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弄山莊,安靜的書房中,謝微行正靠在窗前的小榻上看著書,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闖入。那人呈上一張紙條,他頓了一頓,伸手接過,瞥了一眼上麵的字後,臉色頓時一沉,猛地站起,手中的書重重一拍。


    “到底是怎麽回事?隻是護送個人而已,怎麽還能碰到萬俟沁?”


    “主子息怒……”人影極快地抬頭看了眼謝微行的臉色,連忙低呼一聲。


    “罷了,”謝微行沉吟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眼窗外,眯著眼,低聲喃喃說道,“也是時候去會一會他了!”


    萬俟沁會見客人,是帶著安虞一起的。乍一見到眼前的人時,安虞和他所接見的人都十分吃驚。狹長的眉目直插入鬢,神情冷然,薄薄的兩片唇緊緊抿成一根線,唇角微翹,略帶嘲諷。最引人注目的,還要屬他那一頭高調的白發,高高束起,一絲不苟。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身穿粉紅及胸襦裙的少女,膚若凝脂,纖蔥細手,一舉一動如畫中仙。


    姬恒軒麵無表情地將眼光掃過萬俟沁身後的安虞,對萬俟沁躬身一鞠,道:“姬恒軒見過沁王爺。”


    萬俟沁虛扶一下:“姬大人客氣,請坐吧!”


    侍女捧著茶進來,幾人也都入了座。姬恒軒隻感覺跟在萬俟沁身邊的男子十分眼熟,但一直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這樣一想,眼神便又忍不住定在她的身上。萬俟沁注意到姬恒軒的目光,轉眼掃了下低眉垂眼、要多低調便有多低調的安虞,輕抿了口茶才開口。


    “恒軒認識安公子?”


    安虞聞言,這才抬頭迎上姬恒軒探究的目光,姬恒軒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神醫,所以被他認出是遲早的事。她也並不擔心自己會被他認出來,隻不過。他會不會放過自己,那就有些令她擔心了。


    “有些麵善。”姬恒軒收回目光,低低回道。


    “安虞長相大眾,可能跟他人長得有些相似吧!”安虞從從容容說道。


    姬恒軒聽到安虞的話後,眼睛中利光微閃,眸中精銳頓時向安虞壓去。後者心中一驚,但很快便又釋然了,神情自若地飲著茶,看也不看姬恒軒。他見安虞如此,心中略有疑慮。手中頓了一頓。坐在他下首的沐梓涵察覺兩人之間的異樣,美目望了望安虞。


    “能夠得到沁王賞識的人,都是才高八鬥的人。這位小公子年紀輕輕,卻是王爺的座上賓,想必身懷絕藝,隻是不知梓涵可有幸能得一見呢?”沐梓涵和姬恒軒向來是配合默契的,知道有些話。他不能問出口,而身為女子的她,卻可以暢行無阻。


    “姑娘過獎,在下一無才,二無藝,隻不過蒙王爺一救。順道厚著臉皮進府裏混混吃喝罷了!要說什麽才高八鬥、身懷絕藝,如此遙遠的詞語,真與在下毫無關係。”


    安虞麵色不動。甚至連喝茶的動作也毫無頓澀,流暢得令姬恒軒還以為自己的判斷有誤。沐梓涵挑起好看的眉頭,瞥了眼一旁看好戲的萬俟沁,狐疑地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嗎?”


    “嗯!”安虞極其正經地點了點頭。


    看夠了戲的萬俟沁此時才笑笑地開口:“安虞有什麽絕藝本王不知,隻是這張嘴。倒是毒得很!連咱這幽州城中的一小霸王都能說得啞口無言,本爺著實佩服!”


    安虞連忙站起身。惶恐道:“王爺這話倒是讓安虞羞煞了!”說罷遙遙一禮,又恭敬道,“草民曾經聽長輩們說過這樣一句話,一直讓在下深以為是,這話是這麽說的: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不知王爺以為呢?”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萬俟沁琢磨著這句話,唇齒間的意味,引得旁邊一眾人的心也仿佛跟著輕輕蕩漾著。隨後便是撫掌一笑,點頭讚賞道,“本王現在才反應過來,這話,說得妙!你這長輩看得倒是通透,難怪乎會有你這張厲嘴!”


    “哈哈――讓王爺見笑了!”安虞咧嘴一笑,心裏卻是捏了把汗。看這情形,沁王爺似乎不大願意讓自己離開了,可是她還想著回鬱家堡,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肯放自己離去。


    萬俟沁的書房和謝微行的有些不大一樣。書房中隻擺著幾個書架,雖然上麵都塞滿了書,但是略顯淩亂。萬俟沁坐在方形的案桌後,案桌的左邊是一扇一米寬的窗戶。另一邊放著一架博古架,這個博古架上放著的,是一些做工精巧的玉製品,印著窗外射進來的光線,正瑩瑩犯著光澤。


    幾人坐在案桌前,一上午的時間,便在這種相談甚歡的時光中悄然度過,轉瞬就到了午時。安虞見說得差不多了,於是站起身,對沁王爺一抱拳,略帶歉意道:“王爺,草民還有些要事,眼看午時便到了,在下若再不去,隻怕會耽誤大事。”


    沁王爺聞言,眉尖不經意地揚了揚,曼聲道:“難道是你剛才對那守衛說的,老母病重,要你回去看最後一麵?”


    安虞微微汗顏,原本以為他沒有聽到自己這個拙劣的借口,沒想到他竟然還是知道了。但即使被抓包了,她依舊麵無愧意,朗聲道:“王爺見諒,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剛才說這一番話隻是因心中著急,在下的確的要事,還望王爺成全!”


    萬俟沁沒有想到她這樣坦白,心中不由得有些讚賞,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說得好,本王便饒你今天在鬧市中策馬狂奔之罪,等你辦完了事,本王再來邀你舉杯暢談。來人,將客廳中的那一套青花白玉茶具拿來!”


    安虞聞言,心中有些疑惑。隻見上來一名中年男子,他手中包捧著一個木質托盤,而托盤上放著的,正是剛才安虞拿起來看了的袖珍鼻煙壺以及那一套茶具。


    “難得有人會喜歡這一套青花白玉茶具,今天就賞給你吧!”


    說著,那人將托盤抱至安虞的跟前。安虞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說道:“多謝王爺美意!隻是草民一介粗莽,隻怕會汙了這些茶具!還請王爺……”


    “嗬――”一串玲玲的笑聲傳來,安虞回頭一看,正是沐梓涵,她雙目笑成彎月,甜甜說道,“傳聞沁王爺極愛收集各色古玩,更是難得見王爺將手中的古玩贈給他人,小公子,你今天可算是討了王爺歡喜,讓王爺竟然舍得將這一套玲瓏茶具送給你!難道你要負了王爺心意嗎?”


    萬俟沁聽聞這一番話,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麽。安虞連忙欠身說:“好吧,安虞多謝王爺賞賜!”說著,接過那一套袖珍茶具。


    她也曾想過到底接還是不接。接了,那麽自己以後跟眼前這個不知道是正還是邪的王爺掛上勾了,如果不接……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從沁王府出來,什麽都沒有變,隻有手中多了一個木盒子,正是那一套青花白玉茶具。萬俟沁留了她吃午飯,終究還是被她給回絕了。吃飯?要命!一會兒一定是少不了要喝酒的。雖然這裏的酒度數連現代的一半都比不上,但是一輪喝下來,也會令人很難受的。


    站在王府門口,安虞想了想,抬腳朝西城門的方向走去。


    她手中的馬匹是上好的馬匹,雖然比不上汗血寶馬,但是日跑千裏也沒問題。毛發溜黑,毫無雜色,膘肥肉厚,奔跑起來,如疾風揚過。安虞聽說馬喜歡吃糖,於是擔心馬匹不認自己,便事先準備好了糖果,這匹馬極通人性,吃完安虞手中的糖果後,十分親昵地蹭了蹭她。安虞還是第一次跟一匹馬親近,而且還是匹這麽聰明的馬,頓時喜歡上了它,並給她取了個名字:卡迦。


    卡迦原是她在現代時養過的一隻薩摩耶德犬。隻是可惜,後來忙著公司的事情,她便將它送到父母親那裏去了。隻是,母親每一次來看望她,都會帶著卡迦,那隻懂事得令人心疼的狗。謝微行對於卡迦這個名字,隻是很意外地挑了挑眉,並沒有說什麽。


    也許她是骨子裏想念著那隻薩摩,想念著現代,擔心著那一對雙親,可不論怎麽樣,她都隻能通過一些物來回憶,想要回去?安虞牽著卡迦韁繩的手緊了緊。她會找到回現代的方法的!


    “公子,要喝碗茶嗎?”


    路邊一個聲音攔下了安虞,她抬頭看了看,原來前麵就是西城門了,守門的人已經換成了別人。她摸了摸肚子,現在要趕去鬱家堡,隻怕是趕不上午飯了。可是喝茶也不抵飽,於是客氣地回絕了,往不遠處的一家飯館走去。


    “客倌,請進請進!請問您要吃些什麽呢?”小二哥眼尖地看到安虞,尤其是看到她手中的卡迦,眼神頓時亮了起來,熱情地迎了上來,幫她接過韁繩。


    “銅錢蛋。”安虞還沒說話,身後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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