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時,我聽兄長提起過,娘是來自人間的孤女。


    即使身為九重界裏極少的幾位公主,有著凡人血脈的我,也無法覺醒家族天賦。


    但我生來便是這樣,我並無怨言,在這具身體裏流淌的一半凡人血脈,是娘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兄長說,娘是一個很美的女子,否則也不會被父王從域外帶到九重界來,隻可惜紅顏薄命,早早的逝去了。


    但是,就算我身為公主,無法覺醒家族天賦,也隻能被家族用作和親。


    不過兄長說,他定會為我挑選一門好親事。


    很快,那人確定了。


    是流雲宗主灼華上仙的首徒,流雲少宗主棠君就。


    但不是為妻,而是為妾。


    因為父王聽說,灼華上仙有意為他的兩個弟子指婚,為了不引起反感,就將我送去給他做妾。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流雲宗並未同意魔域提出的和親一案。


    戰爭不是因一人而起,自然不會因一人終結!


    當時一無所知的我,對父王的安排沒有異議,一個女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給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我的一生就隻是這樣了。


    但我是何時產生逾越之念的呢?


    大概是有一天,我聽聞山喬晉升為第九魔尊,是九重界第一位女魔尊時才驚覺,原來這男子為天的世道,女子也可以成為魔尊!


    我聽兄長說,第九魔尊也曾無法覺醒家族天賦,也曾淪落為淤泥之中的雜草,但她從未放棄爬上九重界之巔的念頭,直到現在。


    我生出逾越之念,大概就是在此時吧……


    你看,我的出身更加高貴,卻沒有比她更強的意誌,百年來,未曾努力修煉。


    我們一族比域外之人的原始壽命要長十倍不止,因此也有更多的時間來修習功法,或者無意義的消磨時間。


    但我沒有。


    雖然無法覺醒家族天賦,但我不曾浪費任何光陰,魔域九重界有十二古神留下的碑文,每一個意義不明的符號都是上古的神代文字,千萬年來,隻有我一個人將它解讀出來。


    ——那是一個能顛覆世界的秘密。


    我順從父王的安排,將它交給兄長,讓其獻給九界魔尊,兄長因此獲得了莫大的榮譽。


    兄長很慚愧,好一段時間都不敢和我說話。


    但我仍舊尊敬我的兄長。


    隻是,在見過與八位魔尊並肩的第九魔尊後,我的一生,還要一直順從家族的安排嗎?


    不,我不願這樣了!


    家族的養育之恩沒齒難忘,但我已經顧不得許多了,我不願留在九重界,我想去域外看看。


    離家出走的前夜,兄長將娘留下的繆繆幾頁書信給了我,讓我去人間尋找娘的魂歸之處。


    ——雲淵之境。


    現在想來,那時的我既可憐又可悲,我還不知道雲淵之境是什麽,對域外一無所知,卻有著公主的脾氣。


    雖然一路上都嚴格按照兄長的囑托壓製了身上的魔氣,也沒有進入域外的城池,徑直飛向雲淵之境。


    但是,一到雲淵之境的重樓,我徑直闖了進去,一瞬間失去意識,是被雷霆擊中了。


    當我醒來時,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論我用多麽好的藥,都於事無補。


    那不是普通的雷霆,而是天譴!


    我嚇得驚慌失措,瞬間就哭了起來。


    天譴奪走的東西,是永遠不會恢複的。


    身旁有人聽不下去了,說,“欸欸,姑娘別哭了啊,至少命保住了,不是嗎。”


    我這才發現旁邊有人,慌忙之後後退,卻抵到了冰涼的石壁,“你,你是誰?”


    “一個,不,兩個被你牽連的無辜路人!”那人的語氣,像是咬牙切齒。


    “什……什麽意思?”


    “姑娘,你是不是傻啊,雲淵境的界壁有那麽好進入?直接衝進去,是打算送死麽?”


    “才,才不是呢!”我氣急敗壞的反駁他。


    “嘖,我想也是,畢竟你還在乎你的眼睛,想來也不傻,但也不怎麽聰明。”


    那個人的聲音很好聽,能讓人想到清泉石上流的感覺,不過字眼卻無比的讓人不爽。


    不過,我無力反駁。


    “我的眼睛……”我在黑暗中抬手,顫抖的摸上眼睛,有血痕。


    “你是在後悔嗎?”


    我本想說“要你管”,到了嘴邊卻說了回去,低低的嗯了一聲。


    怎麽可能不後悔?


    兄長說過,我的眼睛,九重界和域外都無法描繪它的動人之處。


    就像娘一樣。


    但現在我卻失去了它,怎能不讓人後悔?


    那人沉默了半晌,道,“你知道嗎?為了救你,我的師妹暈了過去,她幫你承受了大半的天譴,一直昏迷不醒。”


    雖然看不見那人的臉,但能感受到他話語中的凝重。


    “對,對不起……”我惶恐的道歉。


    心裏極為震驚,難怪有一瞬間,會覺得天譴隻是奪走眼睛的代價很小。


    我問道,“……她怎麽樣了?”


    那人說,“在你對麵打坐,欸,姑娘,不要伸手碰她,會打斷她的靈力運行。”


    我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問,“抱歉,可是……你,不怨我麽?我害了你師妹……”


    “就是師妹的選擇,我作為師兄,卻沒有保護好她,是我的失職。”隨後,他的話鋒一轉,“當然,也跟你有關!”


    我再次誠惶誠恐的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有沒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那人冷笑一聲,說,“你眼睛都看不見了,還是算了吧。”


    “好……”我唯唯諾諾的應下了。


    那人又說,“你剛出來曆練吧?以後做錯了事,就不要一直道歉,會讓人覺得你的歉意很廉價。”


    “謝,謝謝前輩,我,記住了……”我很驚訝,原來域外之人裏,也有和兄長一樣溫柔的人呢。


    “呐,姑娘,你想要複明嗎?”那人又問我。


    “前輩……”是什麽意思?


    “這個給你。”那人將一對木質圓球塞到我手中,從上麵溢出來的靈力,讓我隱約猜到了這是一對上品法器。


    “這是?”


    “不知道,好像叫懸木之眼?”那人思考了一下,輕快的說,“無所謂啦,反正能治好你的眼睛。”


    我很吃驚。非常吃驚!


    明明是我害了他的師妹受傷,他卻將這個上品法器給我,修複我的眼睛。


    後來,當我知道這個懸木之眼是何等珍貴的上古神器後,更是為當初那人的慷慨而難以忘懷。


    “前輩大恩大德,晚輩無以為報!”我放下公主的驕傲,打算向他跪拜。


    “大師兄,她是?”還未等我有所行動,突然第三個聲音響起,不用親眼看到,我就知道定是一位清冷絕塵的女子。


    想來這兩人的關係,不是師兄妹這麽簡單。


    突然有些羨慕呢。


    這就是兄長所說,嫁給值得托付之人嗎?


    “啊,二師妹你醒啦~”大師兄的聲音很高興,笑著介紹了我。


    “你不記得了?這是你救下的那個姑娘,不過你竟然暈了那麽久,是不是又被拉進識海了?”


    “嗯,又夢到了一些可怕的回憶,大師兄,我們回去吧。”二師妹的聲音裏有一絲恐懼,卻隱隱給我一種她要突破了的感覺。


    被稱作大師兄的男子笑著說,“好,那麽,姑娘,我和師妹先告辭了。”


    “前輩,等等,您能不能告訴我,您和您師妹的名字?”我這才想起來要問救命恩人的名字。


    “哈哈,有心了,不過我們隻是萍水相逢,姑娘不必記住。”


    “那,那您有什麽想要達成的願望嗎?”我不願放棄。


    “怎麽?你要為我實現嗎?”他爽朗一笑,“不必了姑娘,我的願望沒人能達成。”


    “或許我可以呢?”我再次堅持。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你大概也會當做一個笑話吧!”


    大師兄的語氣裏充滿了無奈,他歎了口氣,認真地說,“我,想毀掉雲淵境!”


    來斬斷師妹化神之枷鎖。


    “終有一天,我會替您達成!”年少不知愁,我認真的許下了重諾。


    “哈哈,但願吧!”聲音遠去,大師兄和他的二師妹離開了,我坐在不知是山洞還是懸崖的地方,將兩個木製圓珠舉起。


    靠近眼睛的一瞬間,圓珠就衝進了我的眼睛。


    那一瞬間的疼痛,我至今還記得。


    那是映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


    ——上古神器·懸木之眼。


    ——能占卜三界之事,查看過去,預知未來。


    隻是我卻一直未曾探查到,那個贈送給我如此重寶的人是誰。


    當初贈寶,是在雲淵之境。


    後來,我逐漸了解了雲淵之境,也知道娘是雲淵境之靈。


    雲淵境靈雖非凡人,但違背境律與境外之人相愛,便不再是境之靈,雲淵境不會再供給她雲淵的靈力。


    境靈是雲淵的靈力構成的,域外和九重界內,都沒有那種靈力。


    所以,娘親,是被雲淵境逼死的!


    ——為此,uu看書 .uukanh.c我要摧毀雲淵境!


    不僅僅是為了當初對那人的承諾,還有娘親。


    因為雲淵境之靈,不會真正死亡,靈力消失後,就回到了雲淵境。


    娘親一定在雲淵境等我。


    我,定會踏上這三界之巔。


    那時的我,是如此樂觀的想。


    直到,我返回九重界的時候,才知道,為何一向對我嚴厲的父王,在知道我要離家出走時,會將娘親的書信給我了。


    因為,伏魔大戰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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