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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八十一聲晨鍾在落雁崮頂響起,在鹿山的群峰間回蕩。


    大雄寶殿香煙繚繞,紅燭高燒。


    在天元寺僧人的低聲梵唱裏,延慶帝很虔誠地向西天諸佛奉上三柱香,文武大臣隨後揖手躬身。


    延慶帝頭戴五彩玉珠十二旒烏紗冕,身穿日月在肩、星山在後、龍雉在兩袖的玄色袞服,諸臣戴梁冠、著赤羅衣,腳下白襪黑履,人人肅穆,個個莊嚴。


    隨後,在住持、四大班首、八大執事的引路下,君臣賞看寺裏栽種的菊花。與往年一樣,天元寺又培育出花蕾碩大、花色罕見的異種菊,直叫君臣驚呼怪哉。住持謙和地唱喏,稱佛法無邊,皇恩無上。最後來到位於寺院後方的花園,菊花的清苦之香令稍感倦怠的君臣精神為之一振。


    官眷比官多,長亭裏座次有限,此時候在花園裏的夫人、公子、小姐都是五品以上官員的家眷。大家依足規矩向延慶帝行君臣大禮。繁複的禮儀之後,分別落座。


    小內侍、小宮娥接過小沙彌送上來的天元寺秘製九層重陽花糕、菊花茶,以及落雁崮自產的鮮果,輕悄無聲地放到各個條案。糕香、茶香、果香,香香彌散。


    座中的少女們腰掛茱萸香囊,鬢簪新摘菊花,各色羅衫錦服猶勝寺內盛開的繁花,一顰一笑,一喜一嗔,吸引著另一側少年們探究又火熱的目光。


    趙青蓮一如人們的猜測,沒有出現。


    長亭裏的上座歸了皇子和公主,百花台的北側新構起三尺檀木高台,鋪以金色絨毯,撐起巨大的九重華蓋,華蓋下陳放兩張雕刻飛龍在天的檀木長案。


    方臉大耳慈眉善目的延慶帝。年過六旬,眉目間的慈善笑意堪比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彌勒佛祖。在他身側的嚴德妃,頭戴翠鳳銜珠金鳳冠,身穿深青霞帔,麵容端雅沉靜。


    按禮製,慕容遲是北晉的二皇子,座次應稍低於延慶帝。可是。慕容遲不僅坐得與延慶帝平齊,而且還占據了東座上席。這可真是弱國無外交,武力是王道啊!


    沈雪在心裏歎了口氣,延慶帝迫切希望得到北晉的幫助。以鞏固簡鳳朝的地位,竟不知是與虎謀皮。


    延慶帝在一番登高望遠、山河秀美、國泰民安的自讚詞後,向慕容遲笑問:“二殿下你看,我們南楚的女子,可謂是姹紫嫣紅,花團錦簇,個個明禮儀,知進退,善解人意。不知二殿下意下如何?”


    慕容遲命令銀甲衛將那幅晉陽風光圖掛了起來。看向延慶帝,淡淡道:“既是晉楚兩國議和,南楚貴女和親到北晉,那麽理當是自願前往。雖然說晉陽的繁華大超長安,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本皇子還是希望兩相情願,絕不勉強旁人。陛下不如詢問一聲,有此真心者,可離開長亭,到亭外台下等候,圍成一個圓圈等候。”


    慕容遲身體稍稍前傾,道:“陛下,在這金秋之際賞花賞景賞美人,本是人生快事,弗如將這快事做到極致,君臣同樂,與美同樂。”


    延慶帝興致勃勃:“哦,二殿下如何一個君臣同樂,與美同樂?”


    空鵬端過來一個玉盤,盤子裏放著一個菊花編成的花環。


    慕容遲淡淡一笑:“百花台兩側有大鼓六麵,可由銀甲衛擊鼓。花環交給待選的貴女,鼓響,花環從上一人手裏傳給下一人,鼓不停,傳花不止,鼓停,手握花環的貴女可到台上來即興展露才藝,琴棋書畫詩酒茶花歌舞,十選其一。如此,大家一可賞聽銀甲衛的鼓樂,二可賞觀貴女的真才急智,至於本皇子,自是選那才貌雙全的。”


    沈雪默默撇嘴,擊鼓傳花是最老套的遊戲,卻也是玩得最歡騰的,在軍校讀書的時候,玩到最後很多人嗓子都喊啞了。


    “嗯,聽著很有意思,”延慶帝捋著頷下花白的胡須,“和親是楚晉兩國大事,身為南楚貴女,自當為君分憂,為國效力,傳諭。”


    慕容遲眯了眯眼,沒說話。


    長亭裏一片寂靜。延慶帝這是鐵心要讓晉人滿意,不顧南楚女子的矜持。


    絲竹響起,近百個姿容俏麗的歌伶舞姬,翩若驚鴻旋舞著舞進花園,舞上百花台,載歌載舞。寬大的衣袖忽兒滑下,忽兒拋出,一雙雙纖臂幻化出曼妙的姿態,那纖臂隱在半透不透的青紗之下,恰似霧裏看花,有三分清豔,更見四分妖嬈。近百嬌娥,一行行,一列列,歌聲清脆如黃鶯,舞姿翩躚似金蝶,望之頓生波浪滾滾的浩蕩,亦有佳人如水般的柔婉。


    歌舞過後,五品以下官員家的待選少女走進花園,嫋嫋來到百花台下,一看望過去,端的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由內侍指引,少女們福大禮嬌滴滴呼道:“臣女參見陛下,參見北晉慕容二殿下,陛下萬歲,二殿下千歲!”


    沈雪忍不住咳咳,萬歲,千歲,這哪是敬語,千年王八萬年龜麽。


    延慶帝咳嗽一聲。站在他前側的內侍發尖聲拖長了音喊:


    “貴女近前!”


    長亭裏的貴女們樂意的不樂意的,都紛紛起身來到亭外,在內侍引導下,向上福禮,口稱:“臣女參見陛下,參見慕容二殿下,陛下萬歲,慕容二殿下千歲!”


    站在沈雪身邊的喬妙玉低低笑道:“你大不敬了,沒喊萬歲千歲。”


    沈雪瞪了喬妙玉一眼:“你就大為敬了?”


    簡少華的目光一直沒離開沈雪。


    但見她薄施粉黛,穿著的還是昨日見過的那套橙黃湖絲長裙,雙垂髻上別著一朵黃玉雕成的名為仙靈芝的菊花,雖沒有刻意打扮,似乎能在一片綠肥紅瘦裏泯然於眾,可那低調中掩不住侯門貴氣的衣著飾品,還是令人不能輕瞧了去。


    簡少華覺得自己的心被大力捏住。氣短胸悶。往日無名無才無貌的鎮北侯府沈家五小姐,從今以後被長安少年惦記上倒也不算多大的事,可若入了晉人的眼,他該怎麽辦呢,眼睜睜看著她被晉人搶走嗎?簡少華握拳,依著簡少卿溫水煮青蛙的方法已經不可取了,非常之時當行非常手段!


    按照延慶帝的旨意。宮娥教引著近一百五十名參選少女圍成五個圓圈。發過來五個花環。因為沒有依照父兄的爵位官職,圍圈的速度很快。


    喬妙玉嘟嘟嘴:“當一回大白菜也就罷了,還得把菜芯亮出來,大戶人家的貴女著重學習如何做一個好的當家主母。琴棋書畫詩酒茶花歌舞,怕是比不過那些想給高門做妾的小家碧玉,這下有熱鬧好瞧了。”


    沈雪垂著眼眸:“就你嘴碎,也不怕被人聽了去,到時給你下絆子。


    喬妙玉不以為然:“我又不想中選,怕什麽。”


    沈雪斜過眼來瞟了瞟喬妙玉,忽然起了捉弄之意:“為何不想?晉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誰也不認識你。喬家乃是南楚文臣第一家,論才貌。論家世。喬家女兒能比誰差了去?”


    喬妙玉眨眨眼,瞅瞅滿眼的鶯鶯燕燕,歎了口氣:“拉倒吧,皇子選美,德言容功不可或缺。才貌家世隻占一個容字,我就是那湊數的。”


    喬妙玉口中這麽說著,那句“誰也不認識你”卻是動了她的心,在長安,她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誰會娶她這個與別人滾過被窩的女子?可如果沈雪中選,她或可作為送嫁的姐妹陪著去晉陽,那就再無人戳她後背了。


    喬妙玉飛快地轉動眼眸,拉了拉沈雪的袖子,低低道:“沈五,求你了,來一個一鳴驚人吧,帶我去晉陽,給我撐腰找個好人家。”


    沈雪嗆住了,眸光不由自主向慕容遲看過去,卻見他腰背挺得筆直,白銀麵具在陽光下反射著奪目的光華,神態麵容完全隱在一團銀光之後。


    沈雪複又垂眸,唇角勾出一個涼涼的笑:“一鳴驚人,會有的,可不是我,人外有人,好戲就要開演了。”


    鼓聲咚咚響起,五個花環開始傳遞。有那想把花環捂住的,奈何鼓聲不停,悵然地傳出去,又滿心盼著鼓聲不要停,心中喊著花環趕緊再到自己的手中。


    繁華富貴的晉陽城,尊榮顯赫的皇子正妃,有些初聞不以為然的少女們,經過這麽多天的沉澱思考,心意頻轉,漸漸丟不開這機會難得的龍門一躍。至於穿著南楚官服的父兄,唉,在哪兒當官不是當呢,難道北晉的官還能弱了南楚的官去?


    少女們的心跟隨著鼓聲,越跳越快。


    鼓聲突停。


    沈雪捧著花環,聳聳肩,真沒想到自己打了頭陣,跟在另四名少女身後走上百花台,依次向上自報家門。輪到沈雪,她很老實地低著頭,盈盈福禮:


    “臣女沈雪,家父沈凱川。”不必多介紹沈凱川吧,相信延慶帝絕對把老爹記在心上。


    延慶帝“哦”了一聲:“沈愛卿的女兒?上前來。”


    沈雪怔一怔,直身向前走了兩步。


    延慶帝:“抬起頭來。”


    沈雪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抬起頭。


    長亭中的人們也都看向沈雪。這就是那個舍命救下自家三個弟弟的鎮北侯府五小姐?這就是那個拒絕信王府十六抬紅箱聘為側妃的沈家庶女?


    發絲輕揚,裙裾輕翩,一陣山風吹過,更顯她身姿修長,絕色天成!


    延慶帝抬手略微掀起垂在眼前的十二旈五彩玉珠,愣了一愣。


    刑部公審,他派了不少暗衛混在圍觀的人群裏。禦林軍沒有抓到為信王府洗脫汙名的少年,暗衛卻想起那少年與鎮北侯府二少爺沈世榆長時間站在一處,並呼之二哥,而沈世榆呼另一少年四弟。拉出鎮北侯府家眷名錄推敲,很快判斷出詭辯如狐的少年就是沈家五小姐。


    延慶帝暗轉心念,原來沈凱川的女兒不僅詭辯如狐,還如此美貌!


    延慶帝向慕容遲看過去,見慕容遲隻是把左腿壓右腿換成了右腿壓左腿,並無太大反應,微不可見地點一點頭。眼睛的餘光向長亭裏的信王瞟過去,信王未見動容,簡少華則微顯蒼白之色。


    延慶帝心中冷冷一笑,親愛的哥哥,親愛的侄子,你們非常想和鎮北侯結親吧,非常想把這個狡猾的女子弄進你們的家門吧。嗬嗬。就算她不是鎮北侯府的人,也輪不到侄兒你沾她一根手指啊!


    延慶帝以目示意嚴德妃。


    嚴德妃輕輕咳了一聲,含笑道:“沈五小姐,聽說你為你的祖母謀到了奇特之物。可使人青春永駐,有返老還童之效。那等異果出自南疆,是麽?”


    長亭裏夫人們不由自主向前傾斜了身子,隻想把話聽得清楚一些。


    沈雪低眉,微呈窘態:“陛下,德妃,臣女妄言,當不得真。”


    嚴德妃隱有不悅:“何講?”


    沈雪淺福一禮:“回陛下、德妃,這世上並無美人果。實是祖母生辰那日大早。臣女不小心打碎了給祖母的生辰禮。心下怕祖母責怪、父親不喜,情急之下編了一套說詞。”


    嘴角輕輕勾了勾,窘態更深,“盒子裏裝的實是兩個粗粗雕成童女形的白蘿卜,白蘿卜水嫩潔白。眾位貴客隔得遠了,沒瞧不出端底,就被臣女蒙混過了關。臣女惶恐,陛下德妃見問,臣女再不敢妄言,求陛下德妃饒過臣女無狀。”


    美人果!白蘿卜!


    “嗬嗬嗬!”簡鳳儀率先忍不住笑出聲來,揉著肚子笑道:“父皇,沈五小姐可真有趣,竟將白蘿卜說成了堪比仙家聖品的人間佳品,太有意思了!”


    可逗可氣,長亭裏的人們一個個的倒被氣笑了,一時笑聲四起。


    沈家的幾個主子臉色晦暗,美人果,那是插在沈家人心裏的一把刀!


    慕容遲站了起來,語聲淡淡:“沈五小姐倒是將全長安的人都耍了一把,有點意思。”


    空鵬麵無表情,心裏早笑翻了。沈五小姐,你總是這樣威武啊,高高吊起全長安人的胃口,就這樣輕輕放下,還擺出一副“我說著玩的,誰讓你當真了”的神氣。空鵬望空默默喊一嗓子,主子,我非常期待你被沈家五小姐天天惡整,整得找不著北啊!


    沈雪很認真地向延慶帝和嚴德妃又福一禮:“臣女也沒有完全說錯啊。傳說西王母開蟠桃會,四方神仙齊聚瑤池,東海蓬萊島的壽仙在趕赴瑤池的路上,弄丟一枚長生果,長生果落地生根變成了蘿卜,蘿卜有止咳化痰、去油膩、助消化的功效,白蘿卜咯嘣脆,吃了能活九十歲,醫家說,冬吃蘿卜夏吃薑,不需大夫開藥方,可見蘿卜是個好東西。”


    忍不住的笑聲又響了起來,人們忍不住想,上天是公平的,瞧著沈家五小姐絕美的樣子,竟然是有些呆的,怪不得鎮北侯府不大讓她露麵,怪不得不肯嫁信王府世子,原來不懂那潑天富貴。


    嚴德妃淺淺笑著:“沈五小姐可真有趣。”


    延慶帝看了看不動聲色的慕容遲,又掃了掃另四個局促不安而強自鎮定的少女,心下有了計較,撫掌道:“沈五小姐,既是先到台上來的,那就算拋磚引玉吧,今日九九重陽佳節,就以登高為題,九步成詩。”


    百花台上下一片寂靜。


    高官們不由自主看向沈老侯爺,武將世家,吟詩作賦本不是長項,九步成詩,誰敢說自己能在九步之內寫出一首好詩?皇帝這不是要有點呆的沈五小姐出醜,而是要鎮北侯府出醜!看來皇帝是鐵心要對付沈家了!


    沈雪低下頭,向延慶帝福一禮:“臣女謹遵聖命。”回眸向老侯爺看了一眼,見祖父捋須頷首,旋即抬起頭,望向一碧長天,淡淡地笑了笑,邁出第一步,口中念道,“一上一上又一上。”


    百花台上下目瞪口呆。這是詩?沈家五小姐真是個呆的。


    簡少華心頭一動,瞟了瞟發呆的簡少恒,想起簡少恒在桃花山莊的經曆。


    沈雪恍若置身空山野穀,邁出第三步,繼續念道:“一上上到山巔上。”


    百花台上下轟然大笑。這也是詩?


    空鵬抬頭望天,沈五小姐?我不認識,不認識。


    沈雪悠然邁出第五步,稍稍放緩了聲音。念道:“手握星辰與日月,腳踏三界共八荒!”


    百花台上下再次陷入寂靜。


    空鵬無比熱烈地望著沈雪,呃,沈五小姐,我認識你啊,我跟你混吧!


    沈雪回過身來,接觸到慕容遲投過來的目光。心悅誠服?沈雪一怔。哦耶,不由得得意起來,收獲慕容遲的心悅誠服,很不容易的!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山巔上,手握星辰與日月,腳踏三界共八荒。延慶帝嗬嗬笑著,彌勒佛一般慈善的麵容浮上了亦如彌勒佛一般開懷的笑:“好氣魄,沈家有好女啊!”這是一個小女子可以說的話嗎,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這樣女子,豈能放她在外?延慶帝笑容漾漾。眼裏卻閃爍出狼的綠光。


    長亭裏人們訕訕地笑。誰再把沈家五小姐看成呆子,他自己才是呆的!去過桃花山莊的貴子貴女們,不約而同念出了沈五小姐那首詠蛋詩,一個兩個三四個,五個六個七八個。待到他日破殼出,鳳凰何少雀何多,合著沈五小姐慣會給一顆糖再打一巴掌!


    簡少恒遠望著延慶帝那漾漾的笑容,心底突似被利刃刺入,臉色刷地變得慘白,額上冷汗淋淋,身子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阿恒?”簡少華伸手試簡少恒的額。


    簡少恒嘴唇哆嗦:“他,他,他動了那心思!”


    簡少華回首向延慶帝看過去,臉色漸漸變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憤怒、煩躁衝上心頭,整個人忽如在大浪裏沉浮,又如架在火爐上燒烤,冷熱之中透著劇烈的惡心,禁不住彎下腰去嘔吐。


    這時,鼓聲重新響起,花環又開始在少女們的手裏流轉。


    沈雪回到了長亭裏,趙氏撫了撫她的頭發,也不知說什麽好,官做得再大又有什麽用呢,為人臣子的有著太多的身不由己,這一場選美,沈家有三位小姐裹挾其中,沈霜霜溫雅,沈雪機變,沈霨嬌憨,誰知道晉人會把繡球扔到誰的身上。


    幾番輪轉下來,多是潑墨揮毫、彈琴唱歌的演示。


    鼓聲又停,沈霜霜與另四名少女捧著花環走上百花台。


    沈雪眸光一凝,從沈霜霜僵硬的步姿,沈雪很容易看出她與別個少女仿佛相同的緊張,可那緊咬的失血的嘴唇卻令沈雪覺得,她不僅僅在緊張,在恐懼,還有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在另四個少女或彈或唱中,沈霜霜端坐到茶案前,聞著熟悉的茶香,緊張的情緒稍稍舒緩,低眉垂眸,由著那股清香幽幽沁入心脾,更深地舒緩那從心底裏漫上來的恐懼,然後開始沏茶。


    在眾人眼裏,沈霜霜駕輕就熟地進行著茶道的每一步操作,那纖長的手指,雪白的肌膚,令她的動作透出一股不沾煙火之氣的優雅。


    茶入杯中,杯中飄起了名為白玉珠簾的菊花,菊花緩緩綻放,茶香幽幽飄散。


    沈霜霜用茶盤捧了兩杯茶奉給延慶帝和嚴德妃,福禮口稱:“臣女乃北部邊防五軍都督沈凱山之女沈霜霜,參見陛下,參見德妃,願陛下金安,願德妃吉祥。”


    帝王勳貴都很鍾愛茶道,那清香的氣味,醇厚的味道,令人心清神往,沈霜霜的茶,更是悅目怡人。


    “茶中有花,花開茶中,好茶,好花,”延慶帝從內侍手中揭過茶杯,小飲一口,“沈都督之女,是行四的四小姐吧,聽聞沈四小姐素有才女之譽,果然,沈家有好女啊。”


    沈霜霜低著頭:“陛下,德妃,今晨臣女賞看寺中菊花,思昨撫今,偶得菊詩一詩,願拋磚引玉鬥膽博陛下德妃一笑。”起身來到擺列在百花台西側的書案,提筆疾書。


    宮娥站在沈霜霜身後,曼聲吟哦:“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好一句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嚴德妃脫口讚道,“沈四小姐哪裏是在拋磚,分明丟出一塊絕世美玉,怕是無人越得過去。”卻又暗暗納悶,沈霜霜是鎮北侯府長房嫡女,珠圍翠繞,呼奴喚婢,何來悲秋心懷寫出這樣極有情思的句子,怪道有長安第一才女之稱!


    延慶帝轉向慕容遲,笑道:“沈四小姐詩風婉柔,可由嬌俏小女子輕歌,沈五小姐詩風豪邁,倒是合宜二殿下的銀甲衛高唱。沈家有好女啊,二殿下以為如何?”複向沈霜霜,微有不虞之色,“沈四小姐還未向慕容二皇子奉茶吧。”男人嘛,總是喜歡小鳥依人的女子,沈四沈五相比,沈四應當更討男人喜愛。


    沈雪心意一沉,沈家有好女,延慶帝已是第三次說這句話了!什麽意思呢?是在向慕容遲推銷沈家女?


    沈霜霜回到茶案,換了一套新的沏茶動作,小心翼翼捧著茶盤向慕容遲走去。上一世的重陽登高宴,並無選美一事,她的這首菊花詩驚豔全場,導致自己最終被迫離開長安,那這一世,她不會讓自己落入晉人的眼,隻盼菊花詩能令簡少華對她另眼相看。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沈霜霜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似是不慎,又似是裙裾過長,身子突然向前一撲,摔倒在慕容遲的桌案前,眼看茶盤茶杯脫手之後很可能落到慕容遲的身上,沈霜霜就地一滾,將茶盤茶杯遠遠扔了出去,卻從袖中滾出一個香粉盒子,香粉盒子從桌案下斜斜飛上,桌案擋住了視線,正襟危坐的慕容遲避之不及,香粉盒子落到他的衣袍上,盒底盒蓋兩分開,香粉頓時灑滿慕容遲的袍角靴麵,也沾了沈霜霜滿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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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更晚了,這章近6700算昨天的,今天的晚上發。


    謝謝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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