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他低沉沙啞的聲音,“沒有想到,最後,你居然是為了救我,才坦白了這件事情。”


    葉辛夷皺眉,將他推開些,瞪著他,“我是為了救我們。”她的語氣在“我們”兩個字上咬得重了些,雙眼灼灼將他望著,好似他若再敢說什麽見外的,惹她不高興的話,她就會半點兒不留情地直接咬他似的。


    沈鉞咧開了嘴角,想笑,可那嘴角卻是僵硬的厲害。


    葉辛夷垂眼,杏眸微微一黯,抬起手指輕戳上他的嘴角,“笑不出便別笑,難看!”語調再嫌棄沒有,可眼裏卻是滿滿的心疼。


    沈鉞嘴角一僵,深望著她,到底不再逞強,可一雙漆眸幽幽,卻透著兩分藏不住的痛色,甚至因此而微微茫然。


    葉辛夷心裏一揪,無聲歎道,“我知道你傷心,可這件事情尚有蹊蹺,怎麽咱們也該等到咱們的人回話,確定了才是。”


    這話裏的深意沈鉞自然明白,他喉頭克製地滾了滾,良久之後,才輕輕“嗯”了一聲,將額頭輕輕抵上她的,“你到底是如何察覺到咱們今日有難的?”沈鉞雖然因著夏延風的死訊心不在焉,可敏銳卻半點兒不減,她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取輕鴻劍。


    “早前我與安香說話,她提起,邀咱們今日過府赴宴,是夏夫人的主意。”她和沈鉞早就心照不宣,對餘氏多有防備,餘氏此舉雖然不能說明什麽,可葉辛夷卻本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想法,多疑心了那麽一二,沒有想到,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不過也幸好多疑心了一回,否則眼下必然不是這等境況。


    “餘氏……”沈鉞漆眸一黯,輕念著這個名字,尾音帶著滿滿的疑惑,漸漸消去,可他心中的猜疑卻未曾跟著有半點兒消散。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若是今日請咱們過府赴宴,甚至連王峰他們也一起叫來,打的就是將咱們一網打盡的心思,那她難道是一早便知道了三哥的死訊?或者她是要用別的什麽借口來朝咱們發難?”


    “若是前者……她如何會那麽早就知道了連你和夏大將軍都不曾知曉的消息?而且知道了,還能這麽不動聲色,借此布局?也或者,當真隻是湊巧?”雖然說著湊巧,可葉辛夷語氣中的懷疑卻是藏也藏不住。


    可她就是覺得想不通。畢竟,餘氏無論如何也是一個母親,不管她和夏延風母子感情再怎麽淡薄,夏延風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她當真能夠在得知夏延風的死訊時,還能這般無動於衷,布下置他們於死地,甚至是將夏家推向與朝廷敵對,再無退路的局麵?


    或許,她原本打的是別的主意,畢竟,帖子是在三日前下的,那個時候,京城尚風平浪靜。隻是夏延風的死訊傳來時,她便極為敏銳地抓住了當中的契機,天時地利人和,將一切推至了眼下的局麵。


    無論是哪一種,這個女人,都可怕得讓人心生膽怯。


    尤其是想到這個人還是生養夏延風的生身母親,葉辛夷便不由得膽寒,再一次體悟到當日離京前冷長如對她的那番告誡是懷著怎樣的真誠。


    想到冷長如……葉辛夷杏眼微微一黯,說是夏延風遭受刺殺,而圈禁他的那方小院付之一炬,也不知在他身邊的冷長如是不是也……


    葉辛夷心口哇涼,連忙打住,不讓自己再多想。此時才陡然發覺某個人實在是安靜得過分,她抬起眼來,卻見沈鉞低垂著眼兒,不知在想些什麽,異常專注的模樣,可麵上卻泛著冷意,絲絲縷縷透射而出,即便讓葉辛夷這個從不怕他的,都感受到了那令人膽寒的殺氣,而渾身起了栗。


    她微微白了臉,忙伸手搭上他的手臂,疾聲問道,“你怎麽了?”她自然知道夏延風的死訊對他的衝擊有多大,這個人,該不會魔怔了吧?


    沈鉞抬起眼來,好在看神情還算得清醒,隻一雙眼,卻冷沉似冰,讓葉辛夷還不及鬆的一口氣又堵在了喉嚨口。


    “或許……還有另外兩種可能。”沈鉞的語調低喑,好似風過竹林一般,卻每個字裏都淬過冰似的,讓葉辛夷隻能怔怔看著他,無法言語。


    不過,沈鉞也無需她言語,他抬起眼,繼續用那樣的嗓音說道,“要麽,夏延風的死訊是餘氏杜撰的。”


    葉辛夷下意識在心底反駁,這不太可能吧?若是夏長河的耳目那麽容易蒙蔽,他憑什麽被乾和帝百般忌憚?雖然,餘氏對他影響頗深,可也不至於讓他如此色令智昏吧?何況……就這些日子看來,夏長河禦下有方,他手底下那些人也絕不是庸才,這樣事關重大的消息,如何能夠弄錯虛報?


    “不過……這難度頗高。所以,我更傾向於第二種猜測。那就是餘氏果真是一早便知道了夏延風出事的消息,借此布了局。至於她為何能在京城尚風平浪靜的時候,uu看書 w.uukanshu.cm 就已經未卜先知地布下了這個局,倒也不難猜……”


    葉辛夷驚得白了臉色,“不可能!三哥再怎麽說也是她的親生兒子,虎毒還不食子呢。”


    “那就要看她所求為何,比起夏延風來,又是否重要得多,值不值當拿夏延風來換了。”沈鉞語調寒涼,“這世間人心最是難測。說不得在她看來,她生了夏延風,便更有資格決定他的生死也說不定。”


    沈鉞這些年身在北鎮撫司,見識過的醜陋醃臢不知凡幾,人性之惡體悟得淋漓盡致,隻是不希望這些可能的惡意會由自己的好兄弟承受罷了,但有些事,卻非得這般才能說通。


    葉辛夷因著他的猜測渾身發涼,好半晌,才舔著有些幹澀的唇,僵硬地蠕動著道,“可是她哪裏來的力量能幹下這麽大的事兒來?”


    “還是與她所求什麽是一樣的問題。或許……咱們該好好查查餘氏的來曆了。”沈鉞一雙眸子如同暗夜寒星,清冷卻也銳亮。


    餘氏,卷宗之上寫得明明白白,蜀地書香世家餘氏嫡次女,於武定二十三年嫁入夏府,給夏長河做了續弦。至此後,便常年待在府中,相夫教子,做了夏大將軍的賢內助,看上去,尋常得很,沒有半分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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