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慶長公主剪水雙眸,盈盈清澈,轉動螓首,眸光清澈,在人群之中來回尋找,似乎像是在找什麽人一般,讓身旁的臨安公主一陣好奇,嬌媚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八卦的神色,問道。


    “懷慶,你在幹什麽?”


    懷慶長公主聞言,收回了目光,沒好氣的瞥了一眼傲嬌昂頭的臨安公主,懶得理會她,卻也放棄了再尋找那道出塵脫俗身影的打算。


    “按理說,他最是喜歡看熱鬧,天人之爭他必定會來的,隻是他永遠露麵的話,我怕是很難看到他!”


    突然,一道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懷慶長公主清冷的臉上綻放出了淡淡的笑容,如那深秋的雛菊,淡雅清芳,讓人感到十分的舒適,她感受了熟悉的味道,猛地轉頭,目光穿透了無數的人群,落在了那道儒俊清雅的身影之上,兩人相視點頭,隨即眸光收回,懷慶長公主芳心微顫,如小鹿亂撞,一時間恍惚了起來。


    “懷慶,你怎麽不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否又想和我吵架?!”


    一身紅衣的臨安公主如同盛放的玫瑰,嬌豔動人,身材凹凸有致,峰巒疊嶂,飽滿渾圓,不愧是被許七安稱為夜店小女王的女子,給人一種無比誘惑的魅力,她此時張牙舞爪,臉上掛著氣憤,十分不服氣的瞪著懷慶長公主,充滿了好勝欲。


    “閉嘴,老老實實的待在一旁,不要逼我大庭廣眾之下抽你!”


    懷慶長公主眉頭微蹙,似乎是忍受不了如百靈鳥一般的吵鬧的臨安公主,柳眉倒豎,煞氣顯現於盈水之眸中,手掌微微抬起,嚇得臨安公主立馬閉嘴收聲。


    多年的挑釁挨打的經驗告訴臨安公主,此時的懷慶很不好惹,如果自己不老老實實的,必然會被懷慶長公主教訓一頓,她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懷慶打,那樣可丟死人了。


    “哼!”


    似乎是覺得自己閉嘴的話,會顯得自己怕了懷慶長公主,輸人不輸陣,嘴巴高高噘起,眼睛怒瞪,一臉的不服氣,隻是嘴裏卻也安靜了下來,不敢再吵鬧。


    許子聖嘴角微微翹起,沒想到自己這位未婚妻居然如此強勢,將最受寵的這位臨安公主壓得大氣都不敢懷喘,倒是一個不好相處的,清冷霸道,博學多才,不知為何會同意和自己的婚事。


    就在許子聖暗暗思索之時,呼嘯的風聲從頭頂傳來,一道人影踏劍飛行,凝於渭水河上空。此人一襲青衣,麵容清俊,年歲不大,但也不小,額頭垂下的一縷白發訴說著他的滄桑。


    “楚元縝!”


    下方,人群裏響起驚喜的叫聲。


    “說起來,楚元縝也是我的前輩,是十幾年前的狀元,當年也是風頭鼎盛,隻是他的老師剛正不阿,為民請命,一頭撞死在了金鑾殿上,這才心生頹然,退出了朝堂,拜入了人宗之中,學習了人宗劍術,修得卻是武夫之道,也是一個奇才!”


    許子聖仰頭看向清俊脫俗的楚元縝,暗暗點頭,不愧是大奉狀元郎,每一個都是風姿容貌絕佳之人,楚元縝如此,許新年亦是如此,當然最帥的還是自己,空前絕後。


    話音方落,又一道呼嘯聲響起,遠處,踏著飛劍的女子疾速而來,在楚元縝對麵停下。天宗聖女穿著樸素的道袍,烏木道簪束發,瓜子臉白皙尖俏,眸如點漆,嘴唇纖薄,正如傳聞所言,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兒。


    見到這一幕,前一刻還惱火的京城百姓,突然失聲了。禦劍飛行,淩空而立,這可是隻存在於話本和說書人口中的神仙人物,讓普通人仰慕豔羨。


    “今日一戰,傾力而為。”


    李妙真凝視著對麵的青衫劍客楚元縝,兩人同為地書持有者,早就有過交流,隻是各為其主,因此不會在這場爭鬥之中留手,畢竟關係到師門的榮譽,更關係到之後真正的天人之爭,宗門道首之間的爭鬥,也不能手下留情。


    “自然如此!”


    楚元縝麵色肅穆,少了平日裏的瀟灑浪蕩,十分慎重的點頭應道。


    道首之間的對決,是道首們的事。現在的天人之爭,是他們兩人的事。楚元縝知道,洛玉衡如果無法突破一品,天人之爭凶多吉少。此戰,他若避而不戰,人宗照樣會派其他弟子出戰。與其輸給李妙真,丟人宗顏麵,還不如他來。至少能贏下三招先機,也算還了人宗的授劍之恩。


    “所有人,退出十丈。”


    楚元縝垂下頭顱,看著京都城百姓,突然大聲喝喝。


    渭水兩岸,圍觀者嘩啦啦的退開,像是潮水一般,十分壯觀,可見他們對自己的小命還是十分愛惜的,吃瓜歸吃瓜,可不能讓親朋好友吃席。


    天人之爭,一觸即發,無數雙眼睛盯著半空中的兩人,既緊張又興奮。突然,悠揚的琴聲響起,極具穿透力,回蕩在渭水上空,回蕩在晨光微熹的田野間。


    這道琴聲如此的不協調,以致於打亂了楚元縝和李妙真的節奏,讓兩人攀升的氣勢為之一泄。


    楚元縝看見李妙真臉色突然僵硬,忍不住回頭看去,然後,楚狀元的臉色也跟著僵住了。


    圍觀群眾循著琴聲看去,隻見遠處飄來烏篷船,船頭傲立一位挺拔的年輕男子,拄著刀,目光遙望波瀾起伏的河麵,神色雋永。


    “他來了,他來了!在他專屬的bgm裏,緩緩而來。”


    許子聖腦海裏浮現出了這句話,隨即嘴角抽搐,目光古怪的看向了船頭的那道身影,正是打更人銀鑼許七安,一副高人風采,踏船而來。


    渭水濤濤,晨曦的天空下,挺拔的身影拄著刀,踏舟而來。背景是曲調婉轉,悅耳動聽的琴音。大奉的土著們沒有見過自帶bgm的出場方式,一時間都震驚了,他們努力的眯著眼,想要於光與影交織的黎明中,看清那男子的容貌。


    恰好這時,一道晨光照射在船頭的男子身上,映照出陽剛俊朗的臉龐,終於看清了容貌,距離較近的百姓高呼一聲。


    “是許銀鑼。”


    “他也是來觀戰的嗎,不愧是許銀鑼,出場方式和這群匹夫不同。”


    “狗奴才終於來了。”


    臨安公主墊著腳尖,昂起下巴,朝遠處張望,小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嘴裏哼哼唧唧的說道。


    “就喜歡出風頭,都搶了兩位主角的戲了。懷慶,快招呼他過來。”


    身為公主,臨安肯定不會扯著嗓子喊,所以她把這個任務甩給懷慶長公主。


    懷慶長公主皺了皺眉,凝視著船頭,緩緩而來的許七安,她有些疑惑。許七安這個人,雖然意氣張揚,但僅限於他不得不出手的時候,比如科舉舞弊案,比如佛門鬥法等等,其實他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今日怎麽會如此張揚?


    這場天人之爭的主角是楚元縝和李妙真,沒有許七安什麽事兒,按理說,以他的性格,這會兒應該站在女人的身邊,笑嘻嘻的看熱鬧。


    “嘿,這小子倒是有新意,踏舟而來,琴音相伴,如此奇特的出場,輕描淡寫的就壓過楚元縝和李妙真。”


    一旁護衛兩位公主的金鑼薑律中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笑著對旁邊的同伴說道。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來參與天人之爭的呢。”


    許子聖哭笑不得,許七安真是會整活,今日的天人之爭怕是要出幺蛾子了,嘴角微微勾起,笑著嘟囔道。


    “這小子以為自己是喬峰嗎,出場自帶bgm,你有人家喬幫主的戰力加持,所向無敵,豪氣無雙的氣概嗎?”


    就在這時,低沉的吟誦聲傳遍全場,壓過喧囂的議論聲。


    “橫刀踏舟苙渭河,不為仇讎不為恩。”


    許七安手拄著佩刀,朗聲誦詩,風采無雙,萬眾矚目,讓無數人發出了激動的聲音,其中最激動的莫過於讀書人,聽到了好詩,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渾身顫抖,須發都豎起來了,看著格外好笑。


    “許寧宴是來贈詩的?倒還不錯!”


    楚元縝身為讀書人,博學多才,驚才絕豔,可不是許七安這樣的文抄公,自然有著極高的文學修養,細細品味著這兩句詩詞,微微頷首,十分滿意。


    “念什麽破詩,打擾我打架!”


    相比於楚元縝的博學多才,天宗聖女的李妙真就要不學無術許多了,這位江湖女俠,雖然急公好義,替天行道,但是對書卷也是敬而遠之的貨色,聽到許七安念詩,心裏抱怨,臉上卻露出淺笑,知道同為天地會成員的許寧宴是在為天人之爭助興。


    許七安掃視圍觀群眾,誌得意滿,果然我是天生受人矚目的存在,如同黑暗中的螢火,根本遮掩不住身上的才華,繼續吟誦。


    “萬戰自稱不提刃,生來雙眼蔑群雄。”


    聞言,楚元縝心裏暗爽,許寧宴這句詩,有拍馬屁的嫌疑,但身為讀書人的他,覺得很受用。他臉上卻露出謙遜之色,一副愧不敢當的樣子。讀書人都是這個德性,明明心裏想,卻非要表現出一副不想的樣子,最是悶騷。


    李妙真卻覺得,這句詩是寫給她的,與她在雲州剿匪的經曆頗為契合,不由昂起了小腦袋,一副舍我其誰的樣子。


    “許詩魁的詩,一如既往的氣勢淩然啊!”


    京都城的百姓想起了那日佛門鬥法,許七安一步一詩,踏入佛境的場景,句句都是難得的佳句,讓人熱血沸騰。


    就在眾人念頭起伏間,許七安突然語調一轉,幾分義憤,幾分傲然,高聲道。


    “忍看小兒成新貴,怒上擂台再出手。”


    琴聲貼合他的心意,驟然高亢,穿金裂石一般,仿佛是戰前的鼓聲,是鳴金的號角。


    楚元縝臉色瞬間凝固,睜大眼睛,瞪著許七安。李妙真文化水平稍低,過了幾秒才品出味道,滿臉錯愕,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許七安念錯了,她下意識的掃一眼兩岸的觀眾,發現許多人同樣露出錯愕、迷茫的表情。


    忍看小兒成新貴,怒上擂台再出手。這句詩的意思是,我眼睜睜看著兩個黃毛小兒出盡風頭,成為眾人眼裏的新貴,心中不憤,打算出手教訓他們。


    “猖狂!”


    李妙真心裏惱怒,合著這家夥不是來助興的,是來挑釁的。


    琴音愈發高亢,一點點的攀升到巔峰,在一聲刺耳的錚鳴聲中,許七安語氣堅定,仿佛有著無與倫比的自信,目光看向了楚元縝和李妙真,戰意升騰,緩緩道。


    “一刀劈開生死路,兩手壓服天與人。”


    “嘩!”


    一片嘩然,現場就像是鍋中沸騰的水一般,再也壓不住,眾人交頭接耳,相互議論,他們已經明白了許七安此時的目的,出乎意料啊!


    “許銀鑼想出手?他想插足天人之爭,挑戰天人兩宗的年輕高手?”


    “兩手壓服天與人,即使是我這樣不識字的,也聽懂詩裏的意思了,再明顯不過。”


    刹那間,一眾江湖人士隻覺一股麻意直衝頭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刺激的興奮不已。


    “許銀鑼要上場打架,這下好了,讓那些看不起他的江湖人士瞧瞧,我們大奉的英雄是無敵的。”


    得知許銀鑼要參與天人之爭,平民百姓先是驚喜,而後充滿信心的吆喝起來,支持許銀鑼參與天人之爭,打敗道門年輕高手。


    臨安公主眼睛略有睜大,然後快速扭頭,看向了身邊的懷慶,目光中帶著求證的意味,問道。


    “狗奴才這要和他們打架?”


    懷慶長公主神色清冷,星眸裏閃過一絲詫異和恍然,果然如此,難怪許七安會如此高調的出場,原來想要挑天人二宗的弟子,眸光微閃,瞥了一眼臨安公主,淡淡的開口道。


    “不然呢?”


    臨安公主嬌媚的臉蛋上露出了焦急擔憂之色,一雙勾魂攝魄的眉眼也帶著淡淡的愁緒,似乎是為情郎擔心的姑娘,遲疑的說道。


    “狗奴才才六品銅皮鐵骨的修為,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擔心什麽?”


    懷慶長公主眸光如同一柄利劍,直接刺向了臨安公主的心底,犀利無比的目光好像看穿了少女心中的最不願知曉的秘密。


    臨安公主如同炸刺的小貓,張牙舞爪,目光躲閃,大聲反駁道。


    “誰擔心了,不過是一個狗奴才,被天人兩宗的弟子打死了才好!”


    “破壞天人之爭,他可能真的會被打死!”


    懷慶長公主神色淡然,像是一個魔鬼一般,說的話直戳臨安公主的痛處。


    臨安公主神色劇變,小手緊張的握成了拳頭,如水秋眸帶著幾分驚慌的看向了懷慶長公主,不自覺的問道。


    “真的會被打死嗎?”


    懷慶長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之色,自家這個蠢笨的妹妹似乎被許七安迷住了,不知日後會發生什麽事!


    而這個時候,烏篷船已經漂近,距離兩位主角不到三丈。


    楚元縝麵色凝重,目光直射許七安,隱晦的警告著許七安,讓他不要自誤。


    “許大人,這是我人宗與天宗的糾葛,沒你事兒。莫要胡亂插手,徒惹是非。”


    李妙真默不作聲,但是也悄然向許七安傳音,罵道。


    “混球,給我滾一邊去。這不是你該胡鬧的地方,我知道金蓮道長慫恿你出手攪局,別的不說,就說你現在的實力,真以為你參與我和楚元縝之間的交手?


    “不要以為上次和我鬥的不相上下,你就真覺得能與我較量。我壓根沒用全力。”


    “你怎麽知道我就用全力了?”


    許七安亦是傳音回應,並沒有不看李妙真氣鼓鼓的表情,開口朗聲道。


    “天人之爭是江湖盛事,兩位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在下不才,也想參與切磋,磨礪武道。”


    許七安停頓了一下,氣運丹田,聲音滾滾如驚雷。


    “許某在此挑戰人宗記名弟子楚元縝,天宗聖女李妙真,你倆若是能贏我,可如期舉行天人之爭。若是贏不了我,嗬,不妨回去再修行幾年。當然,兩位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挑戰,畢竟許某聲名遠播,膽怯了也是正常。”


    楚元縝和李妙真睜大了眼睛,心說這小子瘋了不成,竟然打算踩著他們上位。


    楚狀元掃一樣兩岸的群眾,向李妙真傳音,問道。


    “這下該如何是好?”


    話說到這份上,但凡愛惜名聲之人,都不可能拒絕。何況,楚元縝和李妙真兩人代表的是天人兩宗。


    “答應他,然後把他踢出局,我正愁沒機會教訓他呢!”


    李妙真氣哼哼的傳音回應,給出了答案,既然許七安已經打定了主意,哪還有其他的選擇,為了宗門隻能出手了。


    楚元縝微微點頭,和李妙真對視一眼,達成了默契,異口同聲的說道。


    “好,那就領教許銀鑼的高招!”


    許七安璨然一笑,一踏船頭,翩然落於岸邊。三股氣息默契的攀升,彼此碰撞,化作一陣陣狂風,掃起遠處觀眾的衣角。


    烏篷船遠去,三丈、五丈、十丈、二十丈,船艙裏,探出浮香漂亮的臉蛋,顯然那首bgm就是這位花魁娘子的傑作,她笑吟吟的揮手再見。


    楚元縝突然出手,指尖一點河麵,氣機牽引,隻聽轟的一聲,渭水炸起十幾丈高的水柱。水花沒有落下,而是化作一道道細微的小劍,劈頭蓋腦的射向許七安,猶如直麵千軍萬馬,萬箭攢射,甫一出手,便是神仙手段。


    群雄們看的目眩神迷,也心驚肉跳,因為換位而處,他們無力抵擋這萬箭齊發,必然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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