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終於鑽入了桓齮的圈套。


    英布把秦軍的克星周殷先生留在了長江南岸,自己帶領十萬大軍連夜走了兩百多裏路,準備渡過大江,回防淮南。


    這十萬兵馬,大都聽說了秦軍占領淮南的消息,心裏都非常的著急。英布大手一揮兒,這些人便風也似地向前跑去。他們背著長槍長矛,幹糧鍋盔,夥夫們挑著鍋灶柴米油鹽在向導官的帶領下逢山過山,逢水過水。個個走的汗流浹背兩腿卻依然勁鼓鼓的,不知疲倦。


    黎明前的長江別有一番風情。


    英布感覺到了水氣,耳中出現了一陣陣波濤浪湧。距離南岸隻有十裏遠近。天邊還沒有發亮,呈暗藍色,啟明星在閃爍,他的光焰已超過了朦朧的月光和慘白色接近暗黃的初升的太陽。英布站在一棵枯樹下遙望著大江,低低的呢喃道:“到了,我贏了。”大江岸邊有淮南軍的兩千條戰船在停泊。


    大江岸邊的地形是非常複雜的。一排排漆黑的樹木如隊列的士兵般挺拔強健,一隻隻魔爪般的樹枝直刺蒼穹。亂石穿雲,巨浪排空,隔著兩裏就能感到一片片濕潤的水氣侵襲過來。英布的歸國大軍殺氣騰騰的向北進發。這裏山連著山,一峰更比一峰高。山上山下到處是黑森森的樹林,山路崎嶇,路麵被山頂風化吹落的碎石和到處生長的雜草搞的越來越窄。不少有大腿粗的鬆樹橫七豎八的橫亙在道路上。英布要派專人在前麵休整、搬運才能通過這一段路途。再向前走三四裏,更有那一片一人多高的茅草莽莽蒼蒼。望不到盡頭,恐怕要一直綿延到江邊了,裏麵有可能隱藏著伏兵,也有可能隱藏著豺狼虎豹。


    山風吹過來像一片黑色的海濤,一片壓著一片倒過去翻上來。四周是陰森森的一大片。別說晚間,就是大白天,走在這種鬼氣陰森的地方,也讓你出一身冷汗。走著走著一條山穀裏流淌的溪水從茅草的中間穿過,流到大隊人馬的腳下,士兵們餓了渴了,都爭搶著去喝水,喝飽了又回到隊列裏來,繼續向前。向前走出去有一裏路,來到茅草林的邊緣,突然看到清澈的溪流中有幾十隻竹簡。英布命人撈起竹簡來看。隻見上麵寫著一行小字:“水中有毒,中者無救!”


    恐怖像瘟疫一樣迅速的在隊伍中擴散開來。喝過水的淮南軍人人震恐,一個個的低下頭,把手指捅進咽喉,拚命地往外吐。水已經喝進去了,哪裏還能吐得出來,轉瞬間隊列大亂,到處是哭爹喊娘的叫聲。


    老謀深算的英布雖然和士兵一樣的驚恐,但征戰多年培養出來的經驗,讓他保留了一絲清醒。那裏來的竹簡?


    “不好,有埋伏!”英布突然莫名其妙的叫了起來,駁馬就向後跑。


    黑暗中,四處高山,黑黢黢地矗立著,仿佛隨時會從頭上衝下一頭猛虎似地。大風起,茅草林拚命地搖曳,發出無邊的沙沙沙沙的響聲,那聲音改過了江流的響聲。突聽喊聲四起,茅草林裏一陣呐喊一陣腳步聲一陣弓弦響:“殺啊!活捉英布,活捉英布!”長江邊上突然火光衝天,火焰燎原,紅彤彤的,染紅了半邊天。“英布你的船已經被我們給燒了,活捉英布,跑不了了。”


    英布聞聲驚訝,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正待指揮士兵迎敵,卻發現大半的士兵都在忙著嘔吐,根本沒有排成隊列,無法進行統一指揮。嗖嗖嗖嗖,茅草林中鑽出無數隻白色的雕翎羽箭,席卷天地般的向淮南軍撲來,正在嘔吐的和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還有準備逃走的淮南兵一片死傷,四散奔逃。英布高喊:“不要亂,不要亂,迎敵,迎敵。”根本就每人搭理他,所有的士兵都自顧自的奔逃。


    秦兵再射兩輪箭矢,大隊人馬一股腦的從四麵八方的茅草地裏鑽出來,縱聲大喊:活捉英布,活捉英布。場中的形勢更加緊張。彌漫在淮南軍隊伍裏的恐慌氣氛更加高炙。


    秦軍提刀砍殺。淮南軍隊列鬆散,一盤散沙,頓時星散,死傷無數。英布的指揮根本無效。轉瞬間形勢變成了一麵倒的局麵。淮南軍在奔走逃跑中損失數萬。英布帶著一對親兵左衝右突,聚斂敗兵,可是兵敗如山倒,淮南軍在昏暗中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有些人竟自相殘殺起來,誰還會聽他的號令。英布最後也死心了,改變方向,向南麵殺去,準備在血海中突圍。


    一直在暗中指揮的賁赫,把目光牢牢的鎖住了英布。賁赫見到英布突然改變了方向,知道他想逃跑,指揮著一支五千人的親兵隊伍從茅草叢內殺出來,擋住了英布的去路。賁赫不敢跟英布單挑,楚國第二名將的厲害他是曉得地。


    英布在亂軍之中大發神威,一條鐵槍縱橫馳騁,所向無敵,手中絕無三合之將,把賁赫的親兵隊打的東倒西歪,抱頭鼠竄。五千人馬竟然攔不住這個亡命之徒。半個時辰之後,英布帶著少數的親兵突圍而出,鐵蹄踏響,鑾鈴震天,瘋狂的向南麵殺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賁赫集合了一支上萬的騎兵隊一路向英布追殺過來。英布跑出去沒有多遠就被追兵趕上了,他發出一聲呼哨,帶著逃兵返回來和賁赫交戰,賁赫砍殺一陣,帶著士兵向後退去。英布不敢追趕,繼續轉身逃走。走出去沒有多遠,賁赫又帶人殺來,英布無奈隻得返回去廝殺。殺了一陣賁赫又帶人逃跑。英布就這樣走一程打一陣,走走停停,幾十裏路走了將近兩個時辰。賁赫追出去五十裏後就不再追趕了,任憑英布揚長而去。


    英布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跟著自己逃出來的不足兩萬人,其他的八萬人馬都身陷在茅草叢內,心裏一陣淒涼,真想帶人回去。可是想了想又放棄了這個愚蠢的念頭。英布突然想到了一個圍魏救趙的法子。秦軍來埋伏他,那麽秦軍的大營必然空虛,不如帶兵去偷襲秦軍大營。想到這裏再不遲疑,帶著人馬向自家的大營奔馳回去,想要聯合周殷的隊伍,去偷襲秦國營寨。


    英布回到自家營寨的時候,已經接近第二天正午。淮南軍的大營外一片死屍狼籍,整座營寨有一本被燒成了焦炭,有些地方的烈火濃煙還在蒸騰著,無數幸存的淮南兵正在打掃戰場一個個無精打采失魂落魄,甚至有人發出痛苦不堪哭爹喊娘的聲音。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營寨被劫了,秦軍剛剛離開不久。


    英布下馬大步流星的衝入敞開著的漆黑冒煙的寨門,高聲喊道:“周殷,周殷何在?周殷何在?”


    一隊持戟士兵從帥帳附近衝過來,看到英布就跪倒在地,審食其在後麵驚慌失措的喊道:“大王,大王,周殷將軍已經戰死了。”英布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厲聲道:“這怎麽可能,周殷不是所向披靡嗎?怎麽可能這樣輕易的戰死。”審食其帶著哭音說:“這,這,這可真是怪了,末將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昨天還軟弱無能的桓齮,晚上卻變的凶猛如虎了——”英布焦急如火的目光逼視著審食其惡狠狠地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審食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作業大王您剛走了不久,秦兵就來寨外挑戰,周殷將軍一看是桓齮親自來了,自持勇猛過人,一時立功心切,便帶著少數人馬,殺將出去,卻沒想到,他和桓齮老將動手剛剛五個回合就被打得節節敗退,大汗淋漓。十個回合一過,就想駁馬逃命。桓齮反應的追上去一刀就摘下了周將軍的腦袋,血漿奔出去兩丈遠,像噴泉一樣——”


    英布氣的渾身哆嗦。審食其趕忙道:“跟著周將軍出去的士兵登時一陣大亂,不容分說的轉身撤回寨內,自相踐踏而死的人不在少數。秦軍跟著在後麵掩殺。淮南軍失去主帥,軍心大亂,末將和曼丘臣又不在近前,前寨立即就被秦軍突破,秦軍放火的放火,殺人的殺人,大營頓時就成了火海,血海。後來——後來——秦軍又在馬棚和糧倉放了火,我們的戰馬和糧草都被秦軍給燒掉了。幸虧末將和曼丘臣及時帶著一支隊伍趕過來,才把秦軍給趕走了,大王,我們中了桓齮的詭計了。”


    英布一聽糧草被燒,登時心涼了半截,眼前一陣影像模糊,一股冷氣從尾閭直竄頂門,差點閉氣暈過去。“還剩下多少人馬?”審食其顫抖著聲音說:“還有,隻剩下五萬不到人馬,其他的弟兄全死了。要不是末將和曼丘臣正好在後寨巡視,集合了這點人馬,恐怕就全軍覆沒了。”


    一共還有七萬。英布暗中算了一下,心中登時滴血。十七八萬健兒的性命,就在一夜之間魂飛魄散了。堅固的大營差一點就變成廢墟。這幾年自己積攢下來的家底已經損失殆盡了,現在還沒有了糧草和馬匹,接下來該怎麽打仗啊?!沒想到周殷的勇猛竟然是桓齮布置下來的圈套,這是驕兵之計。我怎麽就沒想到呢。英布一麵在心中自責,一麵發愁,到底該何去何從呢?


    曼丘臣滿身鮮血滿身濃煙從後寨騎馬過來,跪在英布麵前說:“大王,不能再打了,我們必須立刻撤回淮南,守住壽春和六安,一切等日後在做計較。”英布歎了口氣,心說,戰船已經被燒掉了,怎麽回去!眼前除了死屍和大火之外,幾乎沒有剩下多少東西,英布擺擺手,虛弱的說:“傳令,大軍後撤五十裏紮營,放棄這裏的營盤,派人打掃戰場,可以利用的輜重全部帶走。”曼丘臣膝行向前,淚流滿麵:“大王,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弟兄們可要餓肚子了。”英布惱羞成怒的喊道:“再敢擾亂軍心,寡人砍了你的腦袋,還不快起來集合隊伍。”


    英布後退五十裏紮營,秦軍連續三四天沒有動靜。曼丘臣非常納悶,進帥帳來見英布,說道:“大王,秦軍不乘勝追擊,這其中定有陰謀!”英布瞪了他一眼,喊道:“糧草還能吃幾天?”曼丘臣心中一陣翻滾,說道:“士兵們每天一餐,也隻能維持個三四天了。”英布走到兵器架子前,一腳把架子踹到了,怒道:“秦軍是想讓我們耗盡最後一點體力,然後來撿便宜呢。派到淮南去的人回來了嗎?接應我們的大軍什麽時候到?”曼丘臣道:“估摸著就要回來了——”話音沒落,就聽帳外有人大喊:“大王,去淮南的探子回來了。”


    “進來!”英布興奮的兩眼血紅,大踏步來到帥帳門口。一個髒兮兮有氣無力的士兵從外麵走進來,撲通一下就跪倒在英布麵前:“大王,不好了,淮南丟了,六安被秦將樊噲占領了,我們的糧食沒有了。”


    “什麽?淮南丟了!”英布倒退三步,差點坐在地上:“什麽時候的事兒?”那士兵哭泣道:“本來鎮守淮南的馬嶺將軍已經集合了大軍和糧草、戰船準備來救援大王,可是沒想到,前天夜裏,樊噲的大軍突然偷襲了六安,馬嶺在稀裏糊塗的情形下就被生擒了。我是因為提前出來送信才幸免於難,跟著壽春也陷落了。戰船、糧草都被秦軍收去了,我們回不去了,大王。”


    英布語無倫次的喊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那士兵嚷道:“大王,我不敢胡說八道,這些都是千真萬確的,大王明鑒,大王明鑒。”英布正在氣頭上,聽他喋喋不休的嚷嚷心中煩惱,猛然拔出佩刀,一刀砍掉了腦袋,嘴裏惡狠狠的說:“擾亂軍心,罪該萬死。一顆腦袋滾出帥帳,血腥氣彌漫三丈。


    曼丘臣道:“大王,淮南丟了,我們沒有戰船無法渡江,後路斷絕了。沒有糧草,無法作戰,沒辦法向前推進,這可如何是好。”英布剛殺了一個人,眼中殺氣正盛,瞪了曼丘臣一眼,嚇得他一下坐在地上:“大,大王,我們,我們該怎麽辦?”英布怒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麽怎麽辦的,別說我手中還有七萬人馬,就算隻剩下一兵一卒,也不向秦二世屈膝投降,你們是不是想學王恬開呀?”英布獰笑著說。


    曼丘臣驚恐的喊道:“末將不敢,末將不敢,大王,末將是一片忠心啊!”


    “滾,給我滾出去!”英布把刀扔飛了,歇斯底裏的喊道:“讓寡人靜一靜。”曼丘臣連滾帶爬的跑出去。


    整理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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