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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出現在鎮北侯府之中,沒瞧過沈雪一眼的葉超生,目光突然落到沈雪的臉上,沉沉地盯著她,嫣紅的薄唇抿成了一彎弧線,那雙烏黑的大眼睛瞬間黑得透不過光來。


    沈雪感覺到了葉超生冷熱莫名的直視,既沒抬起頭來,也沒低下頭去,眸光黯沉地望著眼前被自己戳得稀爛的菜,她實在想不出慕容遲此行想幹什麽。


    坐在沈雪一旁的沈霜霜,臉色倏忽變得煞白,那些想忘卻一直忘不了的記憶爭先恐後湧進她的腦海,九月初九皇家重陽宴是她和慕容馳的第二次見麵,她的一首詠菊詩驚呆了慕容馳,而第一次見麵便是在老太君的生辰宴上!沈霜霜的手心裏滿滿都是冷汗,隻覺得天地一片黑暗,四圍皆寂,既然避不過這第一次見麵,那就做個透明人。她把身子往後縮了縮,小心翼翼收攏衣袖裙擺。


    孰不知這番小動作落在沈雪眼裏十分的可笑。


    沈霜霜個子高挑,哪是縮一縮就能變小的,而她那身外裳,一條素白的輕薄龍綃廣袖束腰長裙,銀絲線精繡如意紋滾邊,寬大的衣袖和曳地的裙邊都用粉珍珠、翠玉、紅珊瑚串成形態各異的花朵,靜止時珠光熠熠生輝,行動間百花怒放,直叫人瞧得目眩。披在肩上的素白龍綃披帛更是光彩照人,四十二色絲線繡出一朵朵華美祥雲,正中鑲一片琢成新月形的極薄羊脂白玉,正是彩雲追月的圖案,華貴,而又夢幻。穿著這一身素白龍綃衣裳的沈霜霜,在滿目的眩彩麗錦中分外顯眼,就像——一桌子雞鴨魚肉中的一盤清炒百合。


    沈雪歎了口氣。沈霜霜既不會搔首弄姿,也不會裝柔扮弱,哪是做人妾室的賤料,她的心病,不下猛藥治不好,下了猛藥又怕要她的命,還真是棘手。


    慕容遲走過來了,穿一身紫金四爪蟠龍的北晉皇子規製衣袍,紫金的束發冠和白銀的麵具在午時陽光的照耀下,光芒流轉。貴氣逼人,卻也有一種將他隔離世人的冰寒之氣。


    他的身後跟著四個黑衣侍衛,空鵬居首。手裏捧著一個大大的卷軸,看他笑眯眯的樣子可知外傷已經痊愈。他們四個人走路的姿勢是標準的軍人齊步走,生動,和諧,充滿強烈的節奏感。整齊的步伐。使在座的南楚高官一陣陣恍惚,這就是北晉的士兵?天下第一強軍倒不是虛妄得來的。


    四名侍衛之後是八名身著北晉官服的人,雖是文官裝束,亦有赳赳武風,氣勢奪人。


    南楚高官們紛紛起身,表示迎接北晉的皇子。卻也納悶,雖然鎮北侯府在長安頗有影響,可是一個內宅老婦人的生辰。至於驚動與南楚皇帝議和的北晉人嗎?難道沈家與北晉還暗通曲意不成?皇宮裏的皇帝不可能得不到消息,私通敵國的罪名足以讓皇帝名正言順地將沈家連根拔起,北晉人,這玩的是借刀殺人之計麽,戰場上打不過沈家老大沈凱山。想出這麽一招背裏陰沈家?


    眾男賓的臉色十分難看,皇帝借葉家血案要奪沈家兵權的戲碼。久在官場,大家都瞧個了七七八八,若非為了保住在強大晉軍麵前有能力衛戍北疆的沈家軍,保住自家的榮華富貴,誰敢做讓皇帝發怒的事,法不責眾,這幾乎是在場的南楚高官的一致想法。但是,北晉人若出正合了皇帝心意的陰招,他們這些人可就不敢上前了,殺人案和叛國罪,那是兩碼事。


    沈家二姑爺陳默雷剛想與慕容遲打個招呼,沈世榆一把將他按住,低聲道:“你瘋了還是傻了,真想讓別人以為我們沈家與北晉人有私下往來?五妹妹已經把兩下裏的恩情算清楚了,記住,你就是鴻臚寺的一個小小右寺正,接待外賓是你當值的差事!”


    陳默雷眨眨眼,“哦”一聲縮縮脖子。


    沈世榆斜過眼光:“你這迂貨,真是讀書讀成了榆木腦袋,真不知我爹瞧你哪裏順眼了。”


    陳默雷立即挺了挺腰:“在下一表人才,不進賭館,不逛青樓,品格高潔,愛妻如命,愛子如命,愛女如命。”


    沈世榆忍俊不禁,卻又高聲不得,隻悶笑不止,捶了陳默雷一拳。陳默雷一呲牙,好似被捶著胸前還沒完全長好的傷口。


    慕容遲向老侯爺拱了拱手,冷冷開口道:“聽說南楚的官家女差不多都到了鎮北侯府裏,本皇子得了延慶帝的首肯,前來選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子,和親北晉!”


    眾賓客愣住了,北晉人不是來賀壽,而是來選美?合著南楚的官家女任由他選?這也太輕視南楚貴女了吧!


    老侯爺作為東主,離座向慕容遲一拱手,壓著怒氣,彬彬有禮:“二殿下,這話倒叫人聽著糊塗,金殿上已經議定鳳儀公主和親,這官家貴女和親,不知從何說起?”


    空鵬的目光瞟了瞟座中木無表情的沈雪,笑嘻嘻道:“我家二殿下的爹,也就是我們聖明的昌平皇帝陛下,剛剛送來詔書,南楚鳳儀公主乃昭儀之女,不堪匹配北晉嫡皇子,兼私窺外男,德行有虧,言語粗魯,麵目可憎,故賜婚於我家四殿下為側妃。至於二殿下,自當另選良家女子。”


    沈雪迅速朝喬家看過去,果然看到喬閣老和喬尚書掩不住的狂喜之色,喬大夫人和喬二夫人合不攏嘴的笑。看來喬家與慕容遲真的達成了協議,和親,妾的身份當不起和親兩個字,怪不得喬家如此欣喜若狂!沈雪垂眸,果然是不去希望,也就不會失望,不那麽在乎,也就不那麽痛。卻不知那喬三美到何種地步,沈雪覺得嘴巴裏澀澀的,像咬了一口生杮子。


    空鵬走到主座下,將手中卷軸放在紅地毯上,徐徐鋪展開來。


    那是一幅工筆畫,寬不過兩尺,長卻足有二十尺。設色淡雅,人物花木、飛禽家畜,車馬船隻、河流道路、房屋橋梁、城樓宮殿,形態各異,無一不纖毫畢現,生機勃勃。整幅畫長而不冗,繁而不亂,嚴密緊湊,一氣嗬成,一派濃厚的市井繁華景象躍然紙上。


    空鵬頗為得意:“這幅晉陽風光圖。用的是鳥瞰式全景法,畫的是晉陽京都一角。諸位可以從這幅畫裏清楚看到我們晉陽的繁榮富庶。和親北晉,不是去那天蒼蒼野茫茫的荒蕪之地飲冰嚼雪。真正是朱牆碧瓦錦衣玉食盡享人間富貴。諸位南楚勳貴,諸位南楚貴女,可看清楚了,可想明白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村兒就沒店兒,我家二殿下絕無半點不敬或勉強之意。”


    眾賓客聽著這吆喝聲,心裏別扭得不行,皇帝選美也沒有這樣囂張的,這是選妻嗎。這是叫賣富貴!可是,誰又抵得過如此人間極致富貴的誘惑呢?


    老侯爺默默地歎了口氣,君不硬氣臣受辱。臣當如何?


    沈霜霜麵色慘白,身體一陣陣痙攣戰栗。身後的兩個丫環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沈霜霜強自鎮定,佯作更衣離開座位,看眾人的目光都被那幅晉陽風光圖吸引。立即悄悄退席,回到她的梧桐院。然而記憶如潮水一浪一浪地打過來,打得她冷汗淋淋,換了衣裳直奔聽雨院。


    沈雪的腦海裏閃過無數畫麵,一會兒是雲川府撐起沈家商業王國的商戶女沈雪,一會兒是馳騁沙場殺敵無數的國公府之女沈雪,一會兒是軍械學院的軍校生沈雪,紛亂的思緒在心頭交錯糾結,漸漸地,似有一把鈍刀在心裏很緩慢地割過來又割過去,悶悶的痛,鈍鈍的痛。


    原來,她存了希望的,她是在乎的,兩個人博弈,誰先用心誰就輸,她這是輸了嗎?


    隨著沈凱川退出筵席的葉超生,突然回過頭來看了看沈雪,看著她微蹙的眉,緊抿的唇,一雙大眼睛波光閃動,嘴角輕輕揚起的同時,眉鋒也輕輕皺起。


    消滅一個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掀起一個更火爆的流言。


    慕容遲到沈家壽宴上選美,許以榮華富貴,鳳儀公主因北晉昌平皇帝一道聖旨,從嫡二皇子正妻降為庶四皇子側妃。這兩件事自今日起將成為長安人最津津樂道的談資,鮮有人去提沈雪被退婚,即使提起,不過是議論鎮北侯府不計較葉家門戶不高,譴責葉家得勢後背信棄義,於沈雪基本無礙。


    葉超生在拐過彎的一刻,又回過頭來看一眼平台上挺立如鬆的慕容遲,嘴角上場的弧度更深,黑亮的大眼睛明晦不定。


    喬閣老咳嗽一聲,向空鵬問道:“敢問這位小哥,這幅晉陽風光圖,是何人的大作?”


    空鵬抬抬下巴,慢條斯理地,極為認真地回答道:“當然是我家二殿下所繪。你以為我家二殿下隻會拿刀上陣?哼,我家二殿下沒什麽不會的,一手彈琴,一手扭人脖子,一手拿筆寫書作畫,一手拿刀破人肚子,一手在棋盤上下棋,以玉石為棋子,一手在戰場上下棋,以活人為棋子。諸位,你們說我家二殿下是不是很天才?”


    喬閣老抖兩抖,連聲道:“很天才,很天才,太天才了。”心裏說,這不是人,這是個魔!擦一把額頭的汗,退回座位,兩隻手按住大腿,不讓腿再哆嗦,魔配妖,妖降魔,喬三這顆棋子算是留對了,這步棋也算走對了!


    陽春白雪與血雨腥風,從空鵬的嘴裏說出來,有著一種奇異的妖魔的力量,吸引著在座的少男少女將目光聚集到慕容遲的身上。慕容遲背手而立,那冷冷的,卻又無動於衷的樣子,卻似空鵬那番十足不敬的話說的根本不是他。


    空鵬訕訕地笑了笑:“空鵬嘴快,二殿下莫怪,弟兄們,這就看起來吧!”一擺手,八名文官開始審視在座的少女,一個一個看下去,仿佛看的不是美麗年輕的貴家女子,而是一棵棵擺在街頭待賣的大白菜。


    尚未娶妻的世家子弟們本就惱怒葉超生像個大大的發光體,勾得少女們心猿意馬,而慕容遲這般明目張膽氣焰囂張地在官家女中選美,以北晉皇家之滔天威勢,潑天富貴,則像個更大的發光體。少男們止不住淚流滿麵,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有不願受辱的官員想將女兒拉走,卻被妻子攔住,有不願蒙恥的母親想將女兒拉走,卻扭不過不肯挪半步的女兒。


    老侯爺氣得直哆嗦,冷聲道:“慕容二皇子,今日是老妻生辰,蒙眾位同僚看得起,聚在我沈家大宅歡飲。二皇子想耍槍弄棒,自當有別處可去,來人,送慕容二皇子!”一揮手就要叫侍衛將這些狂妄的北晉人趕出沈家。


    “延慶帝的金鑾殿,本皇子亦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延慶帝拱手相迎,拱手相送。”慕容遲環視一周,冰冷如刀的目光從這些南楚高官的臉上一一掃過,突然向老侯爺一躬身,“老侯爺,本皇子無意打擾老太君的壽宴,不過是領著你家皇帝的旨意辦事,還請老侯爺莫要見怪。老侯爺若是身子不爽利,可以讓您的孫女們給您順順氣去。”


    這意思是,老侯爺可以帶著孫女們離去,不必接受這等屈辱的擇選。


    趙氏立即來到老侯爺身旁,不慌不忙道:“爹,您年數也大了,喝這麽多酒不大經得住,還是與老太君一起回園子裏歇息一會兒吧,五丫頭,六丫頭,七丫頭,扶你們祖父祖母去歇息。”沈霜霜的提前離席,被趙氏瞧在眼裏,心下倒是寬慰,女兒這是不想受這委屈才走的,走得好。


    沈雪扶了老侯爺,沈霨和沈露露心裏很不情願,卻不敢露出半分,扶著老太君,祖孫五人離席而去。


    皇帝的旨意。座中的勳貴們聽得一陣陣氣血翻湧,自家神聖不可侵犯的皇帝在北晉皇子麵前,居然沒一點骨頭,鳳儀公主由妻變妾也就罷了,竟連臣子的女兒也要跟著蒙羞,這樣的皇帝,保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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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看著粉紅榜上兔子骨碌骨碌往下滾,寬麵條淚啊,親,能在你們的讀書群裏幫兔子推一推麽?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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