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史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深深看了賈政一眼,轉身向外走去,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看向了賈政,笑得十分古怪,開口說道。


    “記得是你榮國府所有的爺們,包括已經分府的武安侯,也要來王府磕頭請罪,求得王爺原諒!”


    忠順王府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時才露出了真正的目的,忠順王就是想要借此羞辱賈昶,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


    賈政聞言一愣,賈昶是什麽性格,他哪裏不清楚,怎麽可能會同意前去給忠順王磕頭請罪,連忙開口道。


    “長史請留步,這事不行,昶兒已經分府別住,自然不算是榮國府之人!”


    “那我不管,如果武安侯不去王府請罪,就休怪王爺震怒,不講情麵了!”


    張長史臉色一拉,陰沉無比,眼睛微微眯起,威脅著賈政。


    說罷,張長史不顧賈政難看的臉色,再次邁動腳步,向著外麵走去。


    賈政無力的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攔下張長史,卻又頹然放了下去,滿臉的無奈,癱坐在了椅子上,唉聲歎氣,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不知多久,夜色漸深,銀月悄然爬上了天空,灑落了一地的銀輝,透過窗戶,照射在屋內,賈政怔怔的看著地上的光影,良久才發出了一聲歎息。


    次日,一大早,周瑞就被賈政派出,前往了武安侯府,請賈昶回榮國府一趟,商量如何應對忠順王府的責難。


    賈昶通過東角門,徑直向著榮禧堂走去,剛剛來到門口,就聽到了賈政的哀歎,腳步不停,進入其中,隻見賈政一臉愁容的坐在上方,唉聲歎氣,神色憔悴,眼睛裏充斥著血絲,似乎是一夜未曾休息,給人一種蒼老的感覺。


    賈昶躬身一禮,隨後就坐在了賈政的下首,神色平靜,溫潤儒雅,透著讓人心安的氣息,輕聲道。


    “老爺這是怎麽了,可是遇到什麽難事?”


    “有我在,老爺無需擔心!”


    賈昶氣定神閑,淡定自若,聲音如同晨鍾暮鼓,可以安撫人心中的焦躁。


    賈政聞言,歎了一口氣,心中隱隱好似有了主心骨,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都是那個孽障,膽大妄為,拐帶了忠順王府的伶人,如今被人抓了個現形,忠順王震怒,認為這事和榮國府脫不了幹係,要求府上的爺們一同去王府磕頭請罪!”


    賈昶聽到這個要求,眼睛微微眯起,銳利的光芒從眼中閃耀,冷哼一聲,沉聲道。


    “好一個忠順王,居然如此張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伶人,就敢如此作踐榮國公府,他以為自己是皇帝嗎?”


    賈政欲言又止,想要繼續說下去,隻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賈昶見此,眉頭微皺,開口說道。


    “老爺但說無妨,我倒要聽聽忠順王還有什麽過分的要求?”


    賈政目光躲閃,低下了頭,不敢直視賈昶,低聲道。


    “忠順王府的長史說,你也是榮國府的人,需要一起前往王府磕頭請罪!”


    “哦!忠順王府的人真的這樣說的?”


    賈昶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眼眸深處有著殺機升起,身體漸漸緊繃起來,體內氣息湧動,一縷星輝閃耀在眼底深處,手不自覺的抓緊椅子扶手,漸漸陷入其中,堅硬的黃花梨太師椅竟然就如同麵團一樣,留下了清晰的指印。


    突然,賈政莫名的有些畏懼賈昶,明明賈昶是他兒子,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十分平靜,但是他總感覺空氣中莫名多了一種沉重感,讓他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悶聲道。


    “張長史就是這樣說的!”


    賈昶嘴角微微勾起,綻開了最燦爛的笑容,笑聲回蕩在榮禧堂內,笑得賈政滿頭霧水,不知所措。


    “老爺,你無需擔心!此事就交給我了,我今日就去忠順王府請罪!”


    賈昶笑得極為燦爛,卻讓賈政感到一陣寒意,忍不住縮了縮身體,有些擔憂的說道。


    “你自己去可以嗎,要不要我陪著你?!”


    賈政有些擔憂的問道,知子莫若父,他還是有些了解賈昶性格的,霸道強勢,不會是那麽容易低頭的人,這次怎麽會如此就低頭了,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風,擔心鬧出大亂子來,所以想要一同前去,也好可以看著點。


    “這點小事,何須勞煩老爺親自跑一趟,不過就是個伶人而已,忠順王怎麽會真的歸罪府上,多少會給我一些麵子的!”


    賈昶心中另有打算,自然不會讓賈政跟著去,打了個哈哈,安撫著賈政。


    賈政信以為真,再怎麽說賈昶也是武安侯,執掌京都大營,位高權重,就算是忠順王眼高於頂,也會給賈昶一些麵子。


    先想到這裏,賈政鬆了一口氣,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央求道。


    “如果可以,把那個孽障帶回來吧,我會好好教訓他,日後絕不讓他胡來!”


    賈政終究還是擔心賈寶玉的安全,拜托賈昶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將賈寶玉帶回來,不要真的被忠順王打殺了。


    “老爺放心,我會將賈寶玉帶回來的!”


    賈昶自從金釧兒的事情發生之後,就再也不喊賈寶玉二哥了,因為賈寶玉不配,沒有一點爺們的擔當,讓賈昶打心裏瞧不起,都是直呼其名。


    賈昶起身告辭,先是回了一趟武安侯府,然後就去了忠順王府,經過門子的通稟,忠順王府的張長史從角門之中走出,帶著賈昶進入了忠順王的書房。


    忠順王身穿蟒袍,頭戴紫金冠,手中握著一串菩提珠,輕輕轉動,麵色紅潤,體型中等,樣貌倒是十分英俊,眼睛狹長,透著寒光,嘴唇很薄,更人一種刻薄陰冷之感。


    賈昶隻是拱了拱手,態度極為傲慢,大咧咧的坐在了忠順王的對麵,根本就不等忠順王同意。


    “見過王爺!”


    忠順王心機城府還是有的,靜靜的看著賈昶,神色淡定,隻是手中的菩提珠轉動的速度快了許多。他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終於開口了,聲音有些低沉,透著威嚴,給人一種凝重的感覺。


    “武安侯好像有些失禮了,要不要讓本王教教你規矩!”


    賈昶聞言輕笑一聲,身體向後一靠,身體鬆弛,神情慵懶,就好像是自己的家中一般,笑著說道。


    “本侯是武將,粗鄙不堪,不太講究禮數,還請王爺不要介意!”


    忠順王眼睛微微眯起,一道寒光閃過身體微微前傾,向著賈昶壓迫過來,冷笑一聲,開口說道。


    “本王自然不會和你一個粗鄙武夫計較,這點肚量本王還是有的!”


    賈昶懶懶的點頭,臉上笑容燦爛,目光毫不畏懼的直視著忠順王,意有所指的說道。


    “可是我怎麽覺得王爺沒有說的那般大度,似乎有些不高興呢!”


    忠順王對賈昶的問題沒有回答,身體微微向後撤了一點,仔細打量著賈昶,緩緩的說道。


    “本王不是那等小肚雞腸之人,武安侯你是個將才,本王對人才一向大度,隻要你日後跟著我,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忠順王霸氣側漏,十分自信的看著賈昶,等待著賈昶的效忠跪拜。


    賈昶聞言,神色一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忠順王,目光透著古怪的意味,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極為放肆,前俯後仰,笑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笑得中忠順王臉色漸漸黑了下來,陰沉不定。


    “本王說的話,就讓你感到這麽好笑嗎?”


    賈昶這才停了下來,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痛的小腹,平複了一下呼吸,身體猛地前傾,臉都湊到了忠順王的麵前,盯著他那透著寒光的眼睛,十分認真的說道。


    “王爺說的話自然好笑,而且是十分好笑!”


    “放肆!”


    一旁站著的張長史開口嗬斥道,一臉的義憤填膺,將忠心護主演繹的淋漓盡致,眼睛怒視著賈昶,像是要吃了賈昶一般,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賈昶勾搭了他的老婆呢,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我就放肆了,又能如何?”


    賈昶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張長史的麵前,冰冷至極的目光盯著他,讓他心中莫名感到畏懼。


    張長史目光避開,不敢直視賈昶,當著忠順王的麵,依舊不曾後退,嘴裏嗬斥道。


    “武安侯,當著王爺的麵,還輪不到你放肆,你將王爺放在眼裏了嗎?居然敢嘲諷王爺的話好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賈昶聞言,轉頭看向了臉色無比陰沉的忠順王,笑了笑,漫不經心的對張長史說道。


    “你還真是說對了,我還真的沒有將你家王爺放在眼中!”


    “我若是心情好,稱呼他一聲忠順王,我若是心情不好,他算什麽東西!”


    “一個閑散王爺,如果不是太上皇,連給本侯提鞋都不配,也敢讓我給他當狗!”


    賈昶這話說得極重,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他看著忠順王怒火中燒的臉,不屑至極,譏諷道。


    “你到如今還看不清形勢,妄想著登上皇位,簡直是蠢豬一個,也配讓我來磕頭請罪,要不是太上皇還在,我就直接宰了你!”


    賈昶的聲音極冷,整個書房中都彌漫著驚人的煞氣,向著忠順王和張長史壓了過去,讓他們心中驚駭,瞳孔擴散,像是看到了死亡在逼近。


    賈昶緩緩的抬起手,手指慢慢的掐在了張長史的脖子上,冷冷一笑,低聲道。


    “下輩子跟個聰明點的主子,王爺我如今是不能殺了,但是殺你這麽一條狗還是可以的!”


    張長史感覺身體好像被限製住了,一動不能動,驚恐無比,眼睛瞪圓,嘴裏發出了嗬嗬的聲響,感受著脖子上漸漸收緊的力道,臉色漲紅,漸漸又褪去,變得慘白。


    “哢嚓!”


    賈昶手指加了幾分力道,張長史脖子一歪,身體整個軟了下來,眼睛瞪大了,沒有一絲光亮,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賈昶鬆開手,張長史的身體直接栽倒在地,一動不動,口鼻之間已經沒有了呼吸,他的脖子已經被賈昶扭斷了。


    賈昶緩緩收回強大的氣勢,俯視著驚恐的忠順王,冷冷的說道。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若是下次你再敢招惹我,我就直接宰了你,相信陛下即使責怪我,也會留我一命!”


    “賈寶玉和那個戲子我就帶走了,你若是不服氣,盡可以進宮告狀,不論是去找陛下還是太上皇,我都不在乎!”


    賈昶轉身離去,走出了忠順王府沒多遠,護衛李虎就湊了過來,開口說道。


    “侯爺,人已經救出來,送回了榮國府,老大人震怒,將賈寶玉毒打了一頓,鬧起了好大的風波!”


    賈昶微微點頭,他不在乎賈政如何教訓賈寶玉,轉頭看向了北方邊境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說道。


    “風雨欲來,看來我在神京城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了!”


    賈昶眼眸之中閃過有一縷星輝,平靜天空在他的眼中發生了變化,一頭黑色巨狼麵容猙獰,血盆大口之中獠牙參差,黑色的涎水滴落,透著一股腥臭之氣,這是北方將要再起戰事了。


    “今日我宰了忠順王府的長史,忠順王定然會去大明宮告狀,陛下顧忌太上皇的存在,必定會對我有所懲戒,說不定要奪了我的武安侯,降為伯爵!”


    賈昶暗暗想到,他少年封侯,戰功彪炳,早就讓元康帝為之忌憚,如今自己送上了這麽一個把柄,他定會順水推舟,懲戒自己,但是元康帝又要倚重賈昶,所以懲罰一定不會太重,降爵位就是最好的選擇,最多再加上閉門思過。


    .......


    忠順王府書房之中,忠順王麵容扭曲,低頭看著死不瞑目的張長史,怒從心頭起,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書桌,東西落了一地,狼藉一片。


    忠順王眼中閃爍著憤怒和恐懼,如同猛獸一般的嘶吼從嗓子眼中發出,猙獰而又恐怖,怨毒的說道。


    “賈昶,你欺人太甚,本王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忠順王當即就出了王府直奔大明宮,來到了太上皇的宮殿,還未見太貞帝,就哭了起來。


    “父皇,您可要為兒子做主啊!”


    太貞帝正在欣賞歌舞美人,飲酒作樂,見到忠順王如此作態,眉頭微皺,揮揮手,身邊的太監夏呈立馬開口。


    “都下去吧!”


    眾人散去,大殿之中隻留下了太貞帝和忠順王二人。


    太貞帝將手中的酒杯舉起,一飲而盡,放在了案幾上,瞥了了一眼委屈憤怒的忠順王,緩緩開口道。


    “說說吧,怎麽回事?”


    忠順王跪倒在地,哭喪著臉,十分氣憤的說道。


    “父皇,賈昶欺人太甚!”


    “榮國府的賈寶玉拐走了我王府中的伶人,被我抓了回來,賈昶不僅賠罪,還闖入了我的王府,將我府中的愛長史殺了,揚言我若是再有下次,就殺了兒子,父皇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太貞帝身體微微坐正,深深的看了一眼忠順王,他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事情定然不像他說的那樣簡單,但是賈昶殺了忠順王府的長史,確實有些過分了,觸犯了大乾的律法,不容抵賴,他沉吟了片刻,緩緩開口道。


    “夏呈,你去告訴皇帝一聲,讓他好好懲處一下他的人,擅自殺王府長史,確實過了!”


    夏呈從殿外應了一聲,腳步匆匆的向著禦書房而去。


    禦書房內,元康帝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放下了手中的朱筆。


    古代臣子有事情給帝王匯報,他們就會寫一封奏折給帝王請示,帝王會用朱筆禦批,這主要是為了讓批示更加醒目,同時也是為了顯示帝王地位的尊貴性。


    就在此時,夏呈走了進來,先是對著元康帝行了一個大禮,然後開口說道。


    “陛下,今日忠順王告狀,說武安侯賈昶大膽妄為,殺了他府中的長史,太上皇命奴才來傳話,讓陛下懲處武安侯賈昶,給忠順王一個交代!”


    元康帝聞言,神色平靜,眼睛更深邃了幾分,點點頭,沉聲道。


    “朕知道了!你會去稟告父皇,我會處理好此事的!”


    “喏!”


    夏呈應了一聲,沒有久待,徑直回去複命了。


    “戴權,去了解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


    元康帝沒有急著下旨,而是讓禦前總管戴權先去了解事情真相,然後在作出決定。


    不一會的功夫,戴權就匆匆回來了,湊到了元康帝的麵前,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的說了一遍,這是宮中的密探暗諜匯報的。


    “陛下事情就是如此,起因隻是一位戲子,忠順王要求武安侯磕頭請罪,甚至還想要拉攏武安侯為其效力!”


    元康帝聞言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冷聲道。


    “他還是不死心,覬覦朕的位置!”


    戴權低著頭,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做奴才最重要就是要懂得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


    “賈昶也是桀驁,居然敢直接威脅忠順王,也該給個教訓!”


    元康帝雖然嘴上如此說,臉上卻露出了滿意之色,轉頭看向了戴權,說道。


    “你去傳旨,武安侯狂妄自大,居功自傲,擅殺忠順王府長史,降為一等武安伯,命其閉門思過三個月!”


    戴權領命而去,元康帝的反應完全被賈昶料到了,對於降爵位一點也不在意,倒是忠順王十分不滿意元康帝的旨意,認為對賈昶實在是太過縱容了。


    賈政聽聞賈昶降為了武安伯,既自責又惱怒,將賈寶玉又毒打了一頓,皮開肉綻,至少三個月不能下床。


    王夫人聽到賈昶被罰的消息,卻是暗暗高興,恨不得賈昶直接被問罪斬首。


    “該死的孽障,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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