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都是教中弟子,你們再這麽你們、我們的區分下去,那豈非更要亂了套?往後若再讓我聽見半句這樣的話,定不輕饒。”


    她甚少如同眼下這般滿麵怒容地出聲斥責,因而那些個方才還義憤填膺的弟子們都不約而同住了嘴,片刻後才紛紛低聲應道,“是。”


    大長老見狀,這才沒有繼續往下說,卻仍是麵沉如水,邁開了步子。


    其他弟子麵麵相覷間,低眉垂首跟了上去。


    誰知,才走了沒兩步,前頭突然傳來了陣陣吵嚷之聲,隱約還能聽見叫罵,罵得很是難聽。


    大長老皺著眉,臉色更難看了幾分,邁步朝著那聲源處疾走。轉過兩叢翠竹,前頭是一方空地,是用於平日練習拳腳的演武場所在。四周皆是翠竹,底下是一條山澗,終年流著從山頂化下的雪水,即便是盛夏之時,亦是蔭蔽涼爽,是個練武的好地方。


    可是今日,這演武場內卻是人聲鼎沸。還沒有走近,便瞧見場內打成了一團,全無章法地你來我往,你一拳我一掌,打得熱鬧,亂成了一鍋粥。


    那裝束卻不見半個外來人,盡是教中弟子。


    群毆,這可是教中多少年未曾見過的場景了。


    大長老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兩分,沉聲喝道,“做什麽?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暗藏了內力,中氣十足。


    場中打得難分難舍的弟子們聽聞,朝著這一處一看,瞧見了杵在場邊上麵沉如水,雙眸銳冷,隱隱含著怒火的大長老,都是一愣。


    當中一些倒甚是幹脆地住了手,另外一些卻是猶豫了片刻,這才不甘地悻悻然收了手。


    大長老看在眼中,微微眯了下眼,心中已是一動。杵著木杖緩步走上前,看他們個個都是渾身的塵土和落葉,還有不少臉上都掛了彩,當中一夥人卻不等她走近,朝著她匆匆一拱手,口稱“大長老”,然後便是轉身走了,臨走之前,還很是挑釁地朝著另外一些人比了個手勢。


    大長老臉色難看地杵在原地,她身後那些弟子疾走向前,一邊疾聲喊道,“站住,大長老還沒有問話呢”,卻見那些人也不知是當真沒有聽見,還是聽見了卻故作沒有,腳下步子邁得更快了些。當下隻覺得心口火起,一邊便要抬腳去追。


    大長老卻是一伸手將人攔住了,一雙曆經歲月積澱,慧覺睿智的眸子卻是半眯道,“不用追!”


    也不用問。


    大長老驀然轉身,大步而去。


    可她不問,旁人卻不代表不會問。她一邊疾步而行,一邊聽著身後弟子們的訴苦聲,一句句如同針紮一般,刺了耳,又紮進心。


    “......我們也是冤枉啊,明明就是他們先動的手。這演武場是我們先來的,可我們記得大長老的吩咐,讓我們盡量讓著,不要與他們起衝突,所以就想著忍過一口氣,讓給他們就是了。誰知道,他們卻不肯息事寧人,反倒先動起了手......”


    “太卑鄙了,盡照著年歲小,個子小的揍,難道我們還不能還手,就由著他們打了不成?”


    “他們實在欺人太甚了。剛才我狠狠揍得那兩個爬不起來,這回,就算大長老要罰我,我也覺得值。”


    “就是啊,都是娑羅教的弟子,憑什麽他們就要高人一等?”


    “我們一讓再讓,非要讓他們騎到脖子上才算嗎?”


    “是啊!”


    “可不是嗎?”


    弟子們的不平之聲交織成了一片,大長老手裏杵著木杖,步子卻邁得重且穩,疾走幾步,終於將那些吵嚷之聲拋在了腦後,再聽不真切了,她才緩下了步子,杵著木杖站在風口處,不知想些什麽,麵色和緩下來,卻在晴日之下,也顯出兩分晦暗不明之色。


    演武場下,山澗處,貼靠著山壁的一麵,卻悄悄蟄伏著數人的身影,打頭的人一身玄衣,聽著上頭的動靜,勾了勾唇角,忍不住得意的一笑,不是夏延風又是何人?


    聽著上頭鬧得越發熱鬧,他眼兒一眯,悄悄打了一個手勢,嘴唇蠕動,無聲道了一句“走”,一行人便如來時一般,又悄無聲息地順著山澗,一路沒入了密林深處。


    演武場上一場群毆,將陵城分舵和鳴玉山總壇弟子之間的矛盾激化了出來,這些弟子們就好似失了控一般,到下晌時,不過半日的工夫,就衝突了好幾回,而且越演越烈,方才甚至動起了刀子,雖然被大長老暫且壓服了下來,可明顯雙方心中都還憋著氣呢,特別是陵城分舵那些弟子,滿麵的戾色,顯見是不服氣。


    這般一味的壓服根本不是長久的解決之道,若是不想法子,怕是會釀出大禍來。


    大長老思忖一番後,便又去了藍若華居處,求見於她。


    待得說明了來意,藍若華卻是笑了起來,“大長老何必大驚小怪?這些弟子常年不在一處,自然不如原在一處的親近。看書 w.uukansh.c不過也不妨事,都是教中弟子,說白了就是自家人,要打便讓他們打,知道了誰的拳頭硬,往後自然就不會招惹了。慢慢的,也就融於一處了。”


    大長老聽罷,卻是不敢苟同,嘴角翕張,正要說些什麽,藍若華卻是抬手製止了她開口,“我知道大長老的意思。隻是眼下,我心裏記掛著大事,若這樁事辦好了,那咱們娑羅教一樣可以走出低迷,恢複往日榮光。我實在是分不出心力來管這些瑣事,大長老這些年一直將總壇事務打理得有條有理,不如這一次還是有勞大長老,幫著壓服弟子。大長老以往一直做得甚好,眼下自然也是駕輕就熟。再說了,弟子之間的衝突說白了隻是不習慣,等到我將那樁要事辦好,為我娑羅教正名,陵城分舵重新回歸我手,我便將陵城分舵的弟子帶走,這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就這麽些時間,還希望大長老與總壇弟子好好分說,讓他們以大局為重,暫且退讓一二,待得日後,我定然一視同仁,也不會虧待了他們就是。”


    大長老眉心幾乎打成了死結,隻是看著藍若華眉宇間的自信和篤定,她本來還有滿腹的話要說,這會兒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藍若華抬眼看了看天色,“眼看就要入夜了,大長老近日操勞,還是快些去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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