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姨聽沈嘉柔的嗓音就覺得她累極了,這個訂婚宴確實讓這丫頭忙得夠嗆,她安慰道:“哎,累著就休息,今天這邊閑得很。我看著花店就行了。累了就休息。”潘姨也沒有多說,隻催促她多睡覺,而沈嘉柔哪裏睡得著,她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有陽光從窗外鑽進來,沈嘉柔伸出手來,對著蔓延在屋內的光線,望著無名指上於小蔥送給她的那枚戒指……還是很亮,很好看。


    她的手在戒指上摩挲,心裏想著,這下於小蔥一定是生了她的氣,怪她不把段安的事情告訴她……於小蔥不生氣則以,一生氣……沈嘉柔就沒了法子。她問自己,她還要向從前那樣一直哄著她呢,還是直接叫她出來,把事情的始末說個幹淨徹底,免得她那頭胡思亂想,髒了心神。


    就這麽一會兒睡著,一會兒端坐,一會兒走到窗前看看是否於小蔥的車已經開到窗外,一會兒在屋子裏走走停停,或是坐在於小蔥睡著的那張床上翻翻她的枕頭書,再那麽一會兒又拿起手機,在於小蔥的手機號碼上劃來劃去,心裏卻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麽,反倒漸漸生出了對自己的惱怒,反正她和段安沒多大關係,何必為這事特意和於小蔥解釋一大堆呢?她頓時感覺自己很羞恥,恥於最終於小蔥知道了這件事,她想瞞過所有人,這所有人裏,她最害怕讓於小蔥知道她和段安的牽扯!可為什麽最害怕於小蔥知道呢?她曉得,就算於小蔥知道了,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覺得她有什麽不清白,但沈嘉柔這時候發現,比起她留給別人的印象如何,她最最在意的是,要在於小蔥眼裏永葆一個最是白璧無瑕的印象。


    沈嘉柔最終沒有打電話,她坐在窗前,望著陽光下開始融化的積雪,古老的屋簷下,冰溜子在滴水,滴答滴答,在漸漸消融,在漸漸變成柔軟的水,也像是在滴淚,流盡了心中的苦痛……就這麽坐了一下午,出奇的,沈嘉柔滿腦子沒有別人,隻有於小蔥。


    且說於小蔥那晚回到【如歌樓】,麵色如常的繼續參加了小宗的訂婚,鬧得很晚,一群學生時代就認識的朋友打打鬧鬧的,到午夜她才由準新郎官謝耀宗本人送回於宅,那夜,在別人眼中,她是大醉了一場。


    於夫人見著她喝醉很是詫異,和波姐一起把她弄到床上,本以為她醉死了,熟料想要給她脫衣服的時候,她猛地睜開眼睛說:“我自己可以,你們出去吧,謝謝。”


    “……”於夫人當下也就不問了,倒是於無悔穿著小睡衣走過來,問:“小柔姐姐呢。”


    於小蔥不答,隻是遮住了眼睛,於無悔素來頑皮又和她要好的很,就過去扒她的手,沒成想一撥,手上全沾上了“水”,於無悔低頭聞了聞,才明白她是在落淚,嚇得半死,連忙去找於夫人,喊著:“不好了,媽媽,你看二姐是不是身上不舒服,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


    於夫人捂住於無悔的嘴巴,“小孩子不要多事,別去煩你二姐,睡覺睡覺。”


    到了第二天,於小蔥照常上班去了,又過了幾天,於小蔥還是照常上班,什麽也不提,什麽也不講,於夫人又想問,又不敢問,最後感覺到應該是關於沈嘉柔的事兒,就打了個電話給沈嘉柔,說:“你們兩個發生了什麽事情?小蔥這幾天也不去拜星路了?”


    幹媽的一個來電驚醒了沈嘉柔,她翻翻日曆,確實已經過了幾天,於小蔥都沒來,她想著想著,就說:“她最近工作忙呢,我們沒發生什麽事情。”


    “鬼才信,快點給我合好,這算怎麽回事兒啊。快著點,你比她大一歲,要多少遷就著她一點,別這麽冷戰下去了。乖啊。”於夫人說完就掛了電話,留下沈嘉柔哭笑不得,她握緊了手機,通常兩人之間出現什麽問題,都是於小蔥沉默,沈嘉柔打電話過去詢問,然後再合好,可這一次……沈嘉柔覺得自己心裏裝進了一個小鬼,既想要一如往常的主動,又覺得這次和往常完全不同。


    她頭疼,她為這件事失眠,到最後都忘了兩人忽然不見麵是因為段安的事情,隻剩下一個心思在沈嘉柔腦袋裏循環往複的重播——那心思非常簡單,就是……好久都沒見到於小蔥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麽?她天天都在做什麽呢,吃飯了沒有,睡得好不好……


    有時候夜裏心裏放空了,靜靜的聽著南溪的老專輯,舊舊的歌,承載著沈嘉柔關於學生時代的所有記憶,那記憶裏滿是於小蔥和她手拉手往前走,往後走,往左走,往右走,在操場上,在宿舍裏走……


    兩人到底還是沒見麵,沒通電話,也都沒發微博。


    倒是沈嘉柔在小宗訂婚儀式上和某陌生“男子”一起逆襲全場的故事,在【沈嘉柔閨蜜小組】裏傳的如火如荼,有一些新成員開始加入,這些新成員不少和沈嘉柔的經曆相似,都是離異後備受壓力的單身女人,紀連曦覺得新成員太多了,需要沈嘉柔這個組長好好的開個小party,聚會一下,認識一下新人。


    她打電話給沈嘉柔道:“知道你閉關修煉,正謀劃大計呢,不過也得吃飯吧?有空出來一趟,我包場,和新閨蜜們見個麵吧?”


    “……”沈嘉柔想點頭,但又僵住了,半響開口道:“於小蔥會來嗎?”


    “我會通知她的。”紀連曦皺皺眉,“你們怎麽了?是不是那晚你和別的男人走了,惹小蔥不高興了?”


    “……沒有。其實那個男人就是……哎,反正沒有男人的事……哦不是,你叫她來吧,噢不,不,還是不要了……”沈嘉柔閉上眼睛又是於小蔥扮男人的樣子,她的胡子,她的鼻梁,她望著她的眼神,她自然的叫她寶貝,自然的摟著她,自然的在她耳邊說著一些讓她會落淚的話……這一幕幕呼嘯而來,沈嘉柔隻覺得呼吸急促起來,於是就萬分害怕看見於小蔥,“連曦,你不要通知於小蔥了。”


    “你們怎麽了,不會真鬧矛盾了吧?小柔,你們這樣要好,沒有隔夜仇的。要不要我做和事佬啊?”紀連曦覺得不用她做和事佬,她們一定會合好的。


    “沒什麽,她很忙,下次再叫她吧。”沈嘉柔掛了電話,她的臉頰有些害臊的發熱……這一刹那,她發覺自己的心思古怪,幾乎無可救藥,她想見到於小蔥,很想見她,想見的不得了,但又似乎隻是想要見到那一晚的於小蔥。


    那晚的於小蔥如同從天而降的神兵,將她一把就從邪惡的壞人那裏拉了回來!


    那晚的於小蔥為她動了重怒,她的那句【知道我是於無爭,還不放手?!!!!】或許沒有撼動到段安的心裏,但卻在沈嘉柔心裏引起了一場轟隆隆的大地震,她的心田裂開了,大地晃動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那晚的於小蔥可以給她一個結結實實的公主抱,在她懷裏的時候,縱使她渾身無力,滿嘴苦楚,但心裏得到的那份無與倫比的安寧讓沈嘉柔沉醉。


    “噢,該死的!不,不,天啊……”沈嘉柔開始原地彈跳,讓自己的腦子變清醒,變清醒,再變清醒!但事實上,彈跳和麵部表情的過度糾結讓她更加思緒混亂,她開始發出低低的哀鳴,然後反複的,如同一個找不到狗窩在哪兒的小狗那樣吱唔著,會斷斷續續的說:“哦,怎麽辦,哦,我的天……噢,怎麽辦……我不要這樣……”


    一開始,她會在一天中的兩三個小時裏陷入這種——我的天啊,該死的,哦不——的情緒裏,到後來,大半天都變成了——我的天啊,該死的,哦不——,有時候花店裏來了一些手牽手來買花的女學生,她就會立即想起於小蔥和她高中那會兒的黏糊勁兒,然後就會立刻陷入——我的天啊,該死的,哦不——,所以,潘姨聽她一個人嘀咕的時候,就會問:“你為什麽最近總說,我不要這樣,你到底不要怎麽樣?”


    “啊,我沒事,我一點事情都沒有。”沈嘉柔會笑得尷尬而白癡,隻是她自己不知道,她會聳肩,擺手,無所謂的說:“我沒有不要這樣,哦不,我沒有要怎麽樣,你聽錯了。”


    潘姨本來耳朵就不好使,也不疑有他,不過次數多了,她就覺得應該和沈夫人打個小報告了……這情形有點像是在處對象了。


    沈夫人聞訊,立刻就做了一桌子菜,喊沈嘉柔回家吃飯,沈嘉柔呢,全燕州的雪還沒融化,茶園那邊也沒辦法開工,隻能暫時先策劃著,而且看著光景,雪還是要繼續下的,於是就抽空回了一趟家,兩口飯還沒咽下去,沈夫人的問話就讓她把嘴裏的飯噴出來,“媽,你說什麽呢?我沒找男人。”


    “……”沈夫人明察秋毫的瞪著沈嘉柔,說:“那你最近怎麽不回家?”


    “事情很多,也很忙,回家住也不方便我出去走動。”沈嘉柔隨便說了一大堆借口,沈夫人歎了一口氣,覺得潘姨可能是太心急或者真是弄錯了,她握住沈嘉柔的手,說:“你不用那麽拚,葫蘆茶園的事情,我和你爸也在張羅,我們全家一起努力。”


    “比我聰明的,比我漂亮的,比我有身家的,大家都在拚呢,何況我呢?”沈嘉柔笑了,“而且忙葫蘆茶園,怎麽忙我都開心。媽,你別這麽快著急我對象的事情,好麽?我會很難受的。”


    “我懂,我懂,是媽媽錯了,你有好消息就告訴我,沒有我也不會再問。隻要你開心,就可以,別的我不管的,我是開明的母親,你知道的。”沈夫人想了想,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塞給沈嘉柔,說:“前幾天南泊的親戚來了,這是你外婆想你了,給你的,密碼是你生日,老人家好不容易讓人弄得一張信用卡,你一定要刷。”


    “外婆?她最近身體好嗎?”想一想,沈嘉柔是好久沒打電話給外婆了,主要是她不想告訴外婆自己離婚的消息,免得她老人家倍感傷心。


    “身體倒還好。你和段成瑞離婚的事情,她也曉得了,打過電話給我,現在情緒上已經好多了,隻是分外擔心你。你瞧著,什麽時候有空,去南泊瞧瞧她,好麽?”沈夫人歎了口氣,“說來真是巧了,你的堂姐堂妹……最近也有離婚的,梅錦華,你還記得不?”


    “記得啊,大堂姐啊。”


    “鬧離婚了,也是男方有小三,小三找到家裏來鬧,你這大堂姐想不開,鬧了自殺……”


    “什麽???”沈嘉柔嚇得站起來,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和我說一聲?我合該要去看看她的,很小的時候,我們玩的挺好的。”


    “乖女兒,你這樣熱心腸,我卻不敢告訴你,怕你觸景傷情。”沈夫人握住她的手,“幸好救過來了。”


    “是怎麽自殺的?沒有落下病根吧?”


    “家裏人都不曉得,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割脈自殺的,也是個傻姑娘。”


    沈嘉柔立刻紅了眼眶,“媽,我已經不會觸景傷情,想到我那樁婚姻,我隻想嗬嗬,嗬嗬,再嗬嗬。錦華婚後一直過得很好,怎麽就……不行,我得排一排時間,一定要去看看她。”


    “那也好,你安排好時間,一並再去看看你外婆,你什麽時候去,告訴我一聲,我做她最喜歡的臘梅甜糕,你給她帶過去。”沈夫人摸了沈嘉柔的頭,“你這樣,媽媽放心好多,上次南泊那幾個眼窩子淺的親戚說話傷了你,是媽媽護你不周全,媽媽老了,你千萬諒解媽媽,以後再也不會讓那些人在你麵前胡說。”


    “……媽……”沈嘉柔彎起嘴角,偎依在沈夫人懷裏,“我媽媽才沒老呢。”


    “媽以後什麽都依著你,隻要你高興,媽就高興。”沈夫人吸了一口氣,“你那個糊塗父親和段安簽得那個什麽狗屁合約,簡直就是愚蠢之極,他是為了自己的氣節,出賣了親生女兒在夫家的財產享有權!這是多大的事情,他居然這樣胡作非為!要不是為了打贏官司,這個老糊塗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說出來!這件事,我饒不了他,他是讀書讀傻了,被他弟弟騙光了家產,被段安騙光了女兒的幸福!”


    “媽……”沈嘉柔捂住沈夫人的嘴巴,“不要和爸爸再因為我和段成瑞的已經過去的婚姻再拌嘴,不值當的,隻要你和爸爸對我一如既往的好,我就是最幸福的。”


    “你還替他遮掩?你爸爸就是這麽糊塗啊……我可憐的女兒,你是我頭一胎生出來的,最是貼心,我怎麽不疼你,不對你好。”


    大約是和沈先生確實吵嘴了,沈夫人說著說著就嘮叨起來,沈嘉柔卻不嫌煩,一句一句都聽著,一直呆到吃完晚飯才回到拜星路。


    拜星路上,高高的一輪彎月懸在空中,大大小小的星星們一閃一閃亮晶晶,沈嘉柔最近把老爺車停在了附近比較安全的停車場,然後順著巷子走回老房子,這天也是這樣,她朝前走,偶爾捏一個雪團子在手裏,雙手揉來揉去,及至走到老房子跟前的時候……她手中的雪團子乍然被她捏碎了,濺起了小小的雪花狀。


    ——她看見於小蔥穿著財政廳的製服,正靠在車窗旁邊,吸著煙,一口接著一口,極其緩慢,她看向沈嘉柔的時候,眼神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可惜的是……沈嘉柔頓時鼻子就酸了,差點就莫名其妙的溢出眼淚來,也不曉得為什麽。


    banbucaiwinterstory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蠻長的,也算作有加更了!~\(≧▽≦)/~我被自己勤奮哭了~


    js,你的評論被吞了是麽?最近大家被吞評吞得多麽?上一章的提問,隻有讀者名很長君回答了呢,甚得我心。


    3960013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4-2112:18:54


    墨言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4-2112:26:41


    霜天搖曳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4-2114:04:00


    飛躍神祗穀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4-2121:17:49——鞠躬謝謝鮮嫩小盆友們的投雷,這個文真的出現了挺多新讀者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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