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站在朝堂之上,聽著內監清脆明朗的宣旨聲,麵無表情,隻是靜靜的看著坐在禦椅之上的官家,又看了看垂簾之後的太後,心中暗歎一聲。


    李湛明白自己雖然並無降職,但是卻被官家打發到了邊境巡防,坐鎮西北四路。為的就是將自己支開,官家應該也是對自己忍耐有限,不願意聽到自己繼續反對皇考之事,而太後卻是因為對自己屢次招攬,自己都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所以才會冷眼旁觀,等著自己前去救助,才好施恩於自己,將自己收為麾下。


    李湛看著滿朝文武不聞不問,絲毫不意外自己被排斥到朝堂之外,心中感到可笑和可悲,李湛其實也知道自己一直反對官家加封自己的生父,必然會被官家厭棄,而又不肯投靠太後,一直保持中立,必然會被孤立,所以這種事情也不出他的預料。


    李湛甚至心中暗暗感歎官家為了讓他離京也算是挺大方的,居然授予了他臨機處置之權,可謂是下了血本,這代表著,隻要李湛願意離京巡視邊防,坐鎮西北四路。就可以對邊境之事先斬後奏,權力大的驚人。


    顧廷燁看著獨自出列默然無語的李湛,心中很不是滋味,這個計策是他所出,相當於是他將好友從中樞驅逐出京,去苦寒之地巡視,簡直可以說是背叛了李湛,十分羞愧的低下了頭顱。


    李湛等到宣旨完畢,見無人出聲,這才躬身對著官家和太後行了一禮,然後抬起頭來,平靜的看著上首的兩位至尊之人,嘴角突然綻放了一絲燦爛的笑容,朗聲道。


    “臣領旨,拜別大娘娘和官家!”


    官家幹咳了一聲,有些心虛,視線飄忽不定,不敢看向下麵豐神俊秀的李湛,隻能尷尬的勉勵了幾句,祝願李湛此行一路順利,早日回京。


    而太後則是聞言一愣,接著臉色大變,她本以為李湛至少會反對一下官家的旨意,畢竟傳國玉璽還在她的手中,這道旨意並未加蓋禦印,算不上真正的聖旨,隻要李湛反對,她就會讓她的人隨之聲援呼應,必然會一步步的將李湛拉攏過來,但是完全沒有想到,李湛居然真的舍得離開中樞,以宰相身份前去巡視邊境,絲毫不在乎自己在外會導致自己在中樞再無話語權。


    李湛看著色變的太後,微微一笑,他一開始的確是覺得太後作為先帝的妻子,自己應該多有援手,但是隨著時間流逝,李湛發現太後也不是一心隻為先帝考慮,明顯是嚐到了權利的甜頭,被權欲衝昏了頭腦,所以也不再願意和太後來往,隻是單純的反對皇考一事,其他太後和官家之家的紛爭一概不理會,所以將太後也惹惱了。


    李湛站在大殿中央,轉身看著各種各樣的目光投射到自己的身上,有幸災樂禍的,有感到擔憂的,有愧疚難當的,有冷眼旁觀的,絲毫不在意,稍稍一拱手,朗聲道。


    “各位同僚,我們日後再見!”


    說完李湛,也不等早朝散朝,大步邁開,向著殿外走去,完全無視所有人詫異震驚的目光。


    李湛帶著聖旨回到了家,看著再有兩個月就要生產的華蘭,心中有些愧疚,說實話經曆了這麽多的世界,從未有過孩子,華蘭這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第一個孩子,給了他很不一樣的感受,讓他體會到了以往從未體會到的為人父的經曆,輕聲對華蘭道。


    “我今日就要離京前往邊境坐鎮西北,孩子出生我怕是趕不回來了,委屈了你了!”


    華蘭已經知道今日早朝之事,賢惠的點點頭,沒有出聲,靜靜的享受著丈夫溫暖的懷抱,腦袋靜靜的貼在李湛的胸膛之上,聽著他的心跳,倍感安心。


    華蘭其實知道官人其實一點都失落,他的誌向本就不在中樞,如今官家將他打發到了邊境,算是得償所願,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他總算是掙脫了枷鎖,可以大展手腳了。


    李湛和華蘭交代好了家務,收拾了些衣物書籍,帶著親衛和官家派遣的護衛兵馬,離了汴京。


    汴京郊外,官道路旁,一顆垂柳立於一旁,鬱鬱蔥蔥,隨風飄舞,李湛坐在樹下,看著站在一旁愧疚的顧廷燁,眼中帶笑,薄唇輕啟,笑道。


    “仲懷今日是怎麽了,覺得對不起我,所以前來負荊請罪嗎?”


    顧廷燁聞言嘴角微動,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喃喃無語,顯然是心懷愧疚,不知如何回答。


    李湛其實早在官家宣旨之時,就知道了這計策一定是顧廷燁所出,站起身來,將顧廷燁拉著坐下,看著道路上站著的兵馬,笑道。


    “仲懷,你清楚我根本無心朝堂之上的蠅營狗苟,此生所願就是收複燕雲十六州,如今陛下讓我巡視邊防,坐鎮西北,本就是個好機會,算是如我所願,如今黨項一族多有犯邊,是我朝最大的敵人,我如今在河西可以抵禦外敵,也算是為國盡忠,你這計策是圓了我之所願,我還要感謝你呢!”


    顧廷燁愧色稍減,不自然的動了動身體,這才解釋道。


    “官家鐵了心要將舒王認為皇考,而子清你又是個堅決反對的,讓官家十分頭疼,你這樣和官家相爭,我怕日後出現閃失,所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讓你巡視邊防,將子清你支開,但是沒有想到官家,居然讓你坐鎮西北,這明顯是不願你回到中樞,我完全沒有想到!”


    李湛點點頭,表示了然,看了一眼顧廷燁,說道。


    “官家本是機緣巧合才得以登上皇位,卻出爾反爾,欲要任舒王為皇考,有失人君氣度,怕是和太後之間有的爭了,你日後也不要傻乎乎的摻和其中,免得落得和我一般下場!”


    顧廷燁聞言,警惕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隊伍,見他們一無所覺,這才放下心來,小聲勸道。


    “子清慎言,這種大事如何可以在這種地方明言?”


    李湛看著警惕的顧廷燁,搖搖頭,絲毫不在意啊的說道。


    “沒有必要緊張,我如今也是貴為樞相,談論一下太後和官家還是有資格的,即使官家和太後知曉了,也說不出來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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