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虞聽說謝微行正在前廳陪著萬俟沁,心底一陣疑惑,不過,她還是希望能夠去見一下沁王爺。一來,上一次也確實多虧了他,自己怎麽樣,也要去道一聲謝;二來,她倒是想看看他這麽勞師動眾地親自來找自己,到底所為何事。


    伺候一旁的綠依見安虞起來,連忙扶住她,關切地說道:“安小姐,你身體還沒好,起來做什麽?”


    “綠依,你既然是他派來給我使喚的,那便聽我的。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裏清楚,如果再不走走,隻怕再躺下去就會發黴了。”


    綠依無奈,隻好幫她穿著打扮好。她身上稍輕一點兒的傷都已經好全了,隻有用鞭抽的地方,稍稍大動一下,便會牽扯到,使她疼痛難忍。綠依不敢碰著她的傷口,隻得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前廳走去。


    還未到達那裏,隻聽到裏麵一陣的爭論聲。安虞皺眉,輕輕靠近好奇地湊上窗欞上細聽――


    “王爺又怎麽樣?我家公子不見你就是不見你!”


    一個脆生生的、極其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安虞心裏一喜,就要破門而入,然而接下來的話便讓她停下了動作。一旁的綠依也不得不傾著身子,扶住她。


    “哼,王爺如此賞識那個安小公子,他竟然躲起來不見人,枉費上一次王爺還將他從馬文才的手中救了下來!他不好好感謝王爺也就罷了,現在王爺自己親自上門來找他,他竟如此待王爺!難道你們山莊裏麵的人,都是這般的對待客人的嗎?”


    “見什麽人,就有什麽樣的態度,你以為這裏是隨便什麽人就能夠進來的嗎?我們司幾哥哥會放你們進來,就已經是看得起你們了!”一個嗓音中還帶著一絲青澀的男子諷笑道。


    “放肆!”許汀未氣得胡子都直了。他直直地瞪著眼前的人,大聲罵道,“你們也不看看你們這是在什麽地方!中幽的國土上,你們見了這個國土的主人,竟然連個禮也不行!”


    “住口!”


    這時,從客廳裏間走出兩個人,正是謝微行和萬俟沁,他們一來客廳便聽到這邊在大吵大鬧著。萬俟沁越聽臉色便越黑。謝微行臉上倒是沒有任何的表情,掃了一眼站在右邊的一對男女。站在這對男女對麵的,正是許汀未。此時他滿臉通紅,顯然剛才跟這一對男女辨論得有些激烈,連耳後根也都是紅通通一片。


    “外麵的人。進來吧。”謝微行忽然揚聲對門外的人說道。


    安虞身體一僵,沒有料到她做得這般小心,竟然也能夠被他察覺。整了整衣冠,在綠依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地往裏麵走去。她笑意盈盈地走進。一眼便望見了剛才說話脆生生的那名女孩,頭上包著兩個小丫環髻,兩邊還留著一絡頭發編成了小辮子,分別用兩根紅頭繩綁著,煞是俏皮可愛。


    “小――公子!”


    “小元!”


    小元飛快地衝了過來,就要鑽進安虞的懷裏時。被謝微行大手一抓,將小元的衣領提了起來。


    “唔――唔――放開我!”小元秀氣的眉尖緊緊蹙起,小鼻子皺起。小嘴巴高高倔著,雙手反抓著,無奈謝微行提得十分巧妙,任是她怎麽掙紮也沒用。


    “你家公子全身是傷,若是被你這魯莽地一衝一抱。扯開她的傷口,隻怕又要養半個多月的身子了。”謝微行眼神銳利地掃過小元。那神情中的嚴肅嚇得小元立馬不敢掙紮了,囁嚅道:“我、我知道了……”


    安虞聽了聽,注意到她用的是“我”還不是“奴婢”,心裏又是一喜,笑眯眯地說:“放開她吧。”


    謝微行這才鬆開手裏麵的小元,一得到自由,小元又想湊上前,卻在觸到安虞時猛地頓住,嘟著嘴,有些擔憂地說:“公子,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奴婢一定十倍百倍地給你討回來!”


    安虞輕輕一笑:“不必了,時候未到。剛才還聽著你自稱‘我’而不是‘奴婢’呢,怎麽這一會兒,又給改了呢?”


    小元訥訥地說:“……一時沒反應過來……”


    “行了,以前就的著你‘奴婢奴婢’地叫得不順耳,以後都自稱‘我’罷!”


    “嘻嘻,就知道公子最好啦!”小元燦爛一笑,眼尖地看到綠依這般扶著她,便也湊到安虞的另一隻手旁,緊緊抱住,仰頭說,“還以為再也見不著公子了呢!幸好阿豐找到了我!”


    安虞笑著點點頭,正要問她怎麽回來的,突然瞥見若有所思的萬俟沁,突然住了口,對著萬俟沁雙手一抱拳,不卑不亢地說:“安虞見過沁王爺,多謝沁王爺上次的出手相助!”


    再次被晾到一邊許久的萬俟沁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眼安虞,虛扶了一把,說:“不必客氣。”他打量了眼安虞,隔了幾日不見,眼前的人似乎瘦了些,又有一左一右兩個人扶著,他眼神幽深,“你病了?”


    安虞解釋道:“前幾日被歹人抓去,抽了幾鞭,幸好得莊裏人相救,才撿回一條命,否則今天就見不到王爺了。”她麵無表情地生硬地陳述著事實,起因經過都略過,連人物也省了,她知道呂一祥與萬俟沁是對立的立場,但是不知為什麽,她心底就是沒來由的一陣厭惡感。


    “哦?原來如此。”萬俟沁點點頭,並沒有作出任何的反應。


    “聽說王爺來此就是來找在下,這讓在下實在是惶恐不已,不知王爺來找,是有何事呢?”


    萬俟沁一愣,笑道:“無事。”


    如此幹脆,安虞抬起頭迷惑地看了眼他,謝微行插口說:“王爺既然已經見過小安了,那麽王爺是否該回去了呢?”


    安虞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他這麽直接地將人趕出門去了。她一陣的無語,她就不信萬俟沁能夠忍下這種氣!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萬俟沁深以為然,從容地告辭一聲,便帶著許汀未大搖大擺地跟著宇文舟離開了。安虞對他豎起一根大拇指,笑著說:“你這趕人的習慣真是越做越順手了。”


    謝微行瞥了眼已經走得遠的萬俟沁,神情莫測道:“他已經做完事了,就不會想要留下來的。”


    安虞疑惑地看著他,心思轉了轉,如今的萬俟沁想要做皇帝,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而楓弄山莊中臥虎藏龍,他找上門,無疑就是想要籠絡這棵大樹,為自己的皇帝之路鋪墊下一塊結實的石頭。想到這裏,她便了然地笑了笑。


    “綠依你去把藥端過來。”謝微行見她如此神情,心裏也知曉她已經想透了。


    “是。”


    “小姐,我把小元帶回來了。”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沈言突然對安虞說道。


    安虞愣了愣,眨眼笑道:“原來這幾天沒有見你,是因為你去找小元了!”


    沈言還未回答,外麵便闖進一個人來,眾人回頭一看,隻見卓玄兒倔著嘴雙手叉腰站在門口,她眼神在幾人身上掃視著,突然定在小元的身上,便大步走了過來,指著小元嚷道:“沈言,你說說,這個女人是誰?”


    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沈言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訥訥地說:“她是安元,安公子的妹妹。”


    小元在路上時,已經將事情的大概說給了沈言聽,因此這個時候,他才會說安元是安虞的妹妹。然而卓玄兒一聽這話,小臉便是一皺,不依道:“你昏睡不醒時,是我依不解帶地照顧著你的,是我喂你喝藥吃東西,是我陪著你說話解悶的。你現在一醒來卻整天跑得不見人影,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竟然還給我帶個這麽個妖精回來!你說,你的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眾人聽到這麽一番夾棍帶棒,似嗔似怨的話霎時全都明白過來了,隻有還不明所以的小元迷迷糊糊眨眨大眼,嘟著嘴,指了指卓玄兒,又指了指自己,喃喃說道:“這位姐姐還是妹妹的……你剛才說的小妖精……是在說我麽……?”


    安虞一個沒忍住,頓時笑了出來。謝微行忙扶住她,有些責怪地瞪了眼她,道:“小心傷口!”


    “我不是你的姐姐也不是你的妹妹!”卓玄兒冷冷一哼,撇過臉,瞪著正頭疼地揉著太陽穴的沈言,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了。顯然是在等著他的一個解釋。


    “我和小元……隻是朋友關係。”沈言無奈一歎,千言萬語,最終隻剩下一個“朋友”就沒了下文。


    “那為什麽你回來這麽久都不來找我?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卓玄兒鬱氣一吐,不滿地抱怨道。


    “抱歉,讓你久等了。”沈言突然沒來由得一陣心累。


    安虞輕輕搖搖頭,也不知道卓玄兒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將沈言看得如此之重,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抬起頭看了看身旁的謝微行,卻見他緊抿著嘴唇,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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