間,一股疼痛從她的小腹處傳來。


    她以為是長時間沒有動作,猛地一動岔了氣。捂著肚子下車,沒想到痛感卻越來越強烈。


    徐寅也從對麵下來,出租車走之後才閃出對麵的文靜宸:”靜宸,你怎麽了?“她正捂著肚子,臉色慘白,冷汗陣陣。


    ”我肚子有點疼,“她突然想起來一年前的情景,心裏一驚,臉色更白了:”徐老,幫我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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