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親王府張燈結彩,穿梭的仆役腳下生風,人人臉上都帶著喜氣,碰上麵未語先笑。


    其中最熱鬧的當屬雲起院,庭院、屋簷、門窗上的紅色向世人昭示著喜悅。


    隨著吉時的將近,屋內的越發熱鬧起來。


    饒是曆來鎮定的周穎在這樣的氣氛下也忍不住拽緊了嫁衣的一角。


    “哎呀,你怎麽可以這麽漂亮,幹脆甭嫁秦臻了,嫁給我得了。”林瑾衡見狀,笑盈盈湊上去打趣。


    蕭紫涵也靠過來,一推林瑾衡,“想得美你!”話鋒一轉戲謔道,“這麽漂亮的新娘子可不能讓他輕易娶走了,”又輕推林瑾衡,“你趕緊去和林六表哥說一聲,好好檢驗檢驗秦臻的誠意如何。”


    京城習俗,新郎官接新娘的時候都要過五關闖六將,設置的關卡的一般就是新娘兄弟。恪親王府人丁單薄,遂堂兄弟表兄弟齊齊上陣。


    林瑾衡還真指了一個丫鬟去向林延思傳達指令。引得屋子裏的姑娘團團笑起來。


    周穎的緊張被衝淡了幾分,臉頰飛上淺淺的紅暈,美豔不可方物。


    正說笑著,一齊腰高的男孩不知打哪鑽過來,衝到周穎麵前,伸著小胖胳膊緊緊的拽著周穎禮服的裙擺不撒手,仰著頭哽咽道,”姐姐不要走!“要哭不哭的模樣,叫人忍不住想抱起來哄一哄。


    一怔之後,眾人忍俊不禁,這小男孩是周穎胞弟周鵬,被教導的極為乖巧懂事。在場的人莫不是與王府關係緊密,沒少接觸,哪見過這模樣的周鵬,不免好笑,到底是小孩子。


    周穎蹲□子,認真的看著周鵬,邊拿帕子替他抹淚邊道,“姐姐三天後就回來了,以後還會經常回來看小鵬。小鵬要是想姐姐,也可以來看姐姐。”秦府離恪王府不過小半時辰的路程。


    恪親王妃中年產子,身體原就沒調養好,又遇上周騰鑄下滔天大錯,林延恩念舊情沒有將他所作所為大白於天下,給王府留下一條生路,周騰卻是保不住了,他們也無顏麵無能力保住他。恪王妃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大病一場,身子最近才有起色,周穎這才放心出嫁。可以說周鵬打落地就是周穎在照顧,是以姐弟倆感情極好。


    周鵬憋著淚,委屈道,“可是我不能每天都見到姐姐!”他雖不甚明白,卻也知道姐姐嫁人之後,就再也不能天天見麵了。


    一時之間周穎無言以對,望著他與周騰七分相似的臉,驀地眼角一酸,一低頭忙急急掩去。好在眾人隻以為她是不舍幼弟罷了。


    周穎摸了摸周鵬毛茸茸腦袋,“你乖乖聽父王母妃的話,好好跟著先生學文習武,若是他們誇你了,姐姐親自送你一份禮物,可好?”


    周鵬想也不想的重重一點頭,破涕為笑,他姐姐從來不會騙他。


    聞訊過來的恪王妃進來聽的這些話,好氣又好笑,嗔道,“你啊,就慣著他!“對上小兒子帶著眼淚的笑容,恪親王妃心融化成一灘水,無奈的拿帕子抹著他的眼淚,“好了,你姐姐都答應了,這下你可放心了吧。”拍了拍他的背,“小洛他們來了,你還不趕緊過去。”小洛指的便是林延思的嫡長子,叔侄倆年紀相當,玩的最好。


    周鵬巴巴的望著周穎,似乎很舍不得離開。


    恪王妃笑,“這兒都是姑娘家,你一個男孩子留在這是怎麽回事!”


    說罷,周鵬仰著頭望了一圈,在眾人的笑容下馬上紅了臉,小聲道,“兒子告退!”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恪親王妃好笑的搖了搖頭。


    “也不知六哥會出什麽題考新郎官?”林瑾衡偏著頭問蕭紫涵。


    蕭紫涵一笑,挽起她的手腕,“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在場的人豈不明白,這是要給母女倆騰地方,都善解人意跟著離開,去圍觀新郎官。


    恪親王妃坐在周穎身旁,欣慰的看著鳳冠霞帔的女兒,感慨道,“這一眨眼你都出閣了,過去之後,記得你是當朝郡主,沒幾個人能讓你委曲求全的,女兒家當對自己好一些。哪怕是為了我們,你也要心疼自己。不過這舌頭都有碰到牙齒的時候,不要一味的爭強好勝,這樣方能把日子過順暢了。”恪親王妃眨了眨眼,忍住淚意,笑道,“瞧我,忍不住又嘮叨起來了。”這些她早就和周穎說過好幾遍,隻是臨別又忍不住拿出來說一說,就怕孩子受了委屈。


    周穎雙手握著恪王妃的手,柔聲道,“女兒都記得,秦家可是父王千辛萬苦選出來的,您還怕什麽。秦臻這性子您還不知道,我不欺負他就謝天謝地了,您還怕他欺負我不成。”


    想起秦臻,恪親王妃的笑容更大,這孩子人品沒話說,對女兒也上心,外放這三年,沒少問候他們,捎來的東西不說多貴重,但是都送到心坎上,可見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恪親王妃輕揉著女兒的手,看著周穎的眼睛慢慢道,“他是個好的,你好好跟他過日子!”


    周穎看著恪親王妃,不由自主的撲哧一聲笑出來,又鄭重保證道,“母妃,我知道,我會好好的。”


    母女說了一會兒體己話,聽著丫鬟的稟報,恪親王妃知道秦臻已經在等候。


    “時辰到了。”恪親王妃將紅蓋頭放在鳳冠上,起身打開門。


    周穎的庶出兄長周明對王妃欠身行禮,然後上前一把背起周穎,京中習俗,新嫁娘離開寢室之後,腳不能占地,否則不吉利,好在周明常年練武,背個身姿窈窕的周穎綽綽有餘。


    前院之中,林延思看著那一抹紅色走近,一錘秦臻的肩膀,“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表妹就交給你了,你若是讓她受了什麽委屈……”林延思一挑眉,言下之意其意自明。


    不提他答應了周騰要照顧周穎,單是打小看大的情分,周穎與她而言也和親妹子沒甚差別。


    氣質雍容的秦臻麵對林延思麵不改色心不跳,目光坦蕩,鄭重其事道,“我若有對不起阿穎之處,任表哥處置!”


    比起花言巧語,林延思覺得這句頗順耳,便放心一笑。心裏打的主意卻是,男人的話,隻能信一半,他還是更信自己手上的錦衣衛,最好別給他出手的機會,否則叫他後悔來世上走一遭。


    秦臻上前從周明手中珍而重之的將周穎打橫接過,一路抱向花轎。


    秦臻本就俊朗非凡,又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卓爾不凡的氣度令觀禮的貴婦嘖嘖稱讚。


    重華長公主對眼眶發紅的恪親王妃道,“這麽好的女婿,你還擔心什麽。”


    恪親王妃抹淚道,“等衡兒出閣,我看你還能這麽輕鬆不?”


    重華長公主頓時噎住了,看著人群中樂嗬嗬的女兒不由歎氣,又瞥見抱著周鵬的林延意,目光一暗。


    兩孩子的事情,兩家長輩一清二楚,可是這世上總有一些事是比兒女私情給更重要的,兩個孩子的選擇叫他們心疼也讓他們欣慰。


    錯過了隻能是錯過!


    周鵬搖晃了□子,不禁高聲催促道,“十表哥,十表哥,快跟上!”探著脖子,目光追隨著被秦臻抱著向外走的周穎。


    他人小個矮,瞧不清楚,正瞧見邊上站著的林延意,當下就拉著他的衣擺求救,若是旁人,他還不會這麽放肆,不過,周鵬常去公主府玩,與林家人熟絡的很,哪裏會見外。


    怔忪的林延意回過神來,笑著抱著他抬腳跟上。


    周穎放在秦臻肩膀上的手一緊,又馬上放鬆下來,從蓋頭的空隙見瞥見秦臻身上的喜袍,微微笑起來。


    聲聲炮竹之中,新人離開。


    綿延不絕的嫁妝中,當頭的幾台是宮中太皇太後、皇帝、皇後賜下,端的是體麵,也昭示著平陽郡主的地位。


    恪親王府的晚宴一直道月上梢頭才散去,賓客滿意而歸。


    回到公主府,林延思搭著林延意的肩膀,懶洋洋道,“月色這麽好,咱哥倆散散步,醒醒酒?”


    林延意看了看林延思,一點頭,與父母弟妹告辭,兄弟兩拐進花園。


    “阿穎都出閣了,你可不能落後太多!”林延思慢慢騰騰的說道,“娘給你準備了一堆名冊,你好好選一個,母親看中的總是好的。”


    林延意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公務要緊,但是身子也不能馬虎,你身子剛恢複還要仔細調養,不要不當回事。”林延意終於康複,行走不是難事,但上陣殺敵舞刀弄槍卻有些力不從心,遂棄武從文,如今在兵部當差。這段日子,有廢寢忘食的架勢。


    “是。”林延意回道。


    林延思回頭白他一眼,輕踹了他一腳,“你哥我難得抽空跟你聊聊天,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有必要這麽惜字如金嗎?”


    林延意也不避開,笑看他開門見山,“六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若說我不遺憾那是騙你的,但是我不後悔。”


    曾經他有婚約,後來她有婚約在身,為了私情背信棄義,他們都做不到。人生在世,但求俯仰之間無愧於天地。


    林延思腳步一頓,回身來,重重一拍林延意的肩膀,說道,“秦臻這小子,我命人盯了他兩年,這家夥十足的是個君子。”


    林延意笑,“我知道她會過得很好,而我也會過得很好,我會好好待我的妻子,敬她,重她,愛她!”他不會緬懷著過去傷害著無辜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林延意笑,“我知道她會過得很好,而我也會過得很好,我會好好待我的妻子,敬她,重她,愛她!”他不會緬懷著過去傷害著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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