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春見梅鬆庭追問,隻好硬著頭皮站起來施了一禮,忐忑地說:“回稟父親,兒……兒想隨父親一起去前敵?”


    “哦……”梅鬆庭擎著滿盛美酒的蕉葉杯,不動聲色地看著梅笑春。梅笑春連忙低下了頭,額上沁出了汗珠。


    “嗬嗬……”梅鬆庭忽然朗聲大笑,說道:“好啊,不愧是我梅鬆庭的兒子,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誌向。好,為父答應了。不過……”梅鬆庭嚴肅地說,“到前敵可不比在家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處處嬌養。前敵是很艱苦的,你受得了嗎?”


    梅笑春聽梅鬆庭答應了,激動地臉色泛紅,心怦怦亂跳,連忙說:“父親能受得了,孩兒就能受得了。請父親放心,孩兒到前敵一定收斂起膏粱之氣,做一個合格的士卒。”


    “好。”梅鬆庭回頭看了看秋慕霜,“晞卿……”秋慕霜微微一笑,說:“他的行裝晞卿都已經準備好了。”梅鬆庭連連點頭,讚歎道:“好一個賢德的晞卿。我梅鬆庭今世能娶晞卿為妻足矣。”


    “呃……”秋慕霜遲疑地看了看梅笑春和梅憐雪兄妹,說:“大王,有一件事晞卿想和大王說。”梅鬆庭笑了,“有什麽話晞卿盡管說就是了。”


    “唉!大王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雪娘已經到了將笄之年,我們若是不給她選擇夫婿,隻怕明年父親和阿家就要指婚了,所以,晞卿想請大王一個指示。”秋慕霜有些擔心地看著梅憐雪。


    “唉!晞卿不說,我還沒想到這些。雪娘是王室郡主自然不能嫁平常的人家。晞卿平時從不和朝裏的官宦打交道,對這些官宦子弟一無所知。我這一走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明年倘若不能為雪娘擇定夫婿,父親和阿家是一定要指婚的。父親、阿家指婚未必遂雪娘的心,到那時豈不是害了雪娘。這可怎麽辦呢?”梅鬆庭看了看低著頭,滿臉通紅的梅憐雪,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梅憐雪聽見父母議論自己的婚事羞得滿臉通紅,低著頭,手裏緊緊捏著一個杯子默然不語,手心裏沁出了汗水。梅笑春見父母商量妹妹的終身大事,也低下頭不敢說話了。秋慕霜和梅鬆庭四目相對,彼此陷入沉思。一時間,屋子裏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好半天,梅鬆庭才說:“他們兄妹是晞卿的掌上明珠,婚事自然也該由晞卿做主。我不能回來就聽憑晞卿主張吧。”


    秋慕霜歎息著點頭,說:“有大王這句話,晞卿就安心了。雪娘已經不小了,足以駕馭赤霄劍,晞卿想把赤霄劍傳給她,大王以為如何?”


    梅鬆庭微微一笑,點頭說:“既然晞卿有這個心,就傳給她吧,將來也好作為防身之用。”


    秋慕霜見梅鬆庭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十分高興,笑說:“多謝大王。”


    梅鬆庭笑說:“他們都是我的子女,我看待他們的心是和晞卿一樣的。我也希望他們一生遂願,平安康寧。”


    秋慕霜含笑看了看梅憐雪,愛憐地說:“雪娘,父母能為你想的都想到了,選擇什麽樣的夫婿就看你自己的心思了。還有一年的時間,閑暇的時候也好好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父母可以為你謀劃,卻不可以扶著你走一輩子。以後的路要怎樣走還要看你自己的。”


    梅憐雪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是。”


    梅笑春看著梅憐雪,似笑非笑地說:“恭喜妹妹,不日就要大喜了。”


    梅憐雪瞪了他一眼,向秋慕霜說:“阿娘你看,兄長又取笑我。”


    秋慕霜含笑向梅笑春說:“你別說妹妹,你的事也該想了想才好。我向各位誥命打聽打聽,看誰家有合適的女孩兒,先給你定下親再說。”


    梅笑春頓時羞得麵紅耳赤,在桌子的下頓足說:“說妹妹的事呢,又說我幹什麽?男子二十而婦,我還小呢。”


    “春郎應該是十四歲了吧?也不小了。為父十七歲就娶了你們的阿娘。”


    梅鬆庭拍著梅笑春的肩頭,笑著說,“此次隨為父從前敵回來也就該成親了。”


    “父親……”梅笑春紅著臉喊了一聲自己的父親,斟了一杯酒遞到梅鬆庭的唇邊,笑說:“父親請酒。”


    梅鬆庭連忙接了過來,“慢點兒,都灑了。”說完,一飲而盡,看著一雙兒女朗聲大笑。


    秋慕霜看著他們父子嬉鬧百感交集。“春郎,雪娘,天不早了,你們吃晚飯都早點兒回去歇息吧。尤其是春郎,你既然要隨父出征,明天一定要早起。軍中天不亮就要點卯的,你第一次隨軍聽用萬不能誤卯。也讓你父親早點兒歇息,他明天也要早起。”


    “是。”兄妹倆相互看了看,低頭一笑,命侍女添了飯來,吃完飯洗漱已畢,起身施禮。憐娟連忙挑起簾子,兄妹倆退出了秋慕霜的屋子。


    靈娟、換玉看見連忙提著紅燈在前邊引路。梅憐雪默然跟著梅笑春步下台階,梅憐雪抬頭看了看天上。碧空如洗,一輪明月撒著皎潔的銀輝,幾點疏星稀稀落落閃著星芒。


    “兄長,明天你和父親就要走了,在前敵不比在家裏安逸。戰場上刀槍無眼,千萬要小心在意,別傷著自己。也要提醒父親多加保重,千萬不要過於勞累。我和阿娘在家裏等你們早日凱旋歸來。”


    梅憐雪水靈靈的眼睛裏流露出無限的擔憂,輕聲叮囑著梅笑春。


    梅笑春看著梅憐雪擔心的神情,心裏十分感動,又想到明天母子、兄妹就要分別了心裏一陣傷感,眼淚湧了上來,勉強抑製住自己的情感,說:“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和父親平安回來。”


    梅憐雪微微一點頭,說:“兄長,請回去歇息吧。”兄妹倆說著,在月亮門前分路,換玉提著燈引著梅笑春,靈娟提著燈引著梅憐雪各自歸房。


    梅憐雪別了梅笑春回自己的臥房,心裏卻是心潮起伏不能平靜。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隨著年歲的遞增,梅憐雪已經從當初的懵懂幼童長成了妙齡少女,自然也就有了不可對外人言說的小心思。王室的幾位郡主或出嫁,或定親,都相繼名花有主。梅憐雪的親事也納入了梅錦和皇後白采茹的日常事務之中。秋慕霜一直以梅憐雪年紀還太小為由,委婉地推脫了梅錦的幾次指婚。


    雖然秋慕霜沒有在梅憐雪麵前提起過,侍女仆婦們的議論也不時傳到梅憐雪的耳邊。梅憐雪明白母親為自己的一片苦心,心裏充滿感激。隨著年歲一日大似一日,夜深人靜之時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終身,想自己未來的夫婿是何等樣人,王室幾位郡主出嫁的盛況也讓她憧憬將來自己的婚典。


    日常間近侍的丫鬟侍女也悄悄問她想嫁什麽樣的夫婿,梅憐雪總是羞紅著臉假作要打她們。看著她們嬉笑著跑開,心裏不免隱隱湧起幾絲悵然。身為王室子女婚姻之事半點由不得自己,將來也不過嫁一個官宦子弟。想起梅笑春從外麵回來向她講起的那些紈絝子弟的矯揉造作,梅憐雪本能的就充滿反感。要是自己將來的夫婿也是那樣的人,她不敢想象那樣的日子對自己是怎樣的煎熬。


    方才在酒宴上梅鬆庭夫妻第一次公開提起了梅憐雪的婚事,讓她又羞又忐忑不安。雖然秋慕霜沒有具體說定如何安排她的親事。憑著女孩兒家本能的敏感,梅憐雪隱約感覺到父母話裏有話。盡管話中所指讓她猜測不透,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多少有些安心了似的。她知道母親是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為自己擇婿的。母親看中的人一定不是尋常之輩,看看父親就知道母親的眼光了。如果自己將來的夫婿也能像父親和兄長那樣出眾,自己也就心滿意足了。想到這裏,梅憐雪不由自主地羞紅了臉。


    梅憐雪在滿心的胡思亂想中回到自己的院子裏,仆婦看見連忙引過來挑起竹簾。關氏和靈痕等人一邊在燈下做針線,一邊等她回來。見她進來連忙站起來,“郡主,怎麽才回來?這臉怎麽這麽紅啊?被夜風吹著了?”


    梅憐雪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說:“可能是吧。父親和兄長明天就要出征去前敵了,今天為他們餞行回來的就晚了。明天記得早點兒叫醒我,我還要為父親和兄長送行。”


    關氏和靈痕連忙答應著,服侍梅憐雪卸了妝寬衣安歇。


    外室關氏和靈痕睡了,內室的梅憐雪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躺在枕頭上翻來覆去,心亂如麻。


    以往梅鬆庭一年當中不知道要去邊關幾次,卻從來沒有這次這樣讓人心裏感到不安,仿佛始終都籠罩著一層密密的陰雲,壓得王府裏的人透不過氣來。雖然秋慕霜竭力不在他們兄妹麵前流露出自己的不安和擔心,兄妹倆還是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些什麽,所以梅笑春才要跟著父親去前敵,為的就是親眼看著父親,以此來減少自己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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